巴贝尔的军校日记——院庆前夕

吴迪

　　又是一个平静的周末午后，不同的是，巴贝尔已经在军校度过了整整一年。这一年的含义是：不会被声嘶力竭的军士长吼战术动作不标准；不会被高年级学长拉去出公差，肩章上那新增添的银色竖杠更代表了他们这一届已经成为海德军学院真正的一员。

　　这是难得的休憩时间，队长和教导员去院里开会还没有回来，所以大家是难得的浮生偷得半日闲，各自忙着各自的小事情去了。只要不出宿舍区，就拥有着相对的自由。巴贝尔躺在宿舍外斜坡那松软的草坪上，呼吸着不远处秋日稻田那成熟的稻香，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看着宿舍前水池边一部分同僚们洗衣的洗衣，打扫的打扫，不由得觉得他们有些想不开。明明有规定时间洗衣服，偏偏要赶在这个难得休息的下午，这些人还真是……想着，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让和煦的阳光暖暖的射在身上。这个季节的阳光，是巴贝尔最喜欢的。既不灼热到让人狂汗淋漓，又不会象冬日的日光那样软弱无力；现在的阳光，有的只是温暖。

　　远处的加里波第刚刚从教员家属区的超市回来，这可是海德军学院唯一的一家超市，开门不过半月，学员的支持率高的吓人。离谱的是开张后的第六天，也是学院解除禁止学员去购物的那天。那天里面全部挤满了身穿训练服的学员，任何可以充饥的食物（方便食品：方便面、面包、蛋糕）尽数抢购一空。据老板后来回忆，那天到来的不象是堂堂帝国高等军事学府的学员，而是一批十几天没有果腹过的难民。但他不知道，这些学员，完全是被学院原有的制度吓怕了的啊。以这家超市开张为分水岭往前倒推，在海德军学院里，只有在教员家属区有一家只对教员开放的日杂小店。所有学员想购买一点东西，必须苦等到周末，哀求班上得到去市区名额的同僚带所需要的东西。按照学院的规定，每次准假的名额只能占每个系人数的3%。按照巴贝尔这个系450人的规模来说，只有13个可以外出的名额，也就是平均每个班分摊到一个名额，还有个在系里机动。于是乎，在市区等待回来班车的点上，路过的人们都会惊奇的看到，每个等车的军校学员，都是左一个箱子，右一个箱子，背上还背着一个箱子，而在这箱子标签上无一例外的标明是方便食品。

　　有人可能会不屑一顾：丫丫的，当兵的营养真丰富啊，正餐之外还要吃这么多东西。他们那里知道：军院每餐总共只有十五分钟进餐时间。期间，有些班还可能因为饭前的军歌不响亮而要求重唱。你速度再快，又能吃得了几碗。久而久之，大家也学会了一点：盛第一碗的时候总是半碗，然后赶紧吃完抢第二碗，这碗是满满的了，因为你没有时间再去吃第三碗。再加上军院的体能训练课量又大，前年年中，军院通过的体能训练大纲更是让大家雪上加霜：每周三个五公里，每天三个一百的训练计划（一百俯卧撑，一百仰卧起坐，最后一个一百看情况，有可能是蛙跳或者是引体向上），是完全要求营养补给跟上的。忙了一天训练的学员们，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肚子总是会提出抗议。有一个阶段，学院外的老百姓觉得这是一个契机，于是乎，挎着一个篮子，拎着个提桶，通过学院的后门岗哨，在晚上九十点钟学员们下课回宿舍之后前来做生意。有的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有的是清香扑鼻的茶叶蛋。那段时间应该是学员们比较开心的一段日子。每当下课，大家都能买到自己想吃的东西。基本上，每个系都有固定的百姓，每天的食物也应学员的要求变化着。最最最最感动的日子，居然是一碗碗刚下好的饺子。

　　通常高兴的时光都是很短暂，络绎不绝的供餐百姓被恰巧来学员队视察的军区领导遇到了。于是乎上颜震怒，斥训军事单位犹如菜市场一般，各项雷厉风行的措施一道道下达：首先撤换了担负后门值勤的系，系队长记大过处分。直接指定了院警卫连站岗。草绿色的边三轮（三轮摩托）开始在学员大道上巡逻，宪兵们无情的没收着任何一个敢翻墙进来做生意人的东西。周一的全院升旗集会上，院长亲自宣布，从即日起，放百姓进来做生意的系、个人，都要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宿舍区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大家又开始哀求着周末得到外出名额的同僚。每到周日晚点名前夕，总是一堆人排着队，捏着钱，交换同僚辛苦从市区背回来的食物。加里波第可尝过这个苦，有次和巴贝尔在队部做计划，没来得及通知外出的同僚要带什么，带多少；结果周日的时候分东西就没他两个的份。（不要看外出回来的人背了一大堆东西，可分到一个班20个人的头上就……少得可怜了。不过每个人也只能买一点东西，宿舍里供自己放东西的就只有一个床头柜，上边是书，下边是换洗衣服，再能塞食品的空间就不多了，所以一般每人只买能应付一周左右的东西。）

　　他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能挺过去，没想到周三的大运动量训练让大家都严重需要食物的补充。可怜的加里波第捏着20帝国马克，从一班转到十二班，就是没有人愿意出让价值2帝国马克的方便面。于是，加里波第继续着他可怜的食物企求计划，拎着那正好可以放一块200克方便面饼的不锈钢杯子，遇人就说：“大哥，面汤不要倒，给我~~~~~~~~~~~~~~”坦白说，很多人吃面是吃面，但很少把面汤喝完，于是乎慷慨的往他杯子里一倒，以彰现友爱之情。讨足满满一杯的加里波第坐在巴贝尔的旁边，心满意足的说：“这可都是精华啊。”害得同样没东西吃的巴贝尔狠狠瞪了他一眼。

　　夜半更深的时候，巴贝尔饿醒了，饥肠辘辘，心里如同被十几只小猫挠着一般难受。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最后还是忍受不了，翻身下床，开始在自己的床头柜内徒劳的翻找了起来。虽然他知道这周自己也没买食品，但是还是想侥幸的翻出些什么。蓦然，他的手触到了一样物事，那是一个用夹子夹住袋口的包装袋。他心里一阵狂喜，立刻翻了出来。那是一包剩下三分之一量的奶粉。聊胜于无，聊胜于无，冲了一杯喝下，心里闹人的心慌消失了。于是翻身上床，打算继续和周公相约。但水毕竟是水，还没过一小时，去厕所交了趟水费，肚子又开始抗议了。继续泡奶粉？看着刚冲了一半的奶粉，应该是糊状比较解饿吧——他如是想，于是乎，剩下的奶粉全部倒进了杯子，加了点水，小心的搅拌成奶糊，然后吞进了肚子。后果嘛——我们的巴贝尔创造了当天如厕的记录，21次。最后被加里波第和另外一个学员架到医务室挂点滴。

　　据学员之间的谣传，在最困难时期，某队学员在宿舍大门值班，发现楼梯口有吧嗒吧嗒的动静。上去一查看，发现一硕大的老鼠拖着一包方便面往一楼在跑。正巧这学员肚子正饿，猛一跺脚赶跑老鼠，抢过方便面，撕去怀疑被老鼠碰过的地方，泡好面美美的吃了一顿。

　　这就是为什么院方在解除禁令那天，全院22个系会疯狂去超市SHOPPING的原因。因为他们担心啊，万一哪天上边又不准去购买了。那怕现在拎回来一袋方便面，说起来自己还算是在那里买过东西了。不过还好，院方好象也体谅到学员的疾苦，所以这个禁止令是永久性的废除了。加里波第今天去那里，只买了两袋方便面，一听可乐。

　　如果不是队长和教导员刚开会回来就紧急集合，那么这个下午一定是一个悠闲的假日。担任值日的西巴雷斯吹响了哨子，顷刻间，放松的众人神经在一瞬间绷紧。假寐到快睡着的巴贝尔弹身而起，宿舍里正在喝可乐的加里波第匆匆把罐子顿在床头柜上，连可乐洒出来都来不及顾及。而洗衣服的众人更是手忙脚乱，在外人看来，犹如鸡飞狗跳一般。

　　三分五十七秒，足以让队长的脸上罩起一阵寒霜，黝黑的脸庞没有一丝的笑容：“我允许你们放假了么？允许你们洗衣服了么？”冷峻的目光逡巡在每个人脸上，“这里不是菜市场，你们也不是欧巴桑。你们是帝国的军人，可你们身上有一点点军人样子吗！如果有人不想做帝国的军人，立刻给我从这里滚蛋，我要的是军人，不是普通百姓！”说着，他粗壮的手指遥遥指向了学院的大门方向。

　　大家心理清楚，队长要么是被院里熊了，要么是接到了艰巨的任务，所以把气出在大家的头上。这个时候，还是不发声的为妙。要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再去捋队长的火筋，那才是自己找死呢。可刚想到这里，偏偏有人不知死活的开口了：“报告队长，今天是周六，下午是学员自由活动时间。队长并没有命令禁止什么是自由活动时间内不允许的动作。”

　　万分之一秒，绝对只有万分之一秒，队长的视线就已经锁定在跨出队列的那个刺头身上：“巴贝尔……你的报告很好，好的很呐……”

　　“完了，今天死巴要到霉。”在队尾的加里波第压低了声音向旁边的人说。”

　　“还有什么人在议论？完全可以一起站出来嘛！”队长的耳朵灵敏的接受到了加里波第说话时空气震动的气流，但是由于距离过远，是谁出的声音，说的什么，他没有听清。但这足够把加里波第吓个半死，赶紧死命闭住自己那张不知道时机开口的嘴。队长的脑袋又转向了巴贝尔这边，就当所有人都当着他要宣布对巴贝尔的处理决定的时候，却突然转向、对着教导员说了句：“今天是周六啊，我还当是周五呢。老许，看来是我搞错了。”

   全体学员全体崩溃，巴贝尔更不用提了，差点就被队长的乌龙气到晕倒，只是一年的严酷训练让他们仍旧保持着各自的军姿，没有任何改变。

　　“你归队吧！”队长大手一挥，仿佛刚才根本没发生过什么。看着巴贝尔回归队列，队长看了看大家，从口里迸出了一句话：“从下周开始，我系的所有课程全部暂停。”大家再也忍耐不住了，整个队伍里响起一片嗡嗡声。这次队长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呵斥，大家也很识趣，恰当的互相表达了一下惊讶之后，重新归于安静。等待声音平息后，队长继续说道：“鉴于我系在诺瓦山谷两次训练的优异表现，被院部指定担当院庆五十周年时首长警卫任务。所以，从下周至院庆结束这三周内，暂停一切课业，开始做院庆的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