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刨坑栽树中……

红茶魔术师

                  准小说：金之黄昏


“百尺竿头望九州，前人得土后人收。后人收得且莫笑，更有后人在后头！”

                     第一章  起手

                                        1

正大九年~后世史书上也写作天兴元年，但此时年号还未改为开兴元年，对应的则是西元1232年~的一月。在那个时代令后世环保论者为之忧心的“全球气候变暖”问题尚未出现，而一月份正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候。在邓州以南五十里的禹山，为数超过二十万的大军利用当地的丘陵地形层层布防，排成了严密的战阵。他们是金帝国目前所残存的全部精锐战队。


“金之兵，强弱不同。”

这是后世一名叫做赵翼的历史学家在《二十二史创记》中对金朝的评论，其意思就是说，金这个国家，在建国的时候国力相当之强，可以说是已知人类社会最强之军事实体，而在其后期军力则极度的衰退。在金宣宗的时代，金朝的政治体制已经是到了破绽百出的境地，辽东万奴之东夏军以及山东之红袄军使得金朝的统治秩序陷入一片混乱，而更大的危机则来自北方的蒙古草原。

说起完颜珣，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残暴的昏君，根据记载，爱好汉族的文化，能写一手相当漂亮的诗文，谈吐也很潇洒，当时在民间流传着很多关于他的祥瑞之说。如果诞生在和平的太平盛世，他也许会以名君之身而载入史册，不幸的是他与铁木真生在了同一个时期，他的登基之赞歌还未唱完就迎来了蒙古军队铿锵的铁蹄之声。

一直处于金朝的支配之下的蒙古高原地带，原本是处于部落混战的分裂状态中，可以说是在全世界视线之外的角落。但在西元1206年，一名叫做铁木真的有力人士成功的将蒙古各个部族置于自己的铁碗之下，由此开始了对整个人类历史的改写。

号称“成吉思汗”的铁木真在建立了蒙古帝国后，又开始了其征服世界之漫长西征。西辽、高昌、花喇子模、基辅罗斯……在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和其将官们的统领下，蒙古的精锐铁骑队如怒涛一般横扫亚欧大陆。当这场被西方史学称为“黄祸”的远征结束时，成吉思汗已经成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庞大帝国的统治者。

有“人类最大之征服者”之名的成吉思汗去世后，继承其汗位的是他的第三个儿子窝阔台。虽然此时成吉思汗的长子与次子都拥有了自己的汗国，处于实际上的独立状态，但窝阔台在形式上仍然拥有对整个蒙古帝国的最高支配权。在将西夏王朝灭亡后，窝阔台于西元1231年对夙敌金帝国的残余领土发动了全面总攻击。

“兵分三路，东路军自山东方向西进；中路军我亲自指挥，首先回师山西，然后攻击河中府，进兵洛阳；西路军由皇弟拖雷指挥，南下宝鸡，通过宋朝的地界迂回作战，对唐、邓地区展开攻击，随后北攻汴京。三路大军分进合击，最后在汴京会师，一战亡金！”

窝阔台的作战计划宏大而华丽，而实际上该计划的核心部分是根据成吉思汗遗嘱中“不妨向金之世仇南宋借道”制订出来的。虽然在计划的施行过程中遇到了不少意料以外的阻挠，但就总体而言三路大军还是基本顺利的完成了分进合击的战略部署。


此时金帝国的统治者是第九任天子的哀宗完颜守绪。他是宣宗的第三个儿子，其母亲与祖母都是汉人。如果从血统论的角度上看，可以说守绪体内汉族血液的比例和著名的唐太宗相同。在经过了和真妃庞氏与完颜守纯一番惊心动魄而司空见惯的宫廷斗争~移剌蒲阿在此时大为活跃~后，守绪在他二十六的时候即位。金帝国的国运没有因为迁都而得到任何的改善，反而呈现出日益恶化的趋势，当金哀宗完颜守绪即位的时候，金帝国黄河以北的领土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

“在历史上，没落的王朝忽然转危而安，进而踏上中兴之路者不乏其例。虽然时局艰难，但先辈的基业决不可在自己手上毁掉，我将以中兴之君而非亡国之君而被载入史册！”完颜守绪虽然不见得有十足的信心，但决心以己之最大努力令混乱的局势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

强化国家之体制，展开务实的和平外交，惩治不法的官吏与贵族，提拔有能之人为军官，鼓励民众对政府提出批评意见……哀宗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政治改革迎来了朝野的一片“简直是如同世宗再世那样的明主啊！”的喝彩之声。

不过王朝的兴衰命运，并不是一个皇帝只要有了“要做一个好皇帝啊！”的觉悟就可以改变了的。面对“封建体制”这道铁壁，无论皇帝在主观上是多么的有作为，也不过只能在现有的体制下进行调整而已。哀宗毕竟不是三流剧本中的“皇座之革命家”，虽然他极力的“励精图治”，但也仅仅是把病入膏肓的金帝国寿命加以略微的延长而已。

虽然哀宗通过对山西地区的主动出击使得西北地区局势略微好转，但就总体战略态势上还是处于被压倒的被动境地。面对如怒涛般汹涌而来的蒙古大军，哀宗拒绝了部下“坚壁清野”的提案，而下令出动金帝国所有的精锐战队前往唐、邓地区迎击拖雷之北进军团。


                                        2

“步军在前，马军在后，严防死守，绝对不能放过一个敌人！大金王朝的存亡在此一战，诸君务必奋力一战！”

金朝方面的指挥官是一个叫做移剌蒲阿的契丹人，拥有一副堂堂的武将之仪表，因在哀宗登基时的贡献而受到了信任。在军事上移剌蒲阿受到了几乎后世所有历史学家的一直谴责。他曾经率领大军和蒙古的十余名骑兵在灵宝的东部展开大战，以仅仅捕获获一人而收场，但在对上的报告书中则是“大捷”；也曾经干过仅仅为了点蝇头小利而出动大部队夜行数百里的事情。

“移剌蒲阿根本就是个庸人！作为大将军，却连军事上的主次也分不清楚。为了抓几百人的俘虏或者牛羊这点微不足道的功劳而出动大军，我们就没被敌人杀死也会累死了的。国家早晚有一天要败在这号人手里，作为他的部下，我们的前途还真是不光明啊……”

士兵们不满的情绪如地下温泉那样的沸腾着。除了哀宗守绪本人以外，所有的人都知道“移剌蒲阿那家伙其实是个欺下瞒上的混蛋”，但敢于把这点上报的则是一个也没有……事实上也不能说是没人揭露真相，担任吏部郎中的杨居仁就曾弹劾过移剌蒲阿，但最后以自己的倒霉而收场。

“看来皇帝陛下对移剌蒲阿的信任是无可动摇的了吧。”

大家都有了这样的觉悟，于是移剌蒲阿就这样的一路提升了上来。到了此时，他成了金国的所有精锐队的最高指挥，可以说是把金国的命运掌握在了手中。

“如果他能采纳张惠的提案而半渡而击，那么我们早在汉水就把拖雷军团解决掉了，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的狼狈了。”

“不过再怎么说，毕竟我们还有完颜合达和完颜陈和尚大人在，应该可以胜利才对吧。如果司令官是他们而不是移剌蒲阿就好了……”

“是啊是啊，拖雷的前面几次攻击都被我们都打退了，有了完颜合达和完颜陈和尚大人，我们是绝对不会失败的！”

士兵们在没有军官的地方，军官在没有士兵的地方窃窃私语着。

完颜陈和尚，本名彝，字良佐是金帝国此时最为优异之武将，在整个中国历史的武将排行榜上也占有一席之地。他在幼年时随整个家族被掠至蒙古，此后便一直生活在那里，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习到了蒙古用兵之法吧。随其母亲渐渐老去，他产生了归国的念头。拉着装载着母亲的马车，陈和尚在被蒙古军队追击了数百公里后，终于成功的回到了金的领土。

在哀宗的一手提拔下，陈和尚加入了金帝国的军队，开始了与蒙古军的战斗。西元１１２８年，陈和尚在大昌原以为数四百人的小部队大破由蒙古名将速不台统帅的八千蒙古铁骑，创造了如同战争魔术一般的奇迹，一战而闻名天下。此后，他又在倒回谷与卫州再次的击败了蒙古军，成为金帝国对蒙古战争中屈指可数的几个不败反胜的将军。陈和尚同时也是一个爱好儒家文化，业余时间喜欢钻研文史，一旦读起《孝经》、《小学》、《论语》、《春秋左氏传》这些书来，就如同一个寒窗苦读的穷秀才那样，在金帝国的武将中是个颇为另类的存在。

金帝国之英雄，蒙帝之克星的陈和尚所依靠的并不是国家的正规部队，而是一只半义勇兵性质的“忠孝军”，某种意义上可以说陈和尚的私人部队。该军团的成员来自汉、女真、回纥、羌、浑等多个民族，在参军前，他们多是罪犯一类的不良分子，而在陈和尚的调教下，他们则成为了军纪严明，金帝国最为精锐的不败战队。自大昌原的四百人起，到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数千人的规模。在禹山的金帝国战斗序列中，他们是颇为引人注目的一个团体。


完颜合达，名瞻，在军队中长大，是一名武艺高强，同时又颇有人望的将领，无论是对宋朝西夏亦或是镇压内部的叛乱，都立下过赫赫的战功。在与蒙古帝国的作战中，令蒙古军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同时也积累的足够多的经验，作战手腕老练而谨慎，在后世拥有“熟知敌情，习于行阵”的好评。如果说完颜陈和尚是金帝国头号战术家，那么完颜合达则可以说是金帝国头号的战略家。完颜合达以陈和尚上级指挥的身份而活跃，二人曾携手在卫州给蒙古军团以重创。

“金国所依仗的，说起来也不过是黄河和完颜合达而已！”

这是蒙古帝国在对金帝国之首都开封展开攻击前的评语。由此看来，在蒙古帝国眼中，完颜合达应该是比完颜陈和尚更为棘手的存在才是。


                                     3

此时和他们对阵的蒙古军为数约五万，领队的是成吉思汗的四子托雷。和他的三个哥哥一样，托雷也不乏统领大军作战之经历，建立过赫赫之武勋，无愧于“黄金家族”的一员。而窝阔台对金朝总攻的计划大部分也是在拖雷的帮助下才得以指定出的。

“各部注意，不要硬冲，以雁翅阵出动，采用诱蛇出洞之法。只要能把敌军从战阵里引出来，后面的事情就是我们高机动力的蒙古骑兵单方面的屠杀了。等把这只部队解决掉，金国就再也没有什么象样的部队了，那么整个华北就都是我们蒙古人的天下了！”

托雷下定了决心。这是蒙古军队常用的战法，将敌人从阵地上引出来，利用蒙古骑兵所特有的高机动力和敌人保持距离。待敌人阵形出现破绽时，再予以猛烈的攻击，一举消灭敌人。这种战法虽然很简单，但也非常实用，蒙古军依靠该战法取得过无数以少胜多的辉煌胜利。

                                               

“就目前形势而言，如果出动迎击乃是以我之短迎敌之长，所以各个部队坚守阵地，不要轻举妄动！”

完颜安达果断的下达了命令，移剌蒲阿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反对。自高空鸟瞰，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只黑压压的两军见距离逐渐缩短，在其交接出爆发出阵阵的血雾。托雷巧妙的指挥着部队在交战后逐步后撤，意图将金军诱出；而金军则在完颜安达的严令下监守着阵地，于是蒙古部队不得不再度硬着头皮杀回来。如此交锋数次，即使是移剌蒲阿也不难看出蒙古军诱敌的意图了。

“如果这么一直监守下去，敌人应该也无计可施了才对。再怎么说我们也比他们多的多，打这种阵地战绝对没有输的道理。”金军的将士们充满了自信。


“真是个顽固的敌人，出人意料的难缠……对方的指挥是叫做完颜安达的吧？还真不愧是当今的名将啊！”托雷对着没有任何进展的战况乍舌不已，“如果这么消耗下去，我军是没什么胜算的，看来只好暂时停止攻击而改用的策略……就是这样，全军转进！”


                                       
“敌军开始撤退了！”

金军的士兵们兴奋的高呼着。

“敌人的辎重队已经开始撤退了！”

“敌人大部队正在按原路返回！”

……

“恩，这可能还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各部队不要妄动！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大金最后的家底，必须要谨慎行事。” 移剌蒲阿拒绝了张惠“干脆发动追击，一口气的消灭他们好了”的提案。

在乙亥的时候，蒙古军在金国军团的视野中彻底的小时了。营火全部熄灭，壮着胆子进入军营的斥候兵发现没有一个蒙古兵。

“真奇怪，敌人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呢？斥候队出动！”

四天过去了，斥候没有找到拖雷军团的部队，也没有发现其宿营的痕迹，而自后方邓州方面的交通线也一直畅通。

“恩，该不会敌人被我们在禹山打败后渡过汉水逃回去了吧？一定是这样的！那么，可以给后方写胜利的报告书了。”


                                           4

“移剌蒲阿已经把击退元军了，我们胜利了，皇帝万岁！”

“移剌蒲阿是我们的英雄！”

前方“大捷”的报告书送到后，如同活火山爆发那样，汴京的街道上却充满了热烈的气氛。礼花在城市的天空上接二连三的爆发开来，庆祝会在官僚的府第和市民的酒店同时举行着，所有人的笑脸上都挂着“这回终于得救了”的表情。事实上毋宁说是所有的人在心理上都渴望一场胜利，因此汴京才会陷入如此可用“狂欢”二字来形容的境地。


“如果不是移剌蒲阿将军此次的胜利，那么我们大金王朝全体子民将会遭遇怎样的灭顶之灾啊！移剌蒲阿将军对于我大金简直是有再造之功！”

在朝廷举行的最高规模的祝捷会上，左丞相李蹊感动而欣喜的热泪盈眶。


“移剌蒲阿那家伙真的胜利了？他可是那种会把木片涂上金漆，然后冒充金币的人物，他的报告能靠得住吗？”

“恩，不过我从完颜安达大人那里收到的消息也说是蒙古军队撤退了的。”

“哦？完颜安达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吗？那么一定是错不了的了……太好了，这下我可真的放心了。”

朝野内外，后方前线，移剌蒲阿一下子成了整个金帝国的头号功臣，声望如日中天，“寐上”的污名一日间被一扫而空。

“那些说什么我无能啦，贪功啦的家伙，最后从危机关头拯救大金帝国的还不是我移剌蒲阿！” 移剌蒲阿具有锐不可当之势。

盛大的宴会在移剌蒲阿的中军大帐中也同样进行着。

“不管怎么说，反正敌人在我军的面前撤退了是事实，所以，尽情的庆祝好了！” 中军帐中的狂欢气氛一点也不亚于汴京的街道。

“诸位，这次胜利仅仅是一个开始，我们要保持这种气势继续胜利下去，一口气把蒙古蛮子赶回他们的老家去，哈哈哈哈……”

端着酒杯，移剌蒲阿得意洋洋的站在大帐的中央发表着演讲，将领们亦纷纷举杯。不过完颜安达的表情显得缺乏热情，而完颜陈和尚则连一点笑容也没有。

“这个狂妄的小子……”

移剌蒲阿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说起来，移剌蒲阿与完颜陈和尚之间的矛盾几乎成为了整个金帝国私议的话题，这大概是那种优秀的军官对无能上位者那单纯的反感吧。

移剌蒲阿慢慢的与每一个在座的将领干杯，当轮到完颜陈和尚，意外的台词从移剌蒲阿口中出现了。

“陈和尚大人啊，听说您过去一直私下里说我是个无能之将领，还说什么国家的军队早晚会毁在我的手里，有这回事情吗？”

喧闹的帐篷一瞬间寂静了下来，在把目光齐刷刷的投过来的同时，所有人都感到了脖子上的一股凉气。

完颜陈和尚并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甚至连身体的姿势也没有变动一下。他慢慢的端起酒杯，在不慌不忙的把酒喝完后，平静的抬起头直视着自己上级的眼睛，带着一见悠然的表情缓慢而清晰的答道：

“不错，我的确说过那样的话。”

完颜陈和尚的语调中找不到一点恐惧或不安，甚至丝毫没有的犹豫。大帐中的气氛也由阴郁转为肃杀，诸位将士为之战悚，就像掉进无有尽头的黑暗深渊，从灵魂深处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而身上的军装则被汗湿了一大块。

移剌蒲阿居高临下的凝视着面前安坐的陈和尚，而这个桀骜不逊的部下也毫不畏惧的迎视着自己的长官。

大约过了从一数到五十那么长的时间，令人窒息的寂静被移剌蒲阿的一阵笑声打破了。

“你还真是个顽固而爽快的家伙啊！” 移剌蒲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如果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当面说出来就可以了，不要在私下里乱说哦。”

如同彗星那不吉利的尾迹一扫而过那样，大帐中很快又恢复了热烈的气氛，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良佐啊，刚才你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完颜安达与其说是在谴责，毋宁说是在表示自己对这个老部下的担心。

“哦，您也知道我的脾气的，我从来就看那号人物不顺眼。再说我也从来不指望讨厌的我的人喜欢我，误解我的人会理解我。”

“你呀你呀……还真是个怪人！” 完颜安达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过说起来，你对日前的战事有什么看法呢？”

“恩，敌人撤退了，我们还留在阵地上，应该说是胜利了吧。不过虽然蒙古军的几次攻击都被我军成功击退，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皮毛之伤而已，如果说他们就这么的撤回汉水南岸，未免也太缺乏说服力了。”

“哦？那你觉得拖雷那家伙下一步的动向如何呢？”

“老实说，不知道……反正是种很不祥的预感就对了。” 完颜陈和尚抓了抓头发，“不过，也没准是我多虑了也不一定。”

Regina

号称“成吉思汗”。

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句感觉怪怪的？

红茶魔术师

“百尺竿头望九州，
前人田土后人收。
后人收得莫欢喜，
还有后人在后头！”

第二章 死线

1




“啊，托了移剌蒲阿大人胜利的福，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

就在了望台上的士兵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正要回到城楼里用热汤来补充昨晚损失的热量的时候，一支骑兵部队出现了了他的视野中。

“恩，敌人应该已经被击退到汉水南岸去了，没有在这个地方出现的道理。这只部队大概是从前线派来领取补给物资的吧。”

陶醉在“前方大捷！”的美酒中，整个金帝国的将士们的神经都呈现出钝化的趋势，各个要塞与兵站的侦察范围也大大的缩小。因此当守城兵发现该部队是蒙古军团的时候，拖雷的大军已经如疾风般冲到了城壁之下了。

“敌军突袭！”

大声哀鸣着，被箭射穿喉咙的哨兵从城墙上摔下来，溅起了一阵雪雾。整个城墙工事也在随后被蜂拥而上的蒙古军迅速压制。

南阳失陷！



“什么？连方城和襄也沦陷了吗？如此一来，我们回首都的归路不是被切断了吗？”

“啊？那么说，我们的补给线也被切断了！”

当得知自己背后的几乎所有兵站和要塞都被蒙古军团攻略时，禹山二十万官兵与絮绕着他们的兴奋气氛告别了，随之而来的则是“被耍了”的不安和焦躁。

“看来拖雷那家伙是从我们的旁边溜了过去，对我们背后发动了攻击。如果这么下去，不但我们的粮草补给要断绝，首都也有危险，因此只有向东北方向转进，去回防首都了。”

会议从一开始就笼罩在一股沉闷的气氛中，所有的人对移剌蒲阿的决定都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我们不是因为粮草断绝而撤退，而是为了保卫首都而转进啊”在宣传上来的更有价值些。




“敌人撤退道路上的所有补给据点都在我们的手里，他们一定会因为补给断绝而陷入士气低落的状态。此时，我们要夺取的乃是彻底的胜利，加以日夜不间断的攻击，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也不要让他们得到！”

在托雷的命令下，蒙古军团之袭击也伴随着蒲阿军团的撤退而开始了。经过一系列小规模而激烈的战斗，移剌蒲阿军的士气如同此时入夜的气温那样飞快的下降着，在一次战斗中，甚至连仅存的辎重也落入了蒙古军的手中。

可用“不景气”一词加以形容的行军持续了数日，随着和恆山公武仙、杨沃衍军团的合流，部队的数量恢复到了骑兵二万，步兵十三万的地步。

“多亏了武仙和杨沃衍大人带来的援军，我们还能继续战斗下去！”

士兵们士气的水平面有了些须的上涨。


杨沃衍本是金国与蒙古边境地带半山贼化的义勇兵头领，在被招安后和西夏的战争中享有“不败”之威名。根据史书的记载，他是那种为了守护民众而不惜自己生命的优秀武人。此时他的年龄是五十二岁，职务是元帅左监军，奉命带领为数一万的部队前来保卫首都。


“喂喂，禹山那仗到底结果如何？不是说胜利了吗？那眼下这些蒙古军有是怎么回事？”在与移剌蒲阿会师后，杨沃衍劈头盖脸的质问着。

“啊，那个……情况很复杂……”完颜合达红着脸小声的嘀咕着。

“这叫什么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军算是获得了胜利，但遗憾的是敌军已经渗透了我军的防线，进而对首都早成了威胁。”

“你在搞什么啊？！作为军队最高层的指挥，国家最精锐的部队可全是在你和移剌蒲阿的手里啊！无法防御住对方的攻击，结果整个国家都陷入了如此的危机中，还有什么立场在这里胡说八道啊？！”

杨沃衍的声音中蕴涵着一股热流，相当之激烈，不论是压迫力或威严上都有压倒的气势。即使露骨地讽刺也不会觉得脸红，大概就是这位将军的德性之所在了。说起来，与完颜陈和尚一样，杨沃衍在性格上也具备着相当“不可爱”的特质。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战况这么进行下去可不行，从以往的经验看来，蒙古军的的奇袭队也不过三千人的规模而已，来个反击，给那拖雷那个小聪明的家伙点教训好了！”

杨沃衍的提案得到了一致的通过。

第二天早晨，当金军和昨天一样开始了行军。此时太阳老早就应该升上来了，然而，阳光却穿不透笼罩在平原上的厚厚的浓雾，道路上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此次，蒙古奇袭队的指挥官是札剌，这是一个勇将类型的人物，参加过对高丽的远征。

“金军已经是惊弓之鸟，没什么好怕的，大家杀个痛快吧！” 札剌的命令就以前经验来看是正确的，可这次对状况的掌握却大错特错。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金国军队设下的伏击圈中，札剌意识到这点时，自己的军队已经被从浓雾中冲出来的为数超过一万的敌军包围住了。

“可恶，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大家不要慌，敌人虽然多，但没什么好怕的，大家跟我一起突围！”

讽刺的是，使得札剌的奇袭队中伏的浓雾，此时又成为了蒙古奇袭队的掩护。在大雾的笼罩下，奋力死战的两军逐渐脱离了接触，札剌到底突破了杨沃衍的包围网。

“实在太可惜了，竟然错过了如此的战机，本来是要把敌人全部赶到河里去的，如果不是这场大雾……还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杨沃衍垂胸顿足但又无可奈何。

突围后的札剌遭到了降职的处分，这次战斗是自禹山后金军少有的几次胜利之一，多多少少的振奋了金军的士气。但“士气”这玩意归根到底不能当饭吃，一路上所有的兵站都被托雷军团实现劫掠一空，金军的从邓州携带出的粮食很快就消耗待尽了，随着补给的断绝，士气也开始了飞快的下滑。

“真可恶，大家再加把劲，一定要达到钧州……只要到了钧州，无论是粮食还是住宿就都可以解决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入钧州！”

金军的宿营的时间和地点仿佛全部在托雷的掌握之中，当金军抵达宿营地正要开伙的时候，蒙古骑兵如疾风般呼啸而来；当金军的士兵扔下炊具拿起武器准备应战的时候，蒙古骑兵又如疾风般呼啸而去了。如此反复数次，金军的士兵们就这样的在紧张、饥饿、疲惫、寒冷等负面情绪的伴随下度过了一夜又一夜。当他们抵达名为“黄榆店”的地方时，上天对金军的舍弃似乎达到了极限，他们遭遇了大规模的雨雪天气，大军一连三天动弹不得。此时，他们离钧州~大概是现在的河南禹州一带~还有二十五里的路程。


2

“两省军悉赴京师，我御门犒军，换易御马，然后出战未晚。”

哀宗的使者带着公式化的表情宣读着圣旨，之后压低了声音对跪在面前的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说：

“根据密报，从张家湾方向也有敌人的部队渗透了过来，估计是窝阔台军，似乎是打算包围贵军，望二位作好相应的准备。”

“事情还真是不乐观啊……虽然我军北上本来就是为了援救首都而和敌人展开主力决战，不过就当下的态势看似乎我军实在是没这个实力呢……恩，是否应该召开会议重新商讨一下今后的计划呢？”

在使者离开后，精悍的完颜合达全身显露出憔悴之色。对现在这种和勇气及用兵术几乎无关的问题，向有“今之良将”之威名的他似乎也完全受困了。

“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反正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要继续按前面的计划执行下去就对了！”

狼狈和恐怖写在移剌蒲阿的脸上，他鼻孔鼓起，眉头扭曲，看上去与其说是有所觉悟毋宁说是自暴自弃了。

完颜合达嘴唇微微抖动了几下，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看着自己的长官拂袖而去的背影，完颜合达似乎困难地上下微微的耸动着两肩，颇为枯涩的摇了摇头。

“看来他是已经彻底跨了，无法再正常执行一个指挥官的义务了。有了这样的人当指挥官，还真是国家和我们的不幸啊……看来我军怕是凶多吉少了吧。不过在那以前，作为守护国家命运之武人，我无论如何也要轰轰烈烈的打完这最后一战！”





“看来我军在战略上应该是已经处于压倒的优势了。只要能阻止他们在窝阔台军赶到前进入钧洲，那么我军就可以获得实际上的全胜了。”

挂着一丝对于金军来说绝对不详的笑容，拖雷作出了决定：

“设置路障，派出扰敌部队，在三峰山这里拖住敌人！”



三峰山，坐落于钧州城南，东西绵延10数里，是当地山区与平原的明显标志。相传这里是古代夏启大飨诸侯于钧台，商汤乞雨于桑林的场所，相传刘邦也曾在此地驻军。不过此时此地由杨沃衍率领的的金军先锋队却没有任何游玩的心情。

“真可恶，竟然在这种地方设置路障……真是一群讨厌的家伙。”

一面与骚扰的蒙古小部队作战，一面排除着由巨大的树干构成的路障，杨沃衍抓着头发抱怨着。此时蒙古军的攻击并不猛烈，但却十足的达到了延缓杨沃衍施工进度的目的。当杨沃衍终于把通路打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

“看来今天是无法抵达钧洲了。”完颜合达轻轻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先准备在三峰山宿营了。那么首先，占领三峰山的制高点，布置好警戒线！”

经过短暂而谈不上激烈的战斗，完颜陈和尚率领其忠孝军一举攻克了西北的山头。



“好，就是这样，保持这个气势，一口气的把东北与西南的制高点也夺下来！”

“大家加把劲，胜利就在前面了！”

随着蒙古军退到了三峰山的东北、西南峰的步伐，金军趁势发动了进攻。武仙攻击东北，杨沃衍攻击西南，蒙古军几乎没做什么象样的抵抗就撤退了。



“恩，敌人似乎已经按着预定的计划进入三峰山了，那么就把这里作为他们的墓地好了。”拖雷兴奋的撮着手，“不过在那以前，为了装得更像点，还要再给他们点甜头尝尝才是……那么忽都忽，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真是的，离钧州只有那么十几里而已啊……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似乎已经是被蒙古军团团包围了呢。”

“如果当时移剌蒲阿能听取我的提案，在拖雷过汉水的时候半渡而击，现在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一直是主张主动出击的张惠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蒙古军皱着眉头，“等等，那只部队的动向很奇怪啊……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就是现在，全军突击！”

在战乱的涡流中，张惠挥舞着长枪，率领着为数一万的部下如初生之犊般勇敢迎击前方的敌人。虽然张惠的快攻本来就是忽都忽的计划之内，但其猛烈程度却令他大感意外。


“不愧是猛将啊，果然来势汹汹，完全看不出是3天没吃饭的样子呢！” 忽都忽赞叹着，“没办法，按照原来的计划，全体保持秩序立刻后退！”

追击战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就在张惠的部下体力达到极限的时候，铺天盖地，宛如覆盖整个世界的大雪降临了。伴随而来的还有令人窒息的浓雾，能见度也急速的下降，每一个人都无法分辨站在自己旁边的究竟是敌人还是同志。

“根本就无法继续战斗下去了，看来今天也只有到此为止了，大家归队了。”张惠下令撤退，本次作战是这十几万金军最后一次胜利。


                                                                                                                      3


金军的宿营地是在三峰山的山谷中，虽然在周围的几个制高点都设立了观察哨，但在大雪与大雾的黑夜，这并没要太大的延伸金军的警戒半径。除了寒冷与饥饿外，金军的将士们很快又发现了新的不幸：他们的营地是位于麻田之上的。这些麻田往往深耕过了四、五遍，土质疏松到了极点；再加上连日的雨雪，使得泥土演变为了泥浆，一直可以淹没到战马小腿以上的部位。之所以金军没发现这个宛如坟场一般的地形，大概也是因为那上面覆盖了3天的积雪吧 。

下半身浸透在冰冷的泥浆中，上半身则披挂着被冰与雪覆盖的甲胄，十余万脸上挂着青白、紫黑等非人类的颜色的士兵们僵立在风雪之中，手中的武器像冬天屋檐下的椽子一样结满了冰馏，就如同是十几万的冰雕作品一般。不仅仅是战斗力，此时就连生命力也从他们的体内飞快的流逝着，此时他们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站在原地而已。


“再这样下去，就是敌人不发动攻击，我军也会自行崩溃的啊。”完颜陈和尚对局势的分析一针见血，但对于时局则没有任何的帮助。

“没错，从禹山开始，我们在战略上就已经输掉了，能活到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完颜合达很久前就意识到自己在战略上已经输了，补给断绝、士气低落……相比之下，面对满怀自信、乘胜步步进逼而来的蒙古大军，实在是无法构思出抵挡的对策。说起来，日前在三峰山边缘地带的前哨战，也不过为了挽留大金帝国的颜面，自己最后一次悲剧的行动而已。

“估计我们大概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作为金国的军人，鉴于吾军之光辉传统，铭刻自己军人之职责，牢记家门之声望，愈益奋勉，超越生死，此时也只有拼死一战，我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完颜合达的脸上焕发出了与数天营养不良的现实截然相反的光辉。

“如果不是陛下，那么我现在也不过方城监狱中的一个死囚而已。能有现在的地位，完全是陛下一手提拔的结果。为了陛下与过家奋战到底乃是我的本分，这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完颜陈和尚庄严的点了点头。

“为国捐躯，死亦荣光！”




“真无聊，国家的存亡，和个人的生死相比的话，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躺在在自己个人的帐篷中发表如此感言的人，是一个叫做武仙的男人。

恒山公武仙，出身于威州，早年曾经做过道士，这段经历也成为了当时人们的谈资，不过在当时与后世人的心中，武仙更主要的形象则是一个背德之武人。他以半山贼化的义勇兵统领身份被金朝招安~那时哀宗守续还没有上台，职务一路上升，很快被封为恒山公贵族的同时，肩上还抗着真定府事、兼经略使、遥领中京留守、权元帅右都监等一连串的头衔，成为金朝在华北地区最有实力者，有着“财富兵强恆山最盛”的风评。

不久，发现风头不对的武仙投降了蒙古，成为史天倪~也就是蒙古帝国汉人第一重臣的史天泽的兄弟~的副手治理华北地区。但他与史天倪间的关系远远谈不上“融洽”二字，不久就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此时金朝又适时的发动了谋略战，终于成功的策反了武仙。

经过数次的交战，武仙丢失了自己在华北的全部根据地，但其部下~也就是著名的“恒山军”~则仍然健在。在日后的多次战斗中，武仙一直贯彻着“消极自保”的原则，因此在三峰山的时候，他的军队乃是一直相当有力之军团。

“七生报国？开什么玩笑！‘国家’这玩意可还没伟大到要让我去死的地步呢。真要是打了败仗，我可是一定不会战场上的尸体。现在乃是乱世，在这乱世中，再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了，不是吗？”

微笑着，武仙下定了决心。



“报告，太宗陛下已经渡过黄河了，亲王口温不花等将军已经带领数万骑兵赶到了！”

“好极了！加固对敌人的包围网，各部轮番休息，轮番进攻……恩，就不停的敲鼓吓唬他们好了！”

与金军的状态截然相反，蒙古军的士兵们出身于气候更加恶劣的蒙古高原，就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作战这点而言，他们远远胜过金军。此外，他们不是如同自己的对手那样宿营在烂泥地中，后勤补给的供应也相当之充沛，营地中随处都可以闻到烤牛羊肉的香味。

“那么现在，一切条件都已成熟，我们已经胜券在握，只要使它成为彻彻底底的胜利就可以了。那么，就在明天对敌人发动总攻击好了！别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叛乱军有机会生还，”

“殿下，再怎么说敌人毕竟也还有十万以上的军力，我们是否还是等与陛下的部队汇合后再发动攻击更为妥当呢？”

此时提出慎重反论的是速不台。他还是早年跟随成吉思汗征战四方的老班底，无论是在对金朝、西夏、还是花剌子模的战争中都立下过赫赫之战功，乃是“蒙古帝国四先锋”中的一个。蒙古帝国此时像他这样的名将，大约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了吧。


“敌人目前的状况，应该已经快要不成为一只军队了才对，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有利战机！一旦让这十万人进入了钧州城，再想消灭他们就困难了，那样的话我们前面的一切努力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托雷的双瞳中散发着迫人的光芒，“大敌当前，没有必要让皇兄动手，就让我们来打倒他们，把敌将之头盔挑在枪尖上，送到陛下的面前好了！长生天的恩宠将加于诸众卿之身，明天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军的！”

红茶魔术师

“百尺竿头望九州，前人田土后人收。后人收得莫欢喜，还有后人在后头！”



                            第3章  山崩

                                 1




“此时我军已经胜券在握了，但还是要小心的制订相应的作战计划。我军将于凌晨从三个方向发动攻击，但不要彻底的包围他们，把通向钧州的道路让出来放他们逃跑，我们只要像狼群追赶猎物那样，在后面和侧面不间断的加以追击就可以了！”

拖雷那对蒙古人特有的细长形状的双眼闪烁着果断而尖锐的光芒，在扫视了诸位将领后，他大声的说道：

“虽然此时三峰山的敌人对于我军而言不过是被逼到了死角的老鼠，但再怎么说他们在数量上也超过了十万，所以不可以掉以轻心！如果被困兽犹斗的老鼠所咬伤，那么未免就太没有面子了。”



黎明时分，雾气仍然浓重，并没有从三峰山及其周围地区散开的意思，蒙古的铁骑就集结在白茫茫的大雾中。

“全军突击！”

拖雷的声音朗朗的穿破了浓雾，他把手高高的举起，又重重的挥下。士兵们应和着统帅大声的呐喊着，蒙古军的突击开始了。

数万的蒙古骑兵挥动着武器，以排山倒海之势挺进。雾气在奔驰的人与马的周围流动着，马蹄飞溅起阵阵的雪雾，带有相当如同超自然一般的气氛。断粮数天，体力与意志力早已被饥饿与寒冷消耗待尽；此时面对蒙古军的突击，他们完全被恐惧感与败北感所笼罩。


“大家不要慌，排好队形应战！”

金军的将官们竭力的想整顿秩序，但却没有收到丝毫的效果。金军的战阵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崩溃了。十几万人同时发出绝望的哀鸣，根据后世史料的的记载，那声音就如同是山崩，可以说是“兵败如山倒” 的实体化具像。会战才刚刚开始就已已经步入落幕阶段，失去了体力与斗志的金军士兵们，仿佛是迎合拖雷的计划那样，纷纷向蒙古军刻意留出的往钧州的缺口逃去，而蒙古军则趁势在两翼与背后加以巧妙而犀利的攻击。

与此同时，仿佛连天气也被这气势所震撼了一般，大雪停止了，浓雾也于同时消失，红日当空，如同炼狱一般的战场情景清晰的出现在每一个人面前。在从三峰山到钧州城数十里的通路上，杀戮和破坏激烈地展开着，疯狂的攻击和绝望的反击重覆地上演，到处都呈现出灭亡与破碎的悲壮之美学。单方面的杀戮持续的扩大着，被以吨来计算金军士兵的鲜血覆盖在原本洁白的雪原上。

大量的金军士兵拥挤在通往钧州的道路上，呈现出动弹不得的状态。而尾随追击而来的蒙古骑兵则如同草原上的狼群追击猎物一般，对着拥成一团的金军士兵们无情的挥动着战刀。此时已经谈不上是什么战斗，仅仅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混蛋！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看来今天是在死了这里了吧！不过就算是我会死掉，也要带上你们一起下地狱才是！”

带着满脸的血污，临淄郡王张惠大声的怒吼着。他的战马早已在前面的战斗中被击毙，此时他站在地上，挥动着长枪，奋力的将冲来的蒙古兵一个个的击倒。但无论怎样，张惠一个人毕竟还是无法扭转战局，蒙古兵的战斧与弯刀自前后左右上几个方向一起袭来，下一个瞬间，张惠的身体被切成了肉块。

很多金朝的将领也在此时阵亡了：高英被复数的长枪所刺中，而樊泽则被弓箭射成了刺猬。杨沃衍的恆山军和完颜陈和尚的忠孝军 ，这些曾经获得过无数胜利，令敌人为之胆寒的金朝精锐战队此时全部成为了历史。



“真是糟糕啊，就 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是不能再继续战斗了，只有选择投降或逃亡了。” 武仙略带自嘲地苦笑道，“恩，不过投降那么困难的事情我做不到，那么就逃走好了！”

带领着数十名骑兵，恆山公武仙开始了逃亡。他并没有像其他将领那样沿着大路逃往钧州，而是进入了竹林，因此也没有因为拥挤而被困。不久，武器的交击声与士兵的惨叫声就被抛在了身后，他们成功的脱离了战场。

“哎呀呀，想不到我的恆山军现在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人，败的还真是彻底啊……不过至少比我当道士时候的情况要好的多了。”

武仙内心的慨叹很快就被部下的进言所打断了：“武仙大人，杨沃衍将军已经赶往钧州了，我们也一起过去吧。”

“不行，我们不能去钧州！” 武仙果断的把他早就构思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是合达大人和陈和尚大人不是也往钧州撤退了吗？我们应该赶过去汇合才对啊。”

“就是因为他们都去了钧州，所以我们才绝对不能去那里。昨天激战后幸存的将领应该都去了钧州，但却没有把相应数量的士兵也带过去。那么多大人物挤在一起，蒙古军一定会立刻攻击钧州，而钧州也一定会在瞬间沦陷。我们就算赶过去，也不过是让无益殉死的人再多几个而已，没有任何的意义。但如果我们去别的地方收集三峰山后的溃军，应该还可以得到数万的大军，而后用这只力量，也许可以拯救整个大金王朝也不一定。”

刻意的略微停顿了一下后，武仙对着周围目瞪口呆的部下们中气十足的大声说：“如果有人想去寻死，那么我不会阻拦他；但如果想扭转战局再努力一把的，就跟我来吧！”

大约过了从一数到十那么长的时间，这数十个三峰山的幸存者异口同声的高呼“我们愿意跟随武仙大人！”

“人就是好骗啊……” 武仙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金王朝是注定要毁灭的了，我可没有为之奋战到底的义务。现在乃是乱世，在这乱世中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在这个乱世中活到最后的！”




“金军无一人得逃者。”

“流血被道，资仗委积，金之精锐尽于此矣。”

金正大九年，宋绍定五年，也就是西元1232年的元月十六日 ，三峰山会战结束。在这一天，金朝损失了超过十万的大军，即使把后世历史学家对这次会战的描述多少有些夸张，但金朝的主力部队在这次战斗中全军覆没，这毕竟也是个事实。



“我亲爱的弟弟啊，你做的实在是太好了！”

带着颇为愉快的神情，蒙古帝国的最高上位者窝阔台策马与拖雷并肩在战场上巡视着，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跟随着蒙古军团的其他将领。

“如果没有你，那么我们大概也不会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吧。你可真是我们家族的骄傲啊！”

从遍布金军士兵的尸体与铠甲的战场收回目光，窝阔台转过头注视着拖雷的双瞳，略带刻意的大声感慨。

“陛下说的没错！先是定乱拥戴陛下执掌宝册，然后又消灭了金国的主力，拖雷殿下对我国的功劳实在是大的无法形容啊！”

“拖雷殿下立下的是我们的第一大功！”

“是啊是啊，如果将来由拖雷殿下继承汗位，帝国一定还可以得到更大的光荣的！”

跟在二人后面的蒙古亲王和将军们纷纷的大声鼓噪着。

“弟弟啊，看来你的功劳实在是有口皆碑，我还真是自愧不如啊。恩，干脆等灭亡我们的世仇金国，完成父亲的遗志后，就由你来担任大汗好了！”窝阔台的表情与音调仍然是一派温和，但其注视自己弟弟的目光却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尖锐。

拖雷一时感到一阵与气温无关的寒意，就如同冰块滑过脊背一般。在调整了一下情绪后，他极力以听起来从容的音调大声的回答道：

“我哪里有什么功劳。这次胜利全是长生天的庇佑与陛下的洪福所致。”

“你可实在是太过谦虚了啊！” 在诸位亲王与将军的面前，窝阔台抬起头朗声大笑了起来。

“抓到金军的主将移剌蒲阿了！”

就在此时，无数蒙古兵如同唱颂歌般的高声叫喊着，窝阔台的笑声被盖了过去。

“哦？抓到移剌蒲阿了？有意思，走，我们去看看！” 窝阔台策马而去，亲王与将军们亦紧随其后。拖雷轻轻的松了口气，他发现虽然是冬天，但自己身上的军装却已经汗湿了一块。



2

金军的最高指挥官移剌蒲阿是在逃往首都汴京的中途被蒙古的追兵逮捕的。从三峰山到汴京，一座名为“望京桥”的浮桥是必经之地，浮桥与河岸的连接处事先已经被蒙古军所破坏。于是移剌蒲阿连人带战马的摔入冰冷的河水中。打着寒战，移剌蒲阿刚刚来得及撑起上半身，就已经成了蒙古兵的俘虏。

“移剌蒲阿是个无谋而欺下瞒上的小人，三峰山也都是因为他金军才会失败。这种无用的家伙，留着也没什么用，干脆把他杀了吧，如何？”蒙古的将军们如此的谏言着。说起来，蒙古一直是奉行实力主义的，敌方有能之武将力尽被俘后，蒙古方会极力的令其成为自己的部下；相反，如果是个无能或无节操之人，即使主动的投过来也会遭到鄙视。

“不，再怎么说移剌蒲阿也是金国的头号重臣。如果能把他拉过来，那么在宣传上将会具有重大的价值，我们日后的战斗也会顺利的多吧。即使是一条狗，也要加以最大化的利用才对，不是吗？”

拒绝了属下的提案，窝阔台决心劝降移剌蒲阿。但出乎他的意料，移剌蒲阿表现得格外勇敢。

“我乃是金朝的大臣，但却打了败仗，葬送了金朝的十几万将士。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金国的土地上死亡，绝对是不会投降的，请赶紧把我杀了好了！”

“想不到还有点骨气嘛……” 窝阔台觉得似乎有对移剌蒲阿加以重新评估价值的必要，“恩，先把他关到我在官山的行帐里好了。”

再怎么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比如金国的名将们多半没有在三峰山会战中阵亡，而是退入了钧州城内，虽然他们的兵力相当的单薄，但对如果坐视不管，他们就有收集更多兵力的可能，前面的一系列作战就有全部白费的危险。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更多的时间花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下一个目标是钧州城，不要给敌人留下喘息的时间，一口气的把钧州拿下来！”

蒙古的大军开始向钧州移动，而移剌蒲阿被押送到了后方的宫山。接下来的几个月中，窝阔台多次派人前去劝降，而劝降使者则总是被移剌蒲阿以一句“我是金朝的将领，只求死在本国的土地上！”挡了回来，失去耐心的窝阔台终于下令处死移剌蒲阿，那是发生在正大九年七月份的事情。

“蒲阿无谋，独以一死无愧，犹足取焉尔。”

后世的历史学家虽然对移剌蒲阿的一生基本持负面评价，但对他的死亡则给予相当的好评，可以说其死亡无愧于一个标准的武将身份，其生前的污名也多少因此而得到了洗刷。



“真是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钧州啊。”

低头哀叹着，完颜合达环顾着他那些在三峰山会战中幸存下来的部下们。

“张惠大人、高英大人和樊泽大人都阵亡了，移剌蒲阿大人和武仙大人下落不明，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看来只有靠我们这些人了。”

钧州，其位置大致相当于现在河南省的禹州市，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都仅仅是一座规模相当一般的中小型城市。由于居民大量的逃亡，此时城内人口只有几千户的程度而已，闲置的住房相当之多，因此军队的住房不成问题；粮草等物资虽然远远称不上富足，但也没到三峰山断粮那样的地步；城墙谈不上高大坚固，但多少也比没有强。

令完颜合达为之挠头的是人力资源。虽然完颜陈和尚、杨沃衍等名将还平安的跟随着自己，他们的能力与忠诚也都很值得信赖，不过手下士兵的数量却从超过十万锐减到了不足一千，依靠这些人获胜的希望相当之渺茫。如果在城内征兵，然后再尽量的从周围收集三峰山的残兵，大概可以让部队的数量扩充数倍，但即便如此，与蒙古军的比例仍然是不足一比三十。

“敌人虽然多，但也没什么好怕的！当年在大昌原，我们不是也以少胜多了吗？我们只要守在这里等待皇帝陛下派来的援军就好了！”

这是完颜合达自己也不相信的台词。他清楚的知道，各个城市的地方守备队的实力连自保也难以作到；他也知道，首都皇家卫队最精锐的野战军已经在三峰山覆灭了，现在决不会冒险出城，然后在野战中被蒙古军全歼。总之，钧州是蒙古人送给自己的笼子，自己也只好待在笼子里，如果勉强出城只能死的更快。

“不管怎样，至少要先作好迎战的准备！”.

话虽如此，但士兵与物资无一不缺。各种重型装备基本在三峰山丢的一干二净，城内的滚木雷石什么的也相当的有限，恐怕连蒙古攻城部队的第一轮冲锋也难以应付。蒙古人此时早已不再是草原上的野蛮民族，通过与周遍各先进文明的暴力交往，他们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攻城经验，各种攻城器械如抛石机、攻城炮等应有尽有。

“我们一定是会死在这里的了！”

自完颜合达以下，钧州城的所有守军都有了如此的觉悟。



“这样的小城，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嘛！”

不仅是窝阔台与拖雷，蒙古军的所有将士们也都持相同的看法。对于攻克过撒马尔罕、燕京等坚固城塞的蒙古军来说，突破钧州的城壁可以说是如同捏断婴儿手臂一般轻松的事情。

“我的弟弟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动攻击呢？”

远远的眺望着钧州的城墙，窝阔台对身边的拖雷如此的询问道。

“陛下，只要发动攻击，钧州就一定会立刻陷落。但城内的杨沃衍等人都是名将，我希望能够尽量的劝降他们。否则城破之时，玉石俱焚，那个时候后悔就太晚了。”

“恩，你说的很对，那么你打算派什么人来担任劝降的使者呢？”

“人选我已经有了。”


拖雷派出的使者是一个叫做呆刘胜的人。他原本是杨沃衍的部下，自三峰山战役后，就投降了蒙古军，目前是蒙古军团的一个下位的军官。他自称从蒙古军中的逃脱，骗过了守城军后成功的与杨沃衍实现了会面。

"杨提督，您的忠诚是得不到任何回报的。如今金朝的国运以尽，为什么不投降天朝呢？以您的才识，一定可以得到天朝的礼遇与重用的！作为您的老部下，我在这里恳请您务必要活下来，只有留下有用之身，才可以为天下而谋福利。新的时代已经到来了，我们应该为之作出贡献才对啊！"

呆刘胜口生莲花，极力的劝说着杨沃衍。

“有意思，那么如果我投到那边去的话，可以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呢？”

“拖雷大人对您的能力赞赏有加，如果您能够加入过来，一定可以得到和您的实力相称的职务，地位一定比留在金国那边高的多！”

“是这样啊，你说的倒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杨沃衍起身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凝重。下一个瞬间，伴随着血雾与剑光，呆刘胜的头颅拖着鲜血的长尾巴飞到了一边，失去了首级的身体也随后缓缓的倒在了地板上。

“我出身低微，不过是一个边境地区的屯田士兵而已，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因为陛下那浩荡的皇恩啊。”擦拭着配剑上的血迹，杨沃衍轻轻的摇头叹息，“一旦看到时局不利，就会果断的背叛自己原来的君主与国家。刘胜啊，真是想不到，当了你的长官这么多年，我在你的心目中难道一直是这么个形象吗？这对我而言真是一种耻辱啊。”


                                        3

意识到自己劝降的行动失败后，紧抿着嘴唇，拖雷下令开始攻城。

箭矢如豪雨般往复交织在攻防双方士兵的头上，攻击的军队在双眼血红的指挥官的带领下，践踏着临死的敌人与同伴的身体，高呼着连自己也不明白含义的口号，沿着在城墙四周竖起的云梯呐喊着冲上去，再惨叫着摔下来。巨大的炮弹接二连三的在城壁上炸裂开来，碎裂的头颅和肢体散落在各处，硝烟与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

虽然有万户明安答兒等将领阵亡，但攻击方的十几万大军终于还是压倒了防御方的几千人，蒙古军从被大炮轰击的城壁缺口中一拥而入，惨烈而没有什么悬念的巷战由此开始。完颜合达仍然努力试图突围，但即使要逃亡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行。他一边叱喝着部下，一边挥着剑，收集着残存的兵力，虽然包括后来著名的数学家、文学家，此时担任钧州知事的李冶在内的部分人自北门成功脱逃，但合达自己却轰烈的战死了。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杨沃衍朝向汴京的方向哭拜着，“对不起了，陛下，我实在太没用了，以致辜负了您的信任，没能击退这些蒙古野蛮人的进攻。现在的我，实在是没有任何面目面见世人，唯有一死以全名誉，以此回报皇帝陛下的恩泽了！”

在向部下们交代了后事后，杨沃衍上吊自尽，享年五十二岁，他的部下随后根据其遗嘱放火焚烧了他的住宅。事后蒙古军在清理战场时，在现场又发现了十几人的尸体，他们在生前都是杨沃衍的部下，也随着自己的长官一道自尽了。



在遍布钧州城内街道的死体中，并没有发现完颜陈和尚的尸体。事实上，他在城壁被突破，蒙古军涌入，混乱的巷战开始前就放弃了抗战，而隐藏在城内的一间小屋里。当混战结束，蒙古军的治安开始稳固下来后，完颜陈和尚又再度出现在了蒙古军巡逻队的面前。

“喂喂，你们是蒙古的巡逻队吧？带我去见你们的指挥官吧，我可是金国的大将哦，如果不带我去的话，那你们可就是放过大功劳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作出如此发言的男人，蒙古士兵们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按着他所说的去做。于是在骑兵的簇拥下，被捆住双手的完颜陈和尚被压到了蒙古的中军大帐。大帐的正中央端坐着拖雷，左右则坐满了蒙古军的高级将领，如速不台、塔察兒、以及出身汉族的张柔等。独自一人在众敌将的围绕下，完颜陈和尚坦然的环视着对方。

“就是你一定要见我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拖雷凝视着这个傲然战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我就是忠孝军的总领完颜陈和尚。在大昌原打败你们的是我，在卫州打败你们的是我，在倒回谷打败你们的还是我！” 完颜陈和尚朗声的回答道，其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恐惧，也感觉不到半点的怯懦之意。

“这个人就是完颜陈和尚！”带着结合了惊讶与兴奋的表情，蒙古的将军们小声的窃窃私语着。包括蒙古“帝国四杰”之首的速不台在内，完颜陈和尚曾经令在座的不少蒙古将领遭受过失败之耻辱。而今，这个曾多次闯入他们噩梦中的金朝名将，现在终于以俘虏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有名的完颜陈和尚啊！我还担心你死在了乱军之中呢。看到你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怎么样，特地赶来见我，是为了要加入我军吗？放心好了，你一定会得到和你能力相称的地位的。说起来，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这边的才对嘛！”

满怀着兴奋与期待，渴望得到肯定之回答，拖雷对着金国最强的男人发出了邀请，声音在无意间也带着些许的颤抖。 和其他蒙古人一样，奉行实力主义的拖雷始终把完颜陈和尚作为“可敬之敌手”，并没有一定要为死在他手下的蒙古将士复仇的打算。帝国未来的征服之路还很漫长，像完颜陈和尚这样的人才一定会发挥重要的作用的。

“让您失望了，实在是抱歉的很，我可是没有半点要投降的意思呢。”

“哦？真奇怪，那你现在跑出来干什么？” 拖雷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与惊讶。

“那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我不愿意在乱军之中，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所杀，没准后人会以为我潜逃了，那样的话就要背负‘误国’之污名了。所以呢，我才会使用如此的手段，明明白白的殉国，这样天下人都会知道，我是一个为国而死的忠臣了。”

“陈和尚，大帅可都是为了你着想啊。金国是注定要完蛋的了，完全没有为之徇死的义务嘛，连我都为你感到可惜呢。还是投过来吧，以你的才华，当个元帅公爵什么的是没问题的。”此时，坐在一旁的张柔开口了。

张柔，字德刚，易州定兴人，出身农人，曾以义勇军指挥官之姿活跃于北方前线，在被金朝政府招安后曾多次的立下过战功。日后他的老上级苗道润被其副手贾瑀所杀，张柔愤然起兵讨伐，却被此时大举入侵的蒙古军攻了空门。兵败被俘，对金朝感到失望的张柔于是转而投降了蒙古，成为蒙古攻击金朝的先锋，一举攻克了雄、易、安、保诸州，在孔山击败并杀死了贾瑀。此时的张柔的职位是荣禄大夫、河北东西等路都元帅，乃是蒙古帝国军中的头号汉军将军，可以说是与史天泽并列的汉族重臣。

“哦？这不是中都留守兼大兴府尹的张柔将军吗？蒙受大金之浩荡皇恩的你，竟然恬不知耻的在此对这些蒙古靼子称臣？” 完颜陈和尚是在刻意的使用金朝授予张柔的职务，口气中饱含了辛辣的毒素。

“我之所以投降蒙古完全是因为贾瑀那个奸贼……”

“奇怪，贾瑀不是早就被你在苗道润的坟前处死了吗？所以说，你早就没有背叛朝廷的借口了，不是吗？再说，难道可以因为一个奸臣，就背叛整个国家吗？就算是要为苗道润复仇，但在那以后，你为什么还接受这些蒙古靼子所授予的职务，甚至领兵攻击自己的祖国呢？哎呀呀，你这样的叛徒，现在竟然还摆出了这么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难道就不感到一点的羞耻吗？”

完颜陈和尚饱读儒家经典，即使在监狱中也读书不止，历来拥有秀才之名，其言语之讥锋远不是出身农夫的张柔所能抵挡的。

“放肆狂妄也该有个限度吧！”

大声怒吼着，拖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蒙古将领们纷纷从座位上暴跳起来抽出兵器，一片刀光剑影眼看逼近了完颜陈和尚。

“到底是野蛮人啊，你们的程度，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完颜陈和尚平静的注视着青筋爆起的拖雷。

“可恶的家伙，死到临头还如此的嘴硬，那么就让你尝点苦头好了！把他的腿砍下来！”

“前朝的李若水李侍郎不过是一个文官，为了大义还能作到不畏强暴视死如归，我堂堂的一个武人，难道还会比不上他吗？你们这些愚蠢的野蛮人，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日后你们被赶出中原，狼狈的逃回草原的样子了，真是可怜啊！”被砍掉了双足后，完颜陈和尚仍然以轻蔑的神情看着面前的蒙古将领们。

“想当李若水吗？那就成全你好了，割下他的脸皮！”

“豁口吻至耳，噀血而呼，至死不绝”。

后世的史书中如此记载了后面发生的事情，翻译过来就是他的嘴被行刑者一直割到了耳朵的位置，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所充塞。嘴虚弱的闭合着，完颜陈和尚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旁边的人断续的听到几个如“蛮奴”等词语。

也就是说，完颜陈和尚一直到死也在大骂不止。再也看不下去的拖雷下令将其处决，这一年，陈和尚四十一岁。

“了不起的人物啊……”为其大义精神所感动的拖雷下令厚葬完颜陈和尚。看着被拖走的尸体，周围的将领纷纷摇头叹息"真是条好汉子啊！""这样的人才，不能加入我们，实在太可惜了。"

速不台，这个被完颜陈和尚击败的第一个名将，跟着步出了大帐。他按照蒙古的祭奠死者的礼节，将马奶酒倒在完颜陈和尚的尸体上，低声的说“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为优秀的对手，没能成为我的伙伴，实在是太遗憾了。如果能有来世，由衷的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并肩作战。”



如果说绞肉机的三峰山战役是消灭了金朝在士兵上的主力，那么钧州一役，则是使得金朝在将领方面的人力资源遭到了惨重的打击。钧州城破的那个时段，可以说令金朝政府为之痛哭流涕的数个时辰。从此，金朝再也无力对蒙古军发动大规模的逆袭。

“金朝之所以能够苟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良将’完颜合达和黄河的天险而已。而现在，黄河防线已经被我们全线突破，而完颜合达也在钧州落到了我们的手里。金朝的末日，已经到来了！”

满怀着自信，士气高昂的蒙古军团对金朝已经是支离破碎的残余领地发动了攻击。

菲梵红茶

哦  新的传说要开始了啊
好文 好文 我觉得有些模仿田X的笔锋恩。。。 也可能是看着看着自然的就这个样子了 近墨者赤了
就像月魂 写着写着 就开始学田X当XX王了
那么 由本社记者美丽漂亮、天生丽智的“茶茶”小姐来做一下现场采访
请问魔术师同志 你这篇即将开始的大作是原与什么灵感呢
那么此书中会否出现让读者抓狂的  杀尽众人的现象呢
最后 此书预计要写多少回
谢谢

红茶魔术师

俺知道完颜合达是“走门不得出，匿窟室中，城破，北兵发而杀之”，但还是用“轰烈的战死”来替代“匿窟室中”好了 。“对死人要么一言不发，要么美言几句” “无谋”的蒲阿死的都那么的伟大，“良将”的合达自然也不能太难看的说…… 用田中之文风歌颂被杨文理鄙视的“武人之心”，这才是三八大盖揍鬼子的真谛啊！

另：俺明明模仿的是田中的《海啸》的说……

乐魂

红茶啊，我好象看到……“杨提督”云云的东西了，这里没有海军吧？怎么能称“提督”呢？

红茶魔术师

“……这其实是很可笑的事情，“提督”作为一种职务的名称，最晚在宋朝就已经出现了（“会瑗以邓降,华亦从至襄阳,帅臣暑华为制干,寻改钧州提督。”《续资治通鉴》）。此外，“提督”也从来没有仅仅局限于水军将领～至少《辞海》中是这么说的，而我也没听说过明朝的九门提督在巡逻的时候一定要坐在小船在护城河里漂啊漂的。”

——《提督的命运！北宋群英传·余：终章：私撰北宋群英传》

菲梵红茶

那也没听过什么空军提督
陆军提督的啊  到是有督军这么个称呼
不过九门提督的确是没问题的
就是清代掌管紫禁城九做城门的武官吧
九门提督吴六一

菲梵红茶

下面是引用乐魂于2004-5-24 18:56出版的回复:刚开始，刨坑栽树中……：
红茶啊，我好象看到……“杨提督”云云的东西了，这里没有海军吧？怎么能称“提督”呢？

真的么？
这是哪个杨提督啊  @_@
哪个海啸是啥啊？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