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克尔

III
有这么一种理论，如果在有限的空间里种群的密度过大，往往就会出现两种情况来解决问题：战争和瘟疫。曾经保护300万人离开安全逃离艾尔•法西尔的杨威利不知道是否曾经在当时想到过，这个同盟的激进行星有一天也会因为病毒的蔓延而产生逃亡帝国要塞的狂流。安道夫对杨威利近乎魔术师般的战术根本不感兴趣，他更关心政治手段和经济的发展，而在这些方面所有关于杨威利的回忆录里所表述的都是一些过于历史过于客观的东西；相应的，地球时代人类的相关著述更能让他深入的读下去。

不敬的说，莱因哈特征服宇宙的决心和所谓一定要跟杨威利这样的对手一较高下的态度在安顿公爵看来跟最近再次时髦起来的骑士小说没有什么区别。一位统治者必须有绵羊一样的微笑，狮子一般的雄心和狐狸一样的狡猾，这些才是君王之道。艾尔•法西尔难民的处理问题正是体现自己手段的绝好时机，这个机会绝对不能荒废掉。

“伊谢尔伦回廊已经封闭。我们只能从费沙或者宇宙外围送你回海尼森。”罗恩•齐格飞决定抛下其他的货船交给地球分公司的经理处理，自己亲自送娜娜•敏兹回海尼森。

之前，莫德•卡普兰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搞清楚受伤的青年根本就是边境总督、银河帝国皇帝的第四个儿子菲尔法斯特•冯•罗严克拉姆——这让这位同盟军情报部的军官吃了一惊。菲尔法斯特救了尤里安•敏兹的女儿，这个广大的宇宙似乎变得狭小起来，正如同敏兹所写的《杨威利传》所描述的那样，杨威利元帅和莱因哈特大帝的相遇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冥冥之中神祗的安排。神安排这样故事情节做什么？是为了让日后的传记作家骗取更多的稿酬么？

“走银河外围我们必定会遇见边境军的盘查，申报的路线上凭空多出这么一条航道，不要紧吗？”卡普兰有些担心，以行星达拉斯康为中心的边境军团对于航道申报这样的问题比起帝国本土要严苛得多，一旦被发现将会有无穷尽的盘问，更严重的是如果认真盘查乘客的身份娜娜就危险了。

二十五岁的船长叉着手想了半天，眼睛盯着航图思量了一下。“这么走比较安全。”手指在航图上划了一连串波浪，来来回回绕了几个圈子，最后直插到了太阳系外围。“有些路线重复走几回，申报一次就可以了。这么几条无关紧要的航线往返几次，就能够得到合法的曲线。虽然时间浪费点，但是不会引起怀疑。”罗恩•齐格飞虽然胆大，也不敢在边境军团的地盘里过于胆大妄为——以海盗条例处理就麻烦了，轻到发配监狱行星服劳役，重的就是就地击毁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使徒飞离地球的第二天，罗恩的阿基米德也迈上了迂回逃跑的旅程。娜娜•敏兹并未被告知黑发青年卡普兰乃同盟情报军官，飞船脱离地球引力后，罗恩就非常严肃的向她说明了所谓菲尔•缪杰尔乃是何人，并且建议她回到同盟后不要把该经历告诉任何人——恐怕会影响尤里安•敏兹议长在政府的威望。毕竟帝国和同盟还是敌国，有时候条约并不能代表所有人的心声。

“菲尔法斯特•冯•罗严克拉姆吗？”少女把姓氏重复了一遍，回想起电梯井里惊心动魄的两分钟，温热的鲜血顺着胳膊流到腋窝里，姓罗严克拉姆人的血也是暖的，并不象地球复兴教的宣传车所叫嚣的那样——冷血的家族。“无论如何，我还是欠他的。”皇帝去死吧，母亲曾经这么高喊过，如今世界真的不同的了吗？

“莱因哈特大人……”你是谁？你怎么又来了？我并不认识你！！红发的年轻人不但头发鲜红，全身都浸浴在鲜艳的血色中……“你一定要将整个宇宙掌握在手中……”为什么空气那么悲哀？为什么心脏一片冰凉？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的表情？我失去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汗湿重衫，竟然在靠在办公椅上睡着了，空调的暖风吹在身上，一阵寒意。德瑞克已经从侧面的副官席上走过来，菲尔法斯特苍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令他极度不安。一直以来意志坚定的公爵最近总会被噩梦惊醒，最初他将这个归为因事物繁忙而导致的过于疲惫，可是发生的频率多了便不得不对主君的健康担心了。“我没事。请给我倒杯酒。”几乎虚脱的口吻，菲尔法斯特吁了口气，把移动终端覆在桌面上，闭上了眼睛：原来是个梦。第一次作这个梦是拜访格里华德大公妃的那一次，自己刚从帝国军官大学毕业，十四岁——是跟着祖母去的。“是菲尔吧。”那个女人很安详，也很苍白。

葡萄酒的年份很浅，但是甜度很高，菲尔法斯特并不精于酒道，但是却善于利用有限的酒精给神经放松。“皇太后陛下刚才发来了光通讯。不过听说您在休息所以就中断了。”闻听此言，菲尔法斯特的思维还在那个梦里，所以并未给予答复。使徒所在的亲随舰队飞翔在非里亚特补给线上，汉斯•佛罗丁准将及调查团都有必须要当面呈交的物件给他。再过半个小时，总督和他的部下将在要塞“宁采”汇合——佛罗丁只提及事情关于皇室成员，非当面汇报不可。

“这是一个律师提交给调查团的东西，侯爵当时关照如果他死于非命，就把这个交给财政尚书。”
“财政尚书？”一个数据存储器，是通讯器上专门用作信息存储的，菲尔法斯特转动着左手尾指上的黑色戒指，提出了以下问题：“可是提督你并不代表财务尚书，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
汉斯•佛罗丁如实回答：“因为这个律师实际上是侯爵的一个地下的法律顾问，如果不是他跟侯爵夫人私通，我们也找不到他。”

菲尔法斯特低沉得笑了笑，所信任的人竟然是夫人的情夫，这些所谓开明贵族之荒诞龌龊并不亚于被剿灭的那一群啊。“光是因为这些？”

“还有因为侯爵的三个孩子其实都是这位律师的骨血，所以他有极其强烈的复仇欲望。当时找到他的时候，我一说自己是边境军团的，他就全盘交出来了。”这些内容如果被添油加醋写成时髦的爱情小说，估计会被斥为老套。佛罗丁准将声音平板，缺乏起伏，跟叙述一件通常的军务的口气一样。
难道就那么明显吗？菲尔法斯特无意于自欺欺人，只不过在挑选盟友之前就被人发现跟某人有这一程度的对立，似乎也有点出乎意料。如果一个律师能看出来，那么更有见识的人一定也多嗅出了味道。

“你看过了吗？”“看了一些。”
“一些？”

“是的。不过下官认为谁是谋杀主使者应该很清楚了。”菲尔法斯特对佛罗丁的这句话露出了微笑，虽然冷淡，但是却包含着赞赏。这个人确实有才华，至少效率是相当高的。“另外失踪的还有一人，乔万尼•卡波特•里昂，据说他跟侯爵过从甚密。我们还在公路上发现了经常替他开车的饭店司机的尸体。”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菲尔法斯特命令副官把数据存储器妥善保管起来，不用看他就可以从佛罗丁的语气里判断出所谓的皇室成员是谁，他太了解对方会用什么手段来铲除麻烦。

任何数据都是可以伪造的，人证物证俱在才能保证阐述的可信度，找到那个失踪的乔万尼•卡波特•里昂——做得这么利索一定是职业杀手，才能真正有力的指控。话说回来，是否要使用这个证据，还没有到应该决定的时候。无论是副官德瑞克•冯•曼施泰因还是汉斯•佛罗丁准将，都没有对主君的这个决定提什么异议，倒是旁边参加调查团的两个文职官员准备提出是否抄送财政尚书的意见。话未出口，就被佛罗丁严厉的眼神阻止了，他很清楚，一旦争斗开始，边境的每一个军官，无论愿意与否都已经被焊接在这条名为“菲尔法斯特”的母舰上了。而另一条战舰，也许叫安道夫，也许叫海因里希，谁知道呢？也许一个手势，一个短语，银河帝国的未来就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