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神座 第四章 旋涡

拉佛伦斯von海因克尔

I

新帝国历050年8月22日，为期两周的休假眼看就要结束了。地球之行所带来的信息比起从各类报告上得到的要生动的多。“还有15分钟左右，德瑞克•冯•曼施泰因上校将达到这里。”副官清脆的声音把地球防御地面总长海恩斯坦•拉莫尔•冯•特列歇克中将从沉思里拉了出来，现在不过是早上七点多钟，总督已经出去和塞米骑马有半个多小时了。“这位罗严克拉姆可真悠闲啊。”那些所谓无关紧要的伤几乎是以令人惊异的速度恢复的，即使有最先进的药物，也要卧床休息一周左右才能下床做简单的运动，但是……一周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这位伤者自如的纵马奔驰了。难道传说中戴弗尔的训练真的是那么不可思议吗？然后是马不停蹄地巡视各个实验接点和防御堡垒，菲尔法斯特看东西的眼神仿佛可以凿穿一切，还好一切在做的时候都尽心尽力，否则……

“阁下，”一叠厚厚的文件放在公爵的面前，使徒着陆地球军港后有很多东西必须要汇报给菲尔法斯特知晓，其中某些部分极其重要。
“你是说，舰队到达之前就有人把侯爵弄掉了？”这个是早就知道的，无非是再确认一遍。
“是。烧得非常干净，我们只找到些骨头碎渣，经过DNA辨识后才确认是侯爵本人的。”

皱了皱眉头，公爵似乎一点也不诧异：“不是自杀吗？”言语里已经否认了这种可能。德瑞克摇摇头，佛罗丁准将报告里用了个十分准确的单词“谋杀”，死者还有当时呆在该建筑中的侯爵夫人及三个孩子和没有在大火中逃脱的仆人几十人。“这么干净啊。”公爵的声音缺乏感情，但是副官仍能从空洞的语气里体会到隐约的愤怒：“这个家伙很职业，看来主使者动了很大的心思；用火毁灭一切证据，多么原始而有效的手段啊。”菲尔法斯特从宗卷上抬起眼睛，金色的光芒从里面崩射出来，只一瞬，就熄灭了。

蓝色骑马装紧身合体，是时髦的款式。“来看看这一个。”手指修长有力，捻出来的是一份通知：“安道夫•冯•罗严克拉姆中将？伊谢尔伦？难民？”最后一声用得是滑音，在副官听起来颇有戏谑的错觉。菲尔法斯特并没有笑：“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陛下钦定的。”第一次看到这个通知，德瑞克以为是军务省发错了，所以特意要求重复了一遍。安顿公爵身材健美，容貌俊秀颇得先帝之风，穿军装不可谓不合适。“是军务省批准的吗？”米达麦亚元帅屡次驳回安道夫转现役的申请，帝国军内早就不是新闻了。难道是父皇亲自施压？伊谢尔伦如此敏感的地段让一个业余选手去负责不是有些太儿戏了吗？几千个念头如同风暴一样在菲尔法斯特的脑海里掠过，一点点差错就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德瑞克，兴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遭遇同盟军了。”

“阁下的意思是同盟军将入侵边境，可是那必须走宇宙外围，除非伊谢尔伦……”立刻的，副官就意识到主君的意思完全不在此，毕竟菲尔法斯特所管辖的边境是远离巴拉特的那一部分。“那么，是调防……”公爵点了点头，双手交叉在胸前：“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军队恐怕一时还派不上用场吧。说起实战经验，还是在边境啊。”
先帝莱因哈特曾与同盟签定名为“巴拉特”的和平条约，并属意于建立君主立宪制度的帝国。前者虽然在运行，但是如果帝国翻脸，那么不过是废纸一张；而后者，虽然学习了地球时代英帝国的模式，但是军队掌握在皇帝手里，议会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对这一点，菲尔法斯特看得很清楚：“父皇想成为全人类的皇帝，象鲁道夫一样？”以父亲以往的表现似乎不会，况且反战的祖母尚在世，不会的。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呢？与其想太多，不如静观其变。

德瑞克看着主君绷着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一份报告捏在手里，考虑此类小事要不要请示。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我们就去喝一杯如何。”副官紧张的样子，让菲尔法斯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波澜不惊才是作指挥者必备的素质，喜怒不形于色才能进退自如。副官松了口气，这是新到边境任职的军官的名单，大多数都有了去处，只有极少数的因为种种原因尚未定位。

到边境任职通常被称为“流放”，有前途有理想的青年军官把这个视为机极其失败的下场。“就是这个人吗？”乐清音中校，“女的？”
“是。”
“没有人要？”
“是。提督们都认为把女性放在舰队里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不能保证安全，面对一群恶狼这怎么可以？如果发生不名誉的事情……”最直接的回答就是巡航舰队的提督。副官自然就照旧汇报，否则以公爵的思想，男女没有什么样两样。

“哦。不名誉的事情。”菲尔法斯特翻了翻简历，微微一笑：“军务省派下来的啊……军衔不低嘛……还是作战参谋。”德瑞克暗自叹了口气，看来公爵的兴趣也不大：“不如放到德拉斯康的文职机构如何，我想档案室需要一名主管，这个也不辱没的她的军衔。”

帝国军中本来女性就不多，少量的配置也往往是后勤和文书部门，这个比起同盟来新帝国仍旧有歧视女性军官的倾向。乐清音是少数主动要求调到边境的军官，也是女性中的唯一。“主动要求，难得不是下放的。这样吧，我想见见她再作决定……毕竟，让军务省的参谋做文职也许是有些辱没她了。”
“可是没有提督要她啊。”

菲尔法斯特哼了一声，这个没有人要的女性军官倒是提起了他的兴趣。不过，希望不是军务省派来的眼睛，如果是那样就只好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让她颐养天年。“她现在在德拉斯康么？”用人越早越好，吊得时间越长对使用该人越不利。

银河发生战争也好，宇宙即将要崩溃也好，边境必须按照总督即定的方针运行。

先前还有些担心的副官终于可以放松一下面部神经，乐清音看上去就是个很有个性的女性，曾经简短的谈
话闪烁出不凡的智慧火花，在军队这个男人世界里也毫不逊色。“这次下官已经让她到月球基地会合，并且乘坐使徒一起来到地球。如果阁下想召见，随时都可以……”
“你可真是爱护女性的烂好人啊，德瑞克。”

“并非如此，下官觉得乐中校一定会成为阁下需要的得力助手。我窃以为……”公爵摆摆手，阻断了副官的言辞，这个女中校可以谈谈，也许可以放在亲随舰队里，如不堪用至少可以采纳转为文职。总之，这是一件小小的人事事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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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使徒的意义不仅仅是一艘战舰，还是办公室，真正的边境总督办公室。乐清音中校在门外等了有五分钟左右，就被叫到了菲尔法斯特面前。
这个，正如事先所料。

“中校。”声音低沉而具有威慑力，无法掩藏的是青年男子所具有的清澈眼神，竟然如此年轻。乐清音是E式名字，属于所谓和平时期从同盟返还的移民，在帝国是受歧视的一群——两次背叛国家的人。“我是个拙于言辞的人，所以谈话不会太久。在下只是想知道中校为什么要到这荒芜野蛮的边境来呢？”一个在下，一个荒芜野蛮，两个单词让站在旁边的副官楞了楞，菲尔法斯特问话里面所包含的压力和明显带着傲慢气息的调侃对一位年轻的女士显然不合适。菲尔法斯特对人有时这样有时那样，是来自那神秘的训练结果么？德瑞克幸而发现被质问者并不惊慌，眼睛里还令人意外得有些嘲讽的味道在里面。

“原来边境不过而而。”黑发紫眸的女子不慌不忙：“我还以为能够在这里找到合宜的主君，没有想到也不过是狮子泉华丽的玩偶而已。”

公爵眯了眯眼睛，放下手里的宗卷，很有兴趣得靠在椅子背上，黑色的皮制靠背和纯黑色的军装融为一体，反而衬出银色装饰条纹的尖锐。领口上红色的饰纹表示边境军团与宇宙舰队本部的不同。“华丽的玩偶吗？小姐好大的胆子啊。”手指掠过领口，指了指红色的饰边：“显然，见面不如闻名，令您失望了。”

乐清音仍旧站得笔直，黑色的短发令人一时间忘记了她的性别。
“边境，不需要女人，也不需要有背叛前科的贰臣。”声音仍旧是低沉的，旁边的书记官抬了抬头，跟室内的其他两个人一样闻出了猫捉弄老鼠式的味道。公爵没有被激怒，只是兴味更浓厚了，对于这个面试形式出现的游戏。

贰臣，难以抹去的污点。舷窗外是地球晴朗的天空，24小时后，使徒将在预报的暴风雨中离开这颗行星。“那么打扰了。”女子咬了咬嘴唇，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米达麦亚元帅真是指了条好路，比起军务省那些歧视女性的白痴，所谓评价极高的边境总督、帝国的上级大将也不过如此。

军靴敲在平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乐清音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的门——看来，这个赌是打错了，第一步就失败，以后想接近公爵就难了。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空无一物，就象荒芜的边境。

“请等一下。”追出来的是副官德瑞克•冯•曼施泰因上校，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的纸。“请中校明天就到指挥仓报到，明天我会把具体的参谋席指给你。”
“参谋席？”
“是啊。”副官笑得很真诚，刚才的情况他也是捏了把汗，没有想到结局还是不错的：“明天早上7：00，我在指挥仓门口等你。具体位置您知道吗？”如此会面多少也是因为公爵怀疑她是什么人派来的间谍吧。毕竟虽然帝国没有所谓的地下宪兵，但是还是有某些人充当帝国核心的眼睛的。
对这个身份复杂的女人，与其放到不重要的部门而被怀疑，不如干脆放在眼皮底下来得更安全些。

无言点头。
走到门口的副官又转回来，补充了一句：“请您千万记住，不要把自己当女人看，好吗？”在菲尔法斯特公爵眼里，只有下属没有女性。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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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佛伦斯von海因克尔

II

乐清音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肩带，新送来的军服领口上有一道鲜红色的饰边。二十二岁的女子用手捋了捋黑色的短发，然后用右手整了整制服左上臂的银色飞鹰标志。“亲随舰队啊。”喃喃自语，明知道军务尚书一定在自己的调令上面做了特别的批示——优秀，事实上中校感觉到被留在使徒上也许更多是因为戒备。没有人是傻瓜，菲尔法斯特也不是傻瓜，之前的一幕也许不过是开场。拒绝法蒂玛的建议成为安顿公爵的幕僚也许很愚蠢，可是那个公爵——表面的温厚下面隐藏的一切是那么危险肮脏。仅仅一个拒绝，自己在费沙的前途就几乎化成了泡影，而亲哥哥则……竟然反对自己的妹妹。

剪掉留了三年的长发，在理发师遗憾的目光下跑出来的自己，早就不认为是女人了。

时钟走到6：00PM，真正的地球晚饭时间——军官宿舍通道走到底就是食堂。面前有两条通道，上面的标志似乎都是食堂，这是环行区域，中校心想。左边还是右边，犹豫了片刻，抬起腿选择了左边，相对起铺了厚厚地毯的右边通道，合成地板的左边似乎更合适去食堂吃饭。

“乐中校？”半道上突然从侧壁闪出一名年轻男子，浑身散发出热量，深褐色的头发完全被汗洇湿了。德瑞克刚从竞技房里走出来就差点撞到不那么专心走路的乐清音。“这条是专用通道，吃饭走那条。”副官结婚后爱护女性的本能有所提高，毕竟这是使徒上唯一的女性，当然菲尔法斯特也非正式的要求他给予一定的照顾。如果长官做白脸，副官就要做红脸。

专用通道其实就是菲尔法斯特的专用起居区，包括私人通讯室，起居室和竞技房，通道的另一头就是军官食堂。边境的传统就是长官从来没有什么类似于客房服务的特殊待遇，吃一样的东西在同一个地方。在吃的问题上，人人平等。“什么人在这里。”后面跟出来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那耀眼的金红色长发，乐清音几乎无法把他跟那个中午傲慢无礼、一副臭官僚架子帝国军人联系在一起。运动的热潮染红了白色石膏一样的面颊，双眼由于运动荷尔蒙的分泌闪烁着光彩，菲尔法斯特•冯•罗严克拉姆的紧身战斗服勾勒着健美的曲线，青春的光彩从灵魂内部崩射出来。“原来是乐中校。”临时再拿官腔已经来不及了，干脆顺水推舟得把副官推出去。“德瑞克，带中校去吃饭，再不去厨子不等人了。”

“那么……”
“啊。我不吃了，没有胃口。”公爵转身闪进隔壁房间，把目瞪口呆的两个人甩在了走廊上。“这个，阁下他不太吃晚餐。”

“那吃什么？”话一出口，乐清音就发现根本问的就是多余，副官是干脆就在找借口。青春少年的那一面不是在每一个面前都能显示出来的。了然得一笑，中校歪歪头，尽量用调皮的口吻说道：“副官你真是边境最幸运的人啊。”

“是吗？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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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夫•冯•罗严克拉姆中将端坐在指挥席上，新的旗舰被命名为“布拉日隆”，是边境军工厂出品的Y型主力舰。刚脱离费沙引力的那一瞬间，安顿公爵心情是十分愉快的，但是半个小时后担忧就来了，原因只在于技术士官的一句无意的介绍：“布拉日隆的技术水准似乎是按照使徒的规范进行设计的。”也就是说使徒是该系列的第一艘战舰，即原型舰。“如果采用萨尔司跳跃技术，将比普通的瓦普跳跃提前一半时间到达伊谢尔伦回廊，不过这样其他的战舰就无法跟上布拉日隆的步伐。”萨尔司跳跃被称为跳跃再跳跃，其技术依据是秃鹰要塞跳跃研究中副产数据经过边境整合后的技术，因为没有最终通过安全频次检查，所以仅作为应急技术。不是没有听说过萨尔司条约技术，该技术低贱的出身外——边境的东西怎么都似乎低人一等，故而在帝国该年的技术年鉴里仅进行了不到四百字的介绍。“这种技术只有那些在战场上临阵退缩，急于逃跑的懦夫才会使用。”

“按照常规的时间飞行。我们的时间足够。”安道夫阴沉着脸，俊美的容颜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这是多么巨大的威胁，安道夫心想：边境的力量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麾下这五千艘战舰比起菲尔法斯特麾下以十万计的军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旦产生了矛盾，来硬的必输无疑。

飞行漫长而无聊，最初的兴奋逐渐被相同或者相似的星体所带来的厌倦所替代，行军真是苦差使，躺在舒适的床上也会因为战舰特有的气息弄得睡不着觉，精神自然也就好不起来。这个时候安道夫又不禁想起收集到的资料，同样身为军人的菲尔法斯特具有72小时不眠不休，追逐银河海盗的记录；二者相较，可见一斑。菲尔啊，如果我不能得到你，只有想办法把你这个威胁除掉；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接下来的九天里，安道夫的舰队遭遇了三次星尘风暴及若干次银河海盗残部的窥视，幸好在同行的博尔•拉迈耶少将指挥的稳定编队下，没有意外发生。博尔•拉迈耶三十三岁，自身对军旅生涯毫无兴趣，有传闻说是因为少年时被邻居少女斥为无胆而愤而进入幼年军校学习，不想瞎猫撞着死耗子般得顺利毕业。后来又因为充当现任宇宙舰队司令官的次席副官而备受关注，在三元帅要塞当了五年舰队提督积累了相当的要塞防御经验，三十二岁时被荣幸得从中校升为准将，半年后正赶着军部常例的晋升评估成为了少将。放弃了自己的旗舰而搭乘布拉日隆情非所愿，但是旧长官寇化栋元帅亲自委任自当效命。“陪着军事菜鸟飞行，希望他不要是刚愎自用的那种才好。”敢于在脑子里称具有最受皇帝青睐皇子称号的安顿公爵，拉迈耶提督心里丝毫没有什么不安。莱因哈特的三个男性继承人的争斗将会是帝国领最近最有看头的事件了吧。

旅途还算顺利，当少将在通讯屏幕上看见伊谢尔伦的时候，也看到了无数款式各异的飞船乱七八糟地散乱在防御区外并不宽敞的航道上。伊谢尔伦升起浮游炮塔，一旦难民船不听从警告而擅自进入防御区便一炮击毁。

“是难民。”拉迈耶提督嘀咕了一声，相信在指挥席上的安顿公爵也看见了。通讯回路里面各种频率的声音在指挥仓里回荡，什么内容都有，但意思只有一个，请求要塞开放让难民进去。“杨提督……”不知道哪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在通讯回路里这么吆喝：“如果是杨元帅一定会收容我们的。”杨威利！！这个名字在安道夫听来跟拉迈耶听起来的反应完全不同。又是杨威利，海尼森分子所推崇的民主人物，帝国的敌人吗？强压住因为杨威利的名字和飞行的不适所混合的烦躁情绪，安道夫扫了一眼拉迈耶，命令副官发出让出航道的命令。

帝国军的警告声迅速在难民里面造成巨大的回响，突然出现的舰群导致了一定的恐慌；除了几艘抱着反正你不敢攻击我想法的飞船以外，都乖乖地让出通道了。毕竟，作为难民，尊严的分量已经被惊恐和流离吞噬得差不多了，求得安身之地才是最终的目的。“这些家伙……”安道夫下达了他此生第一道开火命令，无情的炮火撕裂了天空，把那些尚在航道上的顽固飞船撕个粉碎，有机或者无机的物质炸裂开来，迅速向虚空中散去。命令脱口而出的瞬间，一丝悔意掠过安顿公爵的心头，但是很快的，那华丽的毁灭烟火迅速把那还没有冒出头来的不安换成了杀戮的快感。

“阁下！”拉迈耶少将根本来不及阻止，事情就发生了。本来完全不必如此，只要先头的战舰摆出攻击架势，再顽固的民用船也不会冒着被体积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别上的战舰撞毁的危险堵在通道上。然而，命令已出，缺乏理性的狂热迅速在指挥仓里蔓延开，安顿公爵表面的平静被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神经质快感的秘密。“真是个疯子。”这个念头如流星飞过，少将并没有自不量力地说什么，凭直觉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安道夫的霸道和果断的作风在帝国贵族中可谓广而知之。

如今一旦尝到了鲜血的滋味，猛兽天生的野性终于爆发了出来。

“从血液里带来的野心。”拉迈耶曾经懊悔没有赶上莱因哈特时代，现在看起来，隔了一代之后，这种素质并没有被另外的血统所冲淡——野心勃勃的表情在继承而来的秀丽面庞上绽放出冷酷的花朵。勇气和忠诚应该在这个人身上倾注么？想到这里，少将心里一片冰凉。

同时，要塞指挥官兼舰队司令那迦斯上级大将也从屏幕上看到了这一幕惨剧，对峙了这么久本希望派来的是个明白事理，能够和平解决危机的人物。但是，安顿公爵看上去显然并不象。“喜欢动武啊。”那迦斯叹了口气，派出两千艘驻留舰队迎接来访者。
夜，已降临伊谢尔伦。

日历翻到新帝国历050年8月23日，清晨7：00整，乐清音一迈进使徒的指挥仓就看见菲尔法斯特站在正前方最大的一面通讯屏前跟人对话，对方身型略显消瘦，态度温文，大白天仍给人月光照射的错觉。这个是皇太子，作下判断的原因就是挂在指挥仓侧面的莱因哈特大帝画像，乐清音条件反射似得微微欠了下身，但又马上意识到对方只能看见正对屏幕的公爵而已。兄弟两个人的交谈很融洽，缺乏亲情；出身军旅的公爵和从小就受如何成为皇帝教育的皇太子之间找到共同的话题并不是很容易；幸好两个人都身居高位，找些似乎很有意义的东西谈谈也不难。

不在私人通讯室而在指挥仓之众目睽睽下交谈，倒很象是谈给别人看。中校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弄得有些诧异，更令她诧异的事情还在后面，德瑞克指给她的参谋席竟然是在指挥席声场内三个之中的一个，正好在右手位置上，术语上称为常规调配席。“目前这个范围内的参谋就您一名，好好干吧。”
“就我一个？”如此庞大的边境军团一般武装力量的指挥官仅一名近身参谋，还是个不能确定身份的下调者，中校感到有些迷惑。
“非战时的配置就是如此，前面那位已经上调军务省。所以暂时请乐中校从事一些辅助性质的工作。”副官的解释合情合理，言下的意思就是菲尔法斯特一般不需要参谋。

sufanan

能不能把字放大写，间隔空开写。
不然看这么长一篇实在很累。

拉佛伦斯von海因克尔

下面是引用sufanan于2003/3/18 23:10出版的回复:失落的神座 第四章 旋涡：
能不能把字放大写，间隔空开写。
不然看这么长一篇实在很累。

论坛设置就是如此.......
下次每次少贴点大概会让眼睛舒服些吧。

加一句：
我写的是论坛——被自动更改成某变态集中营啊。
刚发现
此pose~被拉佛伦斯von海因克尔在2003/3/19/13:01编辑过

海因克尔

III
有这么一种理论，如果在有限的空间里种群的密度过大，往往就会出现两种情况来解决问题：战争和瘟疫。曾经保护300万人离开安全逃离艾尔•法西尔的杨威利不知道是否曾经在当时想到过，这个同盟的激进行星有一天也会因为病毒的蔓延而产生逃亡帝国要塞的狂流。安道夫对杨威利近乎魔术师般的战术根本不感兴趣，他更关心政治手段和经济的发展，而在这些方面所有关于杨威利的回忆录里所表述的都是一些过于历史过于客观的东西；相应的，地球时代人类的相关著述更能让他深入的读下去。

不敬的说，莱因哈特征服宇宙的决心和所谓一定要跟杨威利这样的对手一较高下的态度在安顿公爵看来跟最近再次时髦起来的骑士小说没有什么区别。一位统治者必须有绵羊一样的微笑，狮子一般的雄心和狐狸一样的狡猾，这些才是君王之道。艾尔•法西尔难民的处理问题正是体现自己手段的绝好时机，这个机会绝对不能荒废掉。

“伊谢尔伦回廊已经封闭。我们只能从费沙或者宇宙外围送你回海尼森。”罗恩•齐格飞决定抛下其他的货船交给地球分公司的经理处理，自己亲自送娜娜•敏兹回海尼森。

之前，莫德•卡普兰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搞清楚受伤的青年根本就是边境总督、银河帝国皇帝的第四个儿子菲尔法斯特•冯•罗严克拉姆——这让这位同盟军情报部的军官吃了一惊。菲尔法斯特救了尤里安•敏兹的女儿，这个广大的宇宙似乎变得狭小起来，正如同敏兹所写的《杨威利传》所描述的那样，杨威利元帅和莱因哈特大帝的相遇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冥冥之中神祗的安排。神安排这样故事情节做什么？是为了让日后的传记作家骗取更多的稿酬么？

“走银河外围我们必定会遇见边境军的盘查，申报的路线上凭空多出这么一条航道，不要紧吗？”卡普兰有些担心，以行星达拉斯康为中心的边境军团对于航道申报这样的问题比起帝国本土要严苛得多，一旦被发现将会有无穷尽的盘问，更严重的是如果认真盘查乘客的身份娜娜就危险了。

二十五岁的船长叉着手想了半天，眼睛盯着航图思量了一下。“这么走比较安全。”手指在航图上划了一连串波浪，来来回回绕了几个圈子，最后直插到了太阳系外围。“有些路线重复走几回，申报一次就可以了。这么几条无关紧要的航线往返几次，就能够得到合法的曲线。虽然时间浪费点，但是不会引起怀疑。”罗恩•齐格飞虽然胆大，也不敢在边境军团的地盘里过于胆大妄为——以海盗条例处理就麻烦了，轻到发配监狱行星服劳役，重的就是就地击毁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使徒飞离地球的第二天，罗恩的阿基米德也迈上了迂回逃跑的旅程。娜娜•敏兹并未被告知黑发青年卡普兰乃同盟情报军官，飞船脱离地球引力后，罗恩就非常严肃的向她说明了所谓菲尔•缪杰尔乃是何人，并且建议她回到同盟后不要把该经历告诉任何人——恐怕会影响尤里安•敏兹议长在政府的威望。毕竟帝国和同盟还是敌国，有时候条约并不能代表所有人的心声。

“菲尔法斯特•冯•罗严克拉姆吗？”少女把姓氏重复了一遍，回想起电梯井里惊心动魄的两分钟，温热的鲜血顺着胳膊流到腋窝里，姓罗严克拉姆人的血也是暖的，并不象地球复兴教的宣传车所叫嚣的那样——冷血的家族。“无论如何，我还是欠他的。”皇帝去死吧，母亲曾经这么高喊过，如今世界真的不同的了吗？

“莱因哈特大人……”你是谁？你怎么又来了？我并不认识你！！红发的年轻人不但头发鲜红，全身都浸浴在鲜艳的血色中……“你一定要将整个宇宙掌握在手中……”为什么空气那么悲哀？为什么心脏一片冰凉？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的表情？我失去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汗湿重衫，竟然在靠在办公椅上睡着了，空调的暖风吹在身上，一阵寒意。德瑞克已经从侧面的副官席上走过来，菲尔法斯特苍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令他极度不安。一直以来意志坚定的公爵最近总会被噩梦惊醒，最初他将这个归为因事物繁忙而导致的过于疲惫，可是发生的频率多了便不得不对主君的健康担心了。“我没事。请给我倒杯酒。”几乎虚脱的口吻，菲尔法斯特吁了口气，把移动终端覆在桌面上，闭上了眼睛：原来是个梦。第一次作这个梦是拜访格里华德大公妃的那一次，自己刚从帝国军官大学毕业，十四岁——是跟着祖母去的。“是菲尔吧。”那个女人很安详，也很苍白。

葡萄酒的年份很浅，但是甜度很高，菲尔法斯特并不精于酒道，但是却善于利用有限的酒精给神经放松。“皇太后陛下刚才发来了光通讯。不过听说您在休息所以就中断了。”闻听此言，菲尔法斯特的思维还在那个梦里，所以并未给予答复。使徒所在的亲随舰队飞翔在非里亚特补给线上，汉斯•佛罗丁准将及调查团都有必须要当面呈交的物件给他。再过半个小时，总督和他的部下将在要塞“宁采”汇合——佛罗丁只提及事情关于皇室成员，非当面汇报不可。

“这是一个律师提交给调查团的东西，侯爵当时关照如果他死于非命，就把这个交给财政尚书。”
“财政尚书？”一个数据存储器，是通讯器上专门用作信息存储的，菲尔法斯特转动着左手尾指上的黑色戒指，提出了以下问题：“可是提督你并不代表财务尚书，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
汉斯•佛罗丁如实回答：“因为这个律师实际上是侯爵的一个地下的法律顾问，如果不是他跟侯爵夫人私通，我们也找不到他。”

菲尔法斯特低沉得笑了笑，所信任的人竟然是夫人的情夫，这些所谓开明贵族之荒诞龌龊并不亚于被剿灭的那一群啊。“光是因为这些？”

“还有因为侯爵的三个孩子其实都是这位律师的骨血，所以他有极其强烈的复仇欲望。当时找到他的时候，我一说自己是边境军团的，他就全盘交出来了。”这些内容如果被添油加醋写成时髦的爱情小说，估计会被斥为老套。佛罗丁准将声音平板，缺乏起伏，跟叙述一件通常的军务的口气一样。
难道就那么明显吗？菲尔法斯特无意于自欺欺人，只不过在挑选盟友之前就被人发现跟某人有这一程度的对立，似乎也有点出乎意料。如果一个律师能看出来，那么更有见识的人一定也多嗅出了味道。

“你看过了吗？”“看了一些。”
“一些？”

“是的。不过下官认为谁是谋杀主使者应该很清楚了。”菲尔法斯特对佛罗丁的这句话露出了微笑，虽然冷淡，但是却包含着赞赏。这个人确实有才华，至少效率是相当高的。“另外失踪的还有一人，乔万尼•卡波特•里昂，据说他跟侯爵过从甚密。我们还在公路上发现了经常替他开车的饭店司机的尸体。”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菲尔法斯特命令副官把数据存储器妥善保管起来，不用看他就可以从佛罗丁的语气里判断出所谓的皇室成员是谁，他太了解对方会用什么手段来铲除麻烦。

任何数据都是可以伪造的，人证物证俱在才能保证阐述的可信度，找到那个失踪的乔万尼•卡波特•里昂——做得这么利索一定是职业杀手，才能真正有力的指控。话说回来，是否要使用这个证据，还没有到应该决定的时候。无论是副官德瑞克•冯•曼施泰因还是汉斯•佛罗丁准将，都没有对主君的这个决定提什么异议，倒是旁边参加调查团的两个文职官员准备提出是否抄送财政尚书的意见。话未出口，就被佛罗丁严厉的眼神阻止了，他很清楚，一旦争斗开始，边境的每一个军官，无论愿意与否都已经被焊接在这条名为“菲尔法斯特”的母舰上了。而另一条战舰，也许叫安道夫，也许叫海因里希，谁知道呢？也许一个手势，一个短语，银河帝国的未来就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