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下一页

56

主题

172

帖子

0

积分

游客

积分
0
QQ
[原创]本次田中节征文第一名作品《愿望》[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3-2-9 22:14: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愿望》

   有一个很古老的传说……人在死去以后,如果亡灵的脚步能引得渡魂铃响,那么就能得到一个必定可以实现的愿望。
   只不过,这是个只能在来生实现的愿望。


一、缠绕的命运丝线

   忘川之水的颜色比夜色更深,就连地狱入口处的那一丝光亮也无法穿透这片死亡之河。冥河上的船夫摇着如“冈朵拉”般的船,载着亡灵渡过这片分隔生死阴阳的河。
   一次一次,来来回回,无休无止。
   地狱冰冷的风在河面上呼啸,将暗色的水波吹起层层波涛,只是,那波涛的颜色比水色更深暗。

   “这就是地狱吗?”齐格飞·吉尔菲艾斯轻轻摇头,眼前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束缚了他的视线,然而在他走下船后,他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与刚才黑暗、令人恐惧的景物截然不同的世界出现在他面前,仿佛是神灵幻化出的另一个空间。淡红色的、洁白的,无数的花瓣在微风中散落,静静地飘在吉尔菲艾斯的周围,仿佛是花的精灵在守护着他。就在这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吉尔菲艾斯看见了一株高耸入云的巨木,那并非是樱树,也不是杏树或梨树,不,凡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树,这是神界才有的圣物!
   “欢迎您,来自尘世的客人。”一个清亮冷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晶莹剔透,不含一丝尘滓,如银质的风铃在风中轻轻摇响。
   吉尔菲艾斯回过了头,一个纤细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最深的夜色凝成了她的及腰长发,晨曦女神用朝霞装点了她的粉靥,而那夜空中如宝石般散落的星辰落入了她的眼中,就成了两片如最深的湖底映着天空颜色的璎珞。一袭黑色的曳地长裙仿佛出自天界织姬的巧手,片片花瓣飞在她的鬓角袖边。
   不带一丝人间的气息,女子微笑着向他致意。
   “您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纵然已是一个亡灵,吉尔菲艾斯仍保持了最佳的礼仪和风度。
   “这里是地狱的希望之地。因为这里有个规定——如果亡灵的脚步能引得渡魂铃响,那么就能得到一个必定可以实现的愿望。”女子冷澈的声音轻轻地在吉尔菲艾斯耳边回响,却没有一丝的情感。
   “每个死去的人都能得到一个愿望吗?”吉尔菲艾斯问道。
   淡如花瓣的微笑在女子唇边轻轻漾开,如黑色丝绢般闪亮的长发也随风而舞:“当然不是。绝大多数的人是得不到的……能得到的人,是有缘之人。您,便是其中之一。”
   女子缓缓地走到树下,衣袖轻拂,树下便出现了一张精美的茶桌,两把同样精美的椅子。
   “请坐,尘世的客人,您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您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愿望。”
   从银质的茶壶中倒出的是香气四溢的清茶,数片花瓣飘到了杯中,淡红色的花瓣映着浅碧色的清茶,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在淡淡的茶香中,吉尔菲艾斯的思绪飞了起来。
   十一年了……与莱因哈特大人的相识,已经整整十一年了……当记忆之舟向着岁月之河的上游溯流而去,从透着点点初夏阳光的树缝间散落而下的,是如同闪亮透明的水晶般的回忆。
   如果自己没有和那对举世无双的金发姐弟相识,自己的人生可能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吧?十一年前,当自己的眼睛与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彼此相望时,命运的转轮就开始了它的转动。
   “齐格,要和我弟弟做好朋友哦。”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声音,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人,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心。
   望着那双与莱因哈特大人同样的冰蓝色眼睛,自己点了点头……既然答应了,就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于是,从幼年学校开始,一步一步地,陪着莱因哈特大人向更高处走去。
   ——可是高处不胜寒哪!我也知道,王者之路定不会一帆风顺,于是我就要在莱因哈特大人昂首阔步于星海间时,帮他细心留意身边的情况,帮他消除一切可能出现的危机……一直以来,我们的手都紧握在一起,一同走过那段黄金般的岁月。只要知道彼此的心意相连,再大的困难在我们眼中也如无物!与最好的朋友携手奋斗,实际上是最快乐的事情……梦想只有在共同拥有时,才会闪耀出如宝石般的光芒啊。直到那次事件的发生。
   “尘世的客人,您恨那个使您命丧黄泉的人吗?”冷澈淡然的声音从女子口中飘出,化做无数的花瓣盘旋飞舞。
   ——我会恨谁?安森巴哈吗?他不过是忠实于他的主君布朗胥百克公爵,为主君复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奥贝斯坦吗?他不过是尽到了下属的职责,向自己的主君提出进言罢了;莱因哈特大人?可在我临终前,我看到了他那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着绝望和悔恨的神情。我知道,他已经为此忏悔了,在他心目中,我依然是最重要的人。他会将我们过去的一切当做最珍贵的回忆,珍藏在他的记忆深处。这,已经够了。
   吉尔菲艾斯摇了摇头。
   “如果您在尘世有着一份遗憾,那么现在您有这个机会将其弥补。如果您不想让命运的转轮就此转动下去,那么就去改变它的轨迹。”伴随着女子轻柔的话音,挂在树枝上的渡魂铃轻轻摇响。
   ——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愿望呢?
   太多太多的心事未了呀!想要永远跟随着莱因哈特大人……想要和安妮罗杰小姐在一起……想要亲眼看到莱因哈特大人登上银河帝国的至尊宝座……想要和同僚们一起置身于无垠的星海,去征服自由行星同盟……想要再回奥丁去探望自己那年迈的父母……甚至,想要让自己在认识莱因哈特大人的时候就有现在这么大,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带着他们姐弟俩逃离帝国……
   历史有着太多的可能性,而每个人在不经意中的一个行为,甚至是一个思想,就有可能改变整个历史的进程。
   “这个愿望……只有在来生才能实现吗?”一丝苦笑出现在吉尔菲艾斯的脸上。
   人的一生,那是多么短暂又多么漫长的一段时光哪!从出生到长大,从髫龄幼童到风烛残年……无数的梦想,无数的追求,却终究不过为了前世的一个愿望?
   女子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黑色的裙裾扬起了满地的花瓣,而萦绕在她那苍蓝色眼眸中的,是看透尘世间一切的目光。
   “看来前世太多的羁绊,造成了您今天的困惑哪……”她的话音如花瓣般轻柔,“您还是没想好吗?如果您不说的话也没关系……我现在就送您去轮回,然后我会将这个机会留到您再次死亡以后,您看可以吗?”
   吉尔菲艾斯的心中乱得如同一团解不开的丝线。在他眼中,这株高大的花树摇下无数的花瓣,将他心中的记忆如拼图般打碎、重叠、再打碎、再重叠……仿佛那时奥丁在寒风中飞舞的雪花,任他追逐……可抓到手中的雪花,瞬间就化成了冰雪女神的泪珠。
   原来回忆,竟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可是,那是他不想忘记的一切啊!过去的十一年间,无数的回忆重重叠叠,在他内心深处凝成了钻石般闪亮耀眼的圣殿,如今让他将之悉数忘却,他怎么做得到!
   “无论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吗?”吉尔菲艾斯问道。
   “是的。但不能违背地狱的法律,否则您的愿望就无法实现,而且还白白浪费了这绝好的机会。”女子的声音与渡魂铃的铃声混在一起,让吉尔菲艾斯再也分辨不清到底是她的声音清亮如铃,还是铃声冷澈如她?
   “我想……让我在来生仍然记得莱因哈特大人……”吉尔菲艾斯口中低低吐出了这么一句。
   女子缓缓地摇头,无数的花瓣似乎就从她的秀发间飞出:“轮回后,您不会再记得今生的一切,这是地狱的法律。尽管我知道,那个人是您一生的牵挂,但……您的这个愿望请恕我不能答应。”
   她沉默了一阵,任淡红色的花瓣在两人之间飞舞。
   黑衣女子的声音淡如花瓣:“请您再想一个吧,只要是不违反地狱的法律,您的愿望就必定可以实现。”
   “那么……就让我来生能再遇到莱因哈特大人吧……”吉尔菲艾斯的叹息似乎也化做了漫天飞舞的花瓣。此时,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头比阳光更闪亮的金发,以及那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
   无论何时何地,那金发的青年永远是他心目中的神祗。
   ——这样,我就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了。今生无法实现的梦想,我要将它留到来生,来生……让我们一同实现我们那未尽的梦想!
   她淡淡地笑了,一片素洁的花瓣出现在她那比花瓣更洁白的纤手中:“您不再有遗憾了吗?那么,请您一路走好……”
   吉尔菲艾斯看着那片素洁的花瓣飞落到自己额间,在瞬间就化成了一阵清风。无数的花瓣包围着黑衣的女子,而他眼前的一切景物,却在他的眼前慢慢消失……


二、为你点燃一颗流星

   传说,天上每落下一颗流星,就是人间的一个灵魂消失。
   那么,当夜空中星落如雨,当风中传送的也是凄凉的气息,当枝头的黄叶在萧瑟的寒雨中摇曳……神祗会哭泣吗?
   神祗是否会为人间的悲剧哭泣?

   当眼前的黑幕逐渐褪去后,一丝光亮占据了杨威利的视野。
   ——这就是地狱吗?但看上去却如此美丽……
   微风轻轻吹起无数的花瓣,透过层层叠叠的薄雾,杨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不可思议地,杨竟觉得自己听到了音乐声。那若有若无的音乐萦绕在他身侧,和无数的花瓣一起飞舞。
   “欢迎您,来自尘世的客人。”轻柔冷澈如水晶般的声音,在杨的耳边轻轻响起。在杨听来,就如同天籁一般。
   纤细的黑色身影如同午夜时分的月光般清冷,这黑衣的女子一身夜露的气息,仿佛是夜的精灵来到阳光下。万年不化的寒冰塑成了她的身躯,她唇间的气息冷如冰雪女神指间飞舞的雪花,而那一抹淡如晨风的微笑,就如同开在山巅的雪莲。
   “这里……就是地狱吗?可看上去不大象啊……”杨习惯性地抓抓头。
   “这里是地狱的希望之地。因为这里有个规定——如果亡灵的脚步能引得渡魂铃响,那么就能得到一个必定可以实现的愿望。”清冷的声音轻轻响起,仿佛淡蓝色的冰山反射着阳光。
   “是真的吗?看来地狱比人间还讲人情……那么,我就是那个引得渡魂铃响的人了?”杨问道。
   “是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这难得的机会。如果您在人间还有什么遗憾,就请说出来,那么您可以在来生……不用再带着任何遗憾。”圣树的花瓣零落如雨,化作无数的精灵飞舞着。
   “我的遗憾……吗?”杨喃喃地道。
   女子长袖一拂,一张精致的书桌出现在树下,两侧还放了两把安乐椅。一杯散发着诱人香气、热腾腾的红茶放在桌上。
   “请坐,尘世的客人。您可以慢慢地想,在我这里,时间是静止的。”
   杨从杯中的红茶液面上看到了自己的脸,他叹息一声,抬头望向远方。在纷飞的花瓣中,他却仿佛看到了一张年轻而美丽的脸——那是菲列特利加。
   ——其实自己不是那么情愿死去呀!在伊谢尔伦要塞等待自己回去的,有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菲列特利加,有敬爱自己的尤里安少年,有成天和自己拌嘴的亚典波罗和卡介伦,有帝国的宿将梅尔卡兹,还有无数将希望寄予自己的同盟军将兵……
   恍惚间,杨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早晨……自己在享受了一个难得的懒觉后,正在洗手间刷牙,忽然门铃响了——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拖着比他身体还要大的行李箱,有些气喘地向自己致礼。
   从此以后,尤里安少年便成为自己家中的三名成员之一(那只胖猫也算在内),而自己在一次一次的战争之后,阶级逐渐提升……然后就是第七次伊谢尔伦攻略战,认识了菲列特利加……和尤里安少年一起搬进了要塞内的新居……
   看来自己真是老了,变得这么爱回忆往事。杨如此地想着,但他随即想起自己已经死了,看来是再也不会老了啊!在很久很久的未来,自己应该就可以看着白发苍苍的学弟来到地狱的样子……
   许许多多闪亮的记忆碎片,都是在叫做伊谢尔伦的帝国要塞拾拣的……在那里,不再有令人厌烦的元首演说,不再有狂热的好战分子的叫嚣,不再有不想见的访客来访……那颗闪耀着银白色光泽、美得让人目眩神摇的人工天体里面,承载了多少人的梦想!
   “您对那次尚未达成的会面,是否觉得有些遗憾呢?尘世的客人。”清冷的声音轻轻响起,微风吹动了挂在树枝上的渡魂铃,发出一阵同样清冷的声音。
   数片花瓣沾在了杨的衣襟上,淡淡的花香沁人肺腑。
   “我是很遗憾哪,因为我还没见到帝国的皇帝莱因哈特就死去了,想想也真是对不起他。”杨再次抓抓头,露出微微的困惑之色,“其实,本来帝国和同盟就不是必须要势不两立的,两者并非没有共存的地方……银河系的战争持续时间已经够长的了,在此期间造成了无数的悲剧,我想,如果能在我们这一代就将战争结束,将和平的岁月留给我们的后人不是很好吗?”
   女子的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淡如晨风的微笑:“您还真是悲天悯人……但您想过没有,只要有人类的存在,战争就不可避免,人类的劣根性哪……算了,我并非尘世中人,没有必要谈论这些。您的愿望想好了吗?”
   “愿望……我能有什么愿望呢……?”杨再一次陷入沉思。
   记忆的纸鸢随着那纷飞的花瓣,飞到了时光的另一头。
   ——为什么学校里要撤消战史研究系呢?
   ——因为经费不足。现在所有战史研究系的学生都得转系。你不想上也可以,但免去的学费必须要立刻缴还!
   因为命运的捉弄,自己成了军人,从少尉到元帅,踏过了军人的每一个阶级。然而……每一级的阶梯都被鲜血所浸透!那鲜血有己方的,更有数倍于己方的敌方的……名将和愚将,其杀人的数量其实是一样的。历史只会记下战场上的名将,记下每次战役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双方伤亡人数,却记不下那躺在军功章下的无数白骨,记不下他们的音容笑貌和喜怒哀乐。原来历史就是这样残酷,所有的记忆都会被它抹去,只将苍白的词句和褪色的照片压进黑色的相框里,让后世的人冷眼翻看。
   杨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圣树,漫天淡红色的花瓣仿佛是传递命运信息的精灵,打着旋儿在风中飞舞。
   ——自己也有放不下的东西呀!其实自己并不象别人想的那样,是个无欲无求的人。放不下菲列特利加……放不下尤里安……放不下亚典波罗和卡介伦他们……放不下杨舰队的同僚和下属……太多了,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而愿望只有一个,是不可能都实现的呀!
   渡魂铃在风中轻轻摇响,清冷的声音仿佛从世界的另一边传来。
   “反正我已经死了,就将希望留给活着的人吧。或许这样比较好些……至少我不会再有遗憾。”杨啜着杯中温热的红茶。
   “这么说,您已经想好了?”女子微微侧头,风吹拂起她的长发,那无数的花瓣竟似从她的黑发间飞舞而出。
   “让尤里安和菲列特利加一生都幸福吧……战争……我想留给我们这一代就够了,他们有权利享受和平的生活。”杨的笑容恬淡得仿佛满天飞舞的花瓣。
   “心中的结终于解开了呀……那么请您一路走好,也希望您来世不要再做您所厌恶的军人了。”她那清冷的笑容此时却突然多了一丝温柔。
   “同时……我也谢谢您,能给我来生的这个愿望。”杨从书桌边站起身来。
   一片洁白的花瓣出现在她手中,她用纤手轻轻一弹,那片素洁的花瓣就随风飞到了杨的额前。在它如清风般消失的同时,杨的身影也消失在风中。


三、初春的冬蔷薇

   冬蔷薇是冰雪女神花园中的宠儿,纵是漫天飘着雪花,它也依然开得鲜艳无比,就如同祭坛上流下的鲜血般艳丽。
   只是,当冬天的势力脆弱如初春的薄冰时,傲慢如冬蔷薇也会凋谢。
   零落一地的鲜艳花瓣沾着夜露,仿佛夜之女神的泪珠。

   耳边只是呼啸的风,尽管睁大双眼,可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里就是地狱吗?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微微冷笑,看来自己一生作孽太多,果然和天堂无缘呢!
   可眼前的景物在瞬间变了,淡如樱花的浅红色花瓣漫天飞舞,冷澈的竖琴声不时响起,令他不由怀疑这里是否还是地狱。
   眼前的人影逐渐明晰起来,那是一个黑衣的纤细身影,抱着一架同样色彩的竖琴。
   “欢迎您,来自尘世的客人。”语声与琴声同样冷澈,黑衣的女子悠然向他致礼。在无数的花瓣包围中,黑衣女子带着死亡的气息,仿佛冬夜的星光冰冷地照着大地。她那苍蓝色的眼眸仿佛黎明时分晨星寥落的天空,其中有着抹不去冷傲,如奥丁的冬蔷薇般鲜艳的唇边尽是冷澈的笑意,而那与暗夜同色的长发却沾着星星点点的花瓣,仿佛神祗手中最美的艺术品。
   “谢谢!象我这样到了哪里都不受欢迎的人,居然受到了地狱的欢迎?实在是荣幸之极……如果能告诉我这里是地狱的什么地方,还将感激不尽。”金银妖瞳的元帅微微冷笑。
   “这里是地狱的希望之地。因为这里有个规定——如果亡灵的脚步能引得渡魂铃响,那么就能得到一个必定可以实现的愿望。”清冷如竖琴般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地响起,仿佛精灵的耳语。
   “渡魂铃……是什么?而且这里哪来的希望?地狱的门口不是写着:‘进入此门者,需放弃一切希望’吗?”又一丝带着嘲讽的笑意挂在了罗严塔尔唇边,看来,地狱也是如此无聊的地方呀!
   “地狱里不是没有希望,希望在每个人的心中。就在于你自己怎么去看,怎么去把握,怎么去追求。”话音中带着夜的气息,黑衣女子冷冷地笑。
   带着凉意的微风中,圣树的花瓣如雨般零落。
   罗严塔尔拈住了一片淡红色的花瓣,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去,那花瓣脆弱得仿佛透明一般。
   清冷的竖琴声突然响起,黑衣女子用她那洁白纤长的手指拨动银色的琴弦,琴声与渡魂铃一同冷澈地响起,形成绝佳却又冷到极点的乐曲。
   “那么,真的可以实现我的一个愿望吧?”说出了这句话后,罗严塔尔却也开始苦笑。人的一生,真的有太多的愿望,如今只能提出一个来,何去何从之间,又该如何选择呢?
   琴声中,黑衣女子的声音冷澈如琴:“人的一生中,充满着各种遗憾,现在就有一个弥补这些遗憾的机会……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最起码可以让遗憾少一些。”
   罗严塔尔松开手指,那花瓣轻飘飘地在风中飞舞,如同奥丁郊外的春天时节,到处飞舞着的蝶儿一样。
   黑衣女子的衣袖轻拂,树下就出现了一张古风古韵的茶几,在它两侧放着两张沙发,茶几上,一杯滚热的咖啡装在洁白如花瓣、也薄如花瓣的咖啡杯中。
   “请坐,尘世的客人。您可以坐下想想您生前有什么遗憾,不要轻易地浪费了这次机会。”琴声停了下来,她的语声听上去却仍如琴声般悦耳。
   罗严塔尔不由坐了下来,他并没有端起面前的咖啡,而是靠在沙发背上陷入了沉思。
   “我的……愿望吗?仔细想想,我似乎有太多的愿望,又似乎没有愿望……”
   ——多久了呢?记不清了,毕竟是太遥远的回忆啊……
   握在如白玉雕成的手中的尖刀。婴儿的哭泣。女仆的惊呼。父亲的叹息。母亲的绝望。
   ——你是带着诅咒出生到这世上来的!
   镜中的自己,右眼是蓝,左眼是黑,正好与现实中的自己相反。那么,是否有一个镜中的世界,也和现实中的世界相反呢?
   ——因为这世界抛弃了我,所以我嘲笑这个世界。
   物换星移,孩童一天天地长大,眼神由单纯变成复杂,由明澈变成锐利,由热情变成冷漠,由天真变成世故,唯一不变的,是那颗还未完全变得冰冷的心。
   可能就因为如此,才能与米达麦亚结识吧?
   记忆之砂向砂漏上方升去,那是……十一年前,在伊谢尔伦的“后费沙”酒吧,自己和米达麦亚初次相识。说实话,那场架打得真够精彩的,因为我们两个人居然打倒了将近三十人。
   带着满身的伤痕作为战利品,自己和米达麦亚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吧。在昏黄的路灯下我们彼此开着拙劣的玩笑,直到两人都走不动了,摔倒在狭窄的小巷中……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也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来帮我打架了?”
   ——“那是因为我看你,比看那些家伙们要顺眼得多。”
   从自己的金银妖瞳看出去,蜂蜜色头发的友人那阳光般的笑容里没有一丝阴影。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终我一生都不可能和他并驾齐驱。这样也好,因为他是天生属于光明,而我却注定要与黑暗为伍。
   我们一起走上战场,一起晋升,一起进入罗严克拉姆伯爵的元帅府,一起征服自由行星同盟,一起成为帝国元帅,一起讨伐杨威利……因为我们是帝国双璧,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对自己的主君举起剑,您是否觉得后悔呢?”黑衣女子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与黑色长裙同色的长发随风轻轻飞扬。
   “后悔?我罗严塔尔对自己做过的事从不后悔。”金银妖瞳的元帅笑了。
   漫天的花瓣静静地落,仿佛奥丁凋谢的冬蔷薇。
   兰提马利欧星域。这是片流了太多血的星域,罗严塔尔似乎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那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感觉。
   ——也好啊,就这样子死去,可以不用再在嘲笑这个世界的同时,被这个世界嘲笑。
   近了,更近了……甚至不用通过舰桥的主荧幕,用肉眼就能看见米达麦亚的旗舰“人狼”。
   你果然是帝国军最高的勇将,只要在战场上,你就肯定站在最前线。
   罗严塔尔的心中一阵剧痛,过去的无数次战斗,米达麦亚总是和自己并肩作战,“人狼”主炮所指的方向,总是与“托利斯坦”相同。可现在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帝国军的双璧也要刀戈相向?
   无数的回忆互相重叠,互相撕裂,如同满手撕碎的纸片,被岁月的狂风吹得四散纷飞。只留下自己一个人,要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部找回……可惜的是风流云散,回忆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合。
   等待了又等待,门口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杯中的威士忌闪着如落日余晕般的色彩,在自己眼前缓缓落下的黑色帘幕掩盖了异色双瞳前的世界。自己终于成为了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叛逆者,死得也一定很不名誉吧?
   ——疾风之狼……你有辱这个夸大的名号哪……
   明知道米达麦亚不可能听到这句话,却还是说了出来。从未有这么强烈的渴望,渴望此时他在自己身边,可命运未免太会弄人了啊……
   圣树的花瓣又开始飘零,无数淡红色的、白色的花瓣随着微风飞舞,黑衣女子伸出右手,花瓣就在她指间旋转不去。
   “想好了吗?我知道很多时候愿望都很难选择,因为放不下的事情毕竟太多,不是吗?”苍蓝色的眼中,有着看透尘世间一切的超然。
   “如果我的愿望真能实现的话……请让我和米达麦亚做一生一世的朋友。”罗严塔尔露出一丝微笑,“我可以对自己的主君挥剑,但我不能对我的朋友挥剑。”
   黑衣女子也笑了,笑容里已没有了寒意:“地狱里还是有希望的,对吧?”
   “很感谢你给了我希望。”
   一片洁白的花瓣从她右手的无数花瓣中飞了出来,飞到罗严塔尔的额前:“希望始终都在你自己手里……请您一路走好。”
   柔和而温暖的风中,罗严塔尔的身影渐渐消失。


四、光与影的轮舞

   鸿蒙初开,天地一片混沌。神祗说:要有光!于是这世界就诞生了光明。
   只是,越是耀眼的光,在其背面的影就越深暗。
   光或许并不知道影的存在,而影却时时刻刻让自己牢记——有了光,才有了自己。

   巴尔·冯·奥贝斯坦睁开他那双义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事物就是那漫天飞舞的樱花色花瓣。
   无数的花瓣飞舞在这个仿佛不属于任何空间的世界,将一切都染成了淡淡的红色,但他自己身上那套黑银两色的帝国军服,却还是如夜色般深暗。
   “欢迎您,来自尘世的客人。”冷澈到没有任何感情,但却悦耳到让人几乎要沉沦其中的话音,柔柔地传进他的耳际。
   奥贝斯坦向着话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黑色的纤细身影在他身前婷婷而立,欠身向他致礼。
   仿佛是暗夜的精灵,这女子身上没有一丝人间的气息,带着夜的清冷与夜的深沉悄然而来。苍蓝色的双瞳中仿佛倒映着冬夜的星辰般,闪着冰冷的光芒。淡蔷薇色的双唇间隐约透出的,是对来到此间的人的冷漠。
   那是一种不属于尘世的冷漠。
   “这里是什么地方?”奥贝斯坦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这里是地狱的希望之地。因为这里有个规定——如果亡灵的脚步能引得渡魂铃响,那么就能得到一个必定可以实现的愿望。”清冷如音乐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神祗的手拂过竖琴的琴弦。
   “居然会有这种事?”奥贝斯坦的薄唇划出了讥讽的曲线,“看来地狱不象我想象的那样……虽说这种事也实在太离谱。”
   “无论您相信与否——能得到一个必定可以实现的愿望——这是这里的规定。机会在您手中,把握与否,如何把握,全在您自己。”黑衣黑发的女子声音更冷,苍蓝色的眼眸中却有了一丝的笑意。
   圣树的花瓣,零落如雨。奥贝斯坦透过无数的花瓣望向这精灵般的女子,一个想法突然如流星般闪过他的心头。
   “那么,让皇帝继续活下去吧。”
   冷澈如女子话音般的铃声自半空中传来。奥贝斯坦抬起头,那串渡魂铃就挂在圣树的树枝上,微风中,清冷的铃声随着无数飘零的花瓣四处散落。
   “这是您的愿望吗……但可惜的是我无法替您实现它。”黑衣女子轻轻地摇头,无数的花瓣从她的秀发间飞舞而出,“您听,这次的铃声就是为了那位金发的王者而响……并非是我有意为难,而是因为地狱也有其法律。请您换一个愿望吧,尘世的客人。”
   清澈的铃声中,一丝苦笑慢慢浮现在奥贝斯坦的脸上:“他已经来了吗……”
   裙裾将满地的花瓣轻轻扬起,黑衣女子走到了树下,长袖一拂,一张普通的办公桌就出现在奥贝斯坦的视野中,两侧放了两张办公转椅,一杯未加糖和奶精的冰咖啡放在桌上。
   “请坐,尘世的客人。人的一生或多或少,总有着些许的遗憾,您不妨坐下来仔细想想,不必害怕耽误时间。在我这里,一切都是静止的。”清清浅浅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渡魂铃那清冷的声音混在一起,如同神祗手中奏出的音乐。
   数片浅红的花瓣飘到了素洁如雪的咖啡杯中,给杯中那深褐色的液体笼上了一层淡红色的薄纱。
   “我的愿望……我能有什么愿望?在我遇到陛下以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霸业……如今既然罗严克拉姆王朝已经建立,而他又已经逝世,那我也就没有任何愿望了。”奥贝斯坦淡淡地道。
   “死者已逝,而活着的人依旧要沿着前人留下的路走下去……希尔格尔皇太后和‘狮子之泉七元帅’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好过。”女子那清浅的笑容里没有任何感情,她伸出她那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十数片花瓣就在她秀气修长的指间飞舞不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活着的人要背负比死者更沉重的义务,因为他们还活在尘世。所以这个愿望对死者来说毫无意义,因为来世不会再记得今生的一切。愿望……实际上是留给还活着的那些人。”
   奥贝斯坦望向黑衣女子那苍蓝色的双瞳,它们深湛得仿佛墨色的海洋般不可见底,正如这女子的思想般令人无法捉摸。
   “留给还活着的人……对吗?”奥贝斯坦也不由开始苦笑,如果他生前的僚友看到他的这副表情,铁定都跌破了眼镜。
   “正因为人类的眼睛无法看到明天,所以人类的心中才有梦想;正因为人类无法预知自己的死亡,所以才有勇气为自己的梦想去奋斗。”黑衣女子的声音清澈如铃,在奥贝斯坦耳边轻轻回响,“纵然是理智如您,也不能说自己这一生没有任何遗憾吧?”
   ——“是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上校吧?”
   ——“是的,您是哪位?”
   自己眼中的异样光芒,令得吉尔菲艾斯倒吸一口凉气。
   ——“义眼看起来是有点故障了,让您受惊了,抱歉!明天我就把它给换掉吧。”
   ——“原来是义眼啊……我才是失礼了。这是战伤吗?”
   ——“不,出生就这样了。如果我生在鲁道夫大帝的时代,肯定会因‘恶劣遗传因子排除法’被处死刑吧?”
   莫名其妙地,奥贝斯坦心中忽然闪过这段对话。
   从那个时候起,自己与罗严克拉姆伯爵的命运就连在了一起。
   命运也实在是奇妙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它已经开始改变每个人。仿佛是神祗手中的丝线般,人的命运可以被神祗任意编织。从前世到今生,从出生到死亡,在永无休止的轮回中,无尽的命运丝线一直连缀到时空尽头。
   在冷澈而清亮的铃声中,圣树的花瓣飘零如雨,仿佛化做了无数的精灵飞舞在黑衣女子周围。这时她轻轻地开口了:“尘世的客人,对于那次您向自己的主君所做的进言,您事后觉得后悔吗?”
   “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去后悔的。与其为了打翻的牛奶而哭泣,倒不如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如果罗严克拉姆侯爵阻止了威斯塔朗特的惨剧,那么帝国内战就不会在短期内结束,破碎的家庭就不止两百万个,而是两千万,甚至更多吧?”奥贝斯坦的声音同样冷淡。
   “没错,利用那次事件,罗严克拉姆侯爵赢得了内战的胜利,可他输掉的是道义和信任。当他做出那个决定时,他已经用自己的野望去换取了好友的生命和未来。”黑衣女子冷冷地笑,清澈的声音仿佛渡魂铃在风中摇响,“要想得到任何东西,自己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那地狱中的这个愿望也一样?也要我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奥贝斯坦问道。
   “这里是地狱,不是人间。给您的这个愿望是地狱的规定,所以您不必付出什么。”声音依旧清澈如铃,只是多了一丝冷漠。
   是的,在尘世要得到任何东西,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高登巴姆王朝的佛利德里希四世得到了安妮罗杰,付出的代价是整个高登巴姆王朝。
   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得到了整个宇宙,付出的代价是他生平唯一挚友的生命,以及无数忠于他的将士的鲜血。
   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得到了莱因哈特取得宇宙的承诺,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那么自己呢?自己有没有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失去了另一些?
   “我想那么多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死了,就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奥贝斯坦摇摇头,对自己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黑衣女子静静凝望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算了,我已经没有什么愿望了。既然来生的路要自己去走,我不希望有什么前世的愿望来影响它。”奥贝斯坦对眼前的女子道。
   “这么说,您是打算要放弃的了?您可也真是个奇怪的人……”
   淡红色的花雨依旧在落,那原先带着一丝暖意的微风此时却变得冰凉。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提出愿望的事了。”奥贝斯坦从桌边站起身来,突然他的动作有了一丝的迟疑,“不,请……等一下,请让我来生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东西,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黑衣的女子露出一丝淡如清风的微笑,“如果这就是您的愿望,那么您一定会得到它。”
   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但对自己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一片素洁的花瓣从黑衣女子白皙的手中飞出,在奥贝斯坦的额前化做一阵清风:“请您一路走好。”
   在奥贝斯坦的视野中,淡红色的世界渐渐消失。


五、星辰的回忆

   奥丁落了数日的雨,天色阴霾得如同“狮子之泉七元帅”的心情,是否大神奥丁也在为那金发的年轻人哭泣?
   银河的星辰,如急雨般地坠落了……
   那个如同黄金染就的时代,是否今后就将只存在于人们的回忆之中?
   十年后,人们会把它当作一个故事。
   百年后,人们会把它当作一个传奇。
   千年后,人们会把它当作一个神话。

   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却始终看不到一点光亮。
   “难道这就是地狱?果然是黑暗无比……想必其中的官员也清廉不到哪里去吧?”有些孩子气的抱怨,竟出自银河帝国的皇帝之口。
   “谁说的?”一个清亮如水、清丽如雪、清冷如冰的声音响起,“欢迎您,来自尘世的客人。”
   莱因哈特眼前的景物在瞬间改变。
   无数的花瓣在风中飞舞,那棵高耸入云的圣树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开花,也每时每刻都在凋谢。淡红色的、白色的花瓣轻柔地环绕在莱因哈特周围,仿佛无数的精灵围着他婆娑起舞。
   莱因哈特透过花瓣望去,一个黑色的纤细身影悄然伫立。
   仿佛是春末最后一片残雪凝成她的魂魄,她的身上不带一丝人世的气息,夜神的面纱裁成了她那比夜色更深暗的长发,浓密的睫毛仿佛秋日薄阳映照下的森林,而那双比星辰更亮的双眸,正如那启明星升起时的夜空颜色!
   “没想到地狱是这个样子。”莱因哈特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
   “这里是地狱的希望之地。因为这里有个规定——如果亡灵的脚步能引得渡魂铃响,那么就能得到一个必定可以实现的愿望。”清冷的话语犹如乐声,随着漫天的花瓣飘飞。
   “必定可以实现的愿望……?”莱因哈特低语,冰蓝色眼眸蒙上了一层薄雾。
   在带着暖意的微风中,圣树的花瓣飘飞似雪。
   “正因为人生有遗憾,所以人才有轮回,来世可以将今生的遗憾弥补。今生种下的因,来世就会结成果。如果您在今生有遗憾,那么就利用现在这个机会将其弥补……至少,您可以不用带着遗憾去轮回。”女子苍蓝色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静静地凝望着莱因哈特。
   “遗憾……人的一生,有太多的遗憾哪……”一缕淡如花瓣的叹息从莱因哈特唇边逸出。
   黑衣女子长袖轻拂,圣树下就出现了一张精美的酒桌,两侧放着两把扶手椅,一杯艳得如同奥丁盛开的冬蔷薇的红酒装在透明的高脚水晶杯中。
   “请坐,尘世的客人。如果您有太多的遗憾,那么就请您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去弥补。”挂在树枝上的渡魂铃轻轻摇响,树下落英缤纷。
   莱因哈特坐了下来,华丽的金发散在他肩上,他靠上了椅背。
   ——“齐格飞,好俗气的名字啊!”莱因哈特的思绪飘得好远好远……那是多么遥远而温馨的记忆,闪着温暖的金光,珍贵得如同钻石。
   十五年了呀……五千四百多个昼夜,沧海桑田,星移斗转。十五年在整个人生或许很短,可已足够让一个孩童成长为青年。但当自己已经立于权利和荣耀的顶点时,却不可能再去追回当年的梦!
   原来年少轻狂的梦想,比早春的薄冰更易碎呀!
   那一夜,姐姐脸上的泪珠亮如奥丁夜空的星,身高只到姐姐肩膀的自己伸手拂去姐姐的泪,可自己却忍不住泪落如雨。
   因为这个世界病了,生活在其中的我们如同不想跟着一起生病,就必须要将这个世界彻底地进行一次手术!
   所以,自己要亲手推倒那棵黄金树。
   ——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我将自己与银河帝国至尊宝座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可是,为何我再也找不回那时的梦想?
   莱因哈特望向酒桌上的那杯红酒,他的视野也似乎在瞬间被染红。
   九月九日,秃鹰之城。
   一直都将他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一直都希望他永远跟在自己身边,可最终将他推下死亡深渊的……正是自己呀!
   ——我是个刽子手。
   ——你在临终前对我说,要我掌握整个宇宙,我做到了。可是,在我将银河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荣耀集于一身时,为何却看不见你的身影?
   够了呀……自己所受的惩罚和煎熬……已经够多了呀……
   纵然是羽翼能遮蔽整个天空的黄金狮子,也有疲惫的一天哪……
   无数的回忆如闪亮的星辰,镶嵌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只是太遥远了……是否回忆也象握在掌中的砂一样,握得越紧,就流逝得越快?散落的回忆最后被时光的风吹散,再也无法找回。
   松开手掌,只有上面的血痕宛然。
   ——那个想行刺我的人说得没错,我的宝座下就是一片血海,我是银河帝国,不,是全银河系最嗜血的人!
   为什么人总是要到失去的时候,才能明白自己身边的东西是多么珍贵?
   风中的花瓣盘旋飞舞,数片落在了水晶杯中,淡红色的花瓣映着深红色的酒液,看上去美得极不真实。
   “尘世的客人,您为那件事后悔吗?”黑衣女子坐在莱因哈特的对面,无数的花瓣包围着她。
   “我的确后悔呀……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的生命!可是……一切都已无法改变了……”莱因哈特用白皙修长的手掩住他那宛如艺术家雕刻出的脸,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可怜的人哪……”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果你的心中是这样地痛苦,那么就在来生去弥补吧……”
   莱因哈特几乎被无尽的悔恨击倒。
   他抬头望向那高大的圣树,枝叶间无数的花瓣旋转着落下,将整个世界染成淡淡的红色。不知不觉地,一点晶莹透亮的泪从莱因哈特的眼角滑下,化做纷飞的花瓣飘向远方。
   ——“你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莱因哈特。”姐姐的脸是那么苍白,我几乎被她眼中那近乎绝望的悲哀打倒。我知道,从此后我将孤独地走完我的一生。
   将立典拉德一族处刑。登上帝国宰相的宝座。“诸神的黄昏”作战。登基。同盟灭亡。婚礼。葬礼。一桩桩,一件件,在自己的记忆中宛如用刀刻在花岗岩上的铭文般清晰,但事过境迁……却也象褪色的照片般渐渐泛黄,然后如耳语般轻轻淡去。
   唯一不变的,是那十五年前的奥丁庭园,是那有着温和笑容的红发男孩,是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蛋糕……逝去的时光仿佛闪亮的水晶碎片,从自己的指缝间洒落。
   转了一个大圈,最终却回到了起点……原来自己想要的,不是位极人臣的地位,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而是那古旧的两层楼房子里,三个人朴素却仿佛天堂般的生活。
   “原来我所追求的,就是我出发的地方……我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银河系,却发现苦苦追寻的东西就在自己身边……”莱因哈特的叹息轻如花瓣。
   “您的愿望是什么,您想好了吗?”淡淡的语声在莱因哈特耳边响起,渡魂铃也轻轻摇响,清脆的声音仿佛自半空洒落一串琉璃。
   “我的愿望……我想让姐姐和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陪在我身边……”莱因哈特笑了。
   圣树的花瓣落得更急,仿佛下了一场花瓣雨,就在这花雨纷飞中,黑衣女子静静地站起身来。
   “这样,您就没有遗憾了是吗?”她的裙裾被风轻轻扬起,薄雾飘荡在她身旁。
   “是的……直到今天,我才能对我最好的朋友有所补偿,这样……我也能无牵无挂地去轮回哪……”
   一片洁白的花瓣从黑衣女子的手中飞了起来,轻轻地落在莱因哈特额前:“希望您来生过得幸福,请您一路走好。”
   花瓣化做了一阵清风,在莱因哈特眼中看去,一切景物都在清风中慢慢消失……


   有一个很古老的传说……人在死去以后,如果亡灵的脚步能引得渡魂铃响,那么就能得到一个必定可以实现的愿望。
   只不过,这是个只能在来生实现的愿望。
此pose~被乐魂在2003/2/9/22:14编辑过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你决定放弃一切时的那种绝望。

0

主题

11

帖子

0

积分

游客

积分
0
发表于 2003-2-6 22:57:3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原创]《愿望》

锵锵~~~~恭喜姐姐哦~~~~~~~~~~~

^^b

26

主题

330

帖子

0

积分

游客

积分
0
QQ
发表于 2003-2-6 23: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原创]《愿望》

姐姐……………………………………………………
华伦·修特·特兰克斯

不是用鲜血浇铸的和平无所谓真正的和平,不是用生命谱写的歌曲无矣为镇魂。

65

主题

377

帖子

379

积分

中级会员

Rank: 3Rank: 3

积分
379
发表于 2003-2-6 23:2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原创]《愿望》

可是今年田中芳树节的冠军文章呢~~~~~~~~~~~~~~放礼炮
新生帝国军的副司令官,如今等同于幽灵般的存在。
被人骂做扑克脸,还曾经被人厌恶。
没有我费沙依然存在,没有我这世界照转。
胡言乱语的我留

56

主题

172

帖子

0

积分

游客

积分
0
QQ
发表于 2003-2-7 03:51: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原创]《愿望》

对该篇文章的标注:

该篇《愿望》首发于费沙,网上版权归于费沙、田中芳树同好会及乐魂本人所有,其他网站如想转载,请直接与费沙的乐魂联系,谢谢!
此pose~被乐魂在2003/2/7/3:51编辑过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你决定放弃一切时的那种绝望。
发表于 2003-2-7 21: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恭喜获奖

微笑中.....
温情幻想中的地狱
不推荐中....该地狱,〈神曲〉的设定还是比较符合
这个标准。
此pose~被拉佛伦斯von海因克尔在2003/2/7/21:16编辑过
发表于 2003-2-7 21: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恭喜获奖

微笑中.....
温情幻想中的地狱
费沙爱好地狱者似乎太多了点。
DEMO版么?

26

主题

330

帖子

0

积分

游客

积分
0
QQ
发表于 2003-2-7 22:2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原创]《愿望》

如果我有许这样愿望的机会。我会因为自己被肯定而欣喜,但却回放弃这个机会。
华伦·修特·特兰克斯

不是用鲜血浇铸的和平无所谓真正的和平,不是用生命谱写的歌曲无矣为镇魂。
发表于 2003-2-8 12: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

果然是好文。昨天晚上光顾着跟乐魂小姐说话而没有好好阅读,只是对地狱的设定表示了点诧异而已。抱歉。

看来地狱也可以是善解人意,即使是在谈话的场所(过堂?)也是随人不同而不同的。当然,唯一有点缺陷的是对于莱因哈特的场景的描述——
“转了一个大圈,最终却回到了起点……原来自己想要的,不是位极人臣的地位,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而是那古旧的两层楼房子里,三个人朴素却仿佛天堂般的生活。”如果让莱因哈特重新选择,即使不忘却前世,他也一定选择同样的生活。毕竟,没有人能够抵御荣耀的诱惑,当然——不失去朋友自然是最好了。古来王者皆孤独,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莱因哈特不是个小孩子,也不是犬儒主义者,追逐荣耀是他的本能。即使这个荣耀对于整个人类乃至整个物质世界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个人,却是全部。
当然,在下并不是莱因哈特,田中也没有登上过他笔下宠儿的位置,但是那些曾经位极人位的人所发出的感慨,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真正理解的么?所以,只是揣测而已。

至于光彩照人的吉尔菲艾斯,那是个悲剧。但是往往流芳千古的都是悲剧英雄,也就是悲剧更能够震撼人的灵魂,给予生性悲观,格调灰暗的人类以安慰或者警醒。
罗严克拉姆王朝也必将灭亡,有出生就有死亡。但是同样,对于整个宇宙,乃至更广大的未知世界来讲,这似乎连沙砾的大小也比不上吧。
历史总是在重演的,即使这个愿望真正实现的话。

如果地狱真是这样,希望我们都可以无愧的成为让渡魂铃响起的人。至于那个可以改变命运而只能在来生实现的愿望,引用一句话。是《人类故事》对一幅名为《希望》的画的注解

“在人类所居住的星球上,‘希望’总是被蒙蔽着双眼,但她却是一直是个美丽的存在,并用若隐若现的琴声伴随着人类的进步。”

112

主题

634

帖子

644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644
QQ
发表于 2003-2-8 14:58:27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是能看出来是女孩子写的啊。

嗯……就是这个样子。
总觉得所有人都……柔了点儿。
如果是男生来写,肯定是许愿来生能征服星海什么的……
也许在此刻梦里正有一大群羊在挨挨挤挤地等他数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不落的黄金狮子旗 ( 苏ICP备05026564号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7 Comsenz Inc. GMT+8, 2024-4-19 05:33 , Processed in 0.559809 second(s), 34 queries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