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之风色[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2-12-31 09:38: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地方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群山叠嶂,郁郁葱葱,一条蜿蜒的石径依着山势引向山顶的那座宅子,房前高高的竹架上面每到夏天就会爬满了紫藤,开出一簇簇数也数不清的紫色花朵。花架下面还是那被水洗得发青平滑的石台,上面用利器划刻的棋盘仍然清晰可见。柳光袖着手,仔细打量着六个时辰前就摆在石台上的残局,微风吹动着他的额前的几缕乱发,也吹乱了横在石桌上的配剑柄上的璎珞。满山的竹林和着山风发出哗哗的涛声,一阵紧似一阵。“大将军,天色要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侍卫长石悠望了望日益西沉的太阳,低声提醒道:“也许那个云随风不会来了。”从天一亮就等到现在夕阳西下时,怪不得石悠会这么说:“况且这是泾北和伏南交界的地方,他们与我们伏南素来不合,如果生出什么事端来就麻烦了。”

柳光微微一笑,摆摆手不以为意。

石悠只好退后一步,不再言语了。心里却越发焦急起来,柳光如果认起真的,就算是一百头牛一起上也是无济于事的。眼看天色越来越暗,通向山顶的唯一的一条小路上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石悠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十个勇士也都是满脸焦急,甚至有人低声嘀咕起来,还有人低声咒骂云随风。让大将军如此等待,难道不该骂么?

柳光还是一动不动,因为他知道,云随风一定会来的。三年前就在这里,还是少年的柳光和云随风经常在这里比剑下棋,如果柳光击剑赢了,那么棋艺上一定输;对于云随风也是一样。这就象一种默契,一种平衡,被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小心的维护着。

“那天棋下到一半,云随风的父亲把他叫走了。后来据说是投了泾北节度使的门下——当时他说,明年的这天会来找我下完这盘棋,可是他没有来。”柳光抬起头,凝视着前方:“后来第二年他还是没有来,今年如果他再不来的话,我便不再等他了。”手抚着身前的宝剑,柳光接着说:“虽然我不能再跟他比剑了,但是至少还可以在棋艺上胜他一筹。”

石悠的心里抽搐了一下,吩咐手下燃起火把。天,已经完全黑了。夜风借着暗夜的力量更强劲起来,穿透了薄薄的夏衣,让石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自发起抖来。柳光仍旧坐在石台旁闭目养神,黑色的长衣如同融入了夜色,只有衣饰上的金色文样随着衣料的飘动而妖冶地盘旋扭曲。“大将军,我们回去吧。否则节度使大人要担心了。”石悠只好祭出节度使这张牌了。柳光虽然具有埋在沙子里也很难演示的光芒,但是从来不放纵自己的欲望,无论父亲说什么,只要是过得去的,柳光都是会听从的。可是这一次……

“石悠。你带他们先走,我还要再等一会。”柳光的嘴角划出个优美的弧线,但是言辞确实斩钉截铁的:“你们都走吧。”勇士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到了石悠脸上,大将军柳光的命令是没有人敢违抗的。“你们都回去吧,有我在这里陪大将军就可以了。”石悠嘴上说着,同时作了个手势。四十勇士告辞而去,却半道停在山腰,依照石悠的吩咐暗地保护。

柳光感觉到石悠并未离开,也没有说什么,继续闭目等待。石悠叹了口气,继续退后向山路张望。“石悠。”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柳光睁开眼睛,低声问道:“天已经黑了吧。”

“是的。”
柳光低声咳嗽了两声,用衣袖掩着口微喘了起来,几滴液体滴落到蒲团上,刺眼的红。“如果再不来,我可真不等他了。”勉强笑了笑,咳嗽声更大了,一时间好象都有些上不来气。“柳光!你……”

“咳…咳…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你这么称呼我了。石悠。”靠在石悠的怀里,柳光的手开始抖起来,“你看,抖得这么厉害,怎么能握剑呢。你说,是不是云随风那小子明知道下棋下不过我,就要赖帐不来啊。”石悠几乎不能言语,只能让柳光靠得舒服些,这个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怨恨云随风。“小狐狸”本是少年时候对云随风的昵称,如今在石悠心里更多的是咒骂的成分。“石悠。”呼吸变得平静起来的柳光这么说:“如果那只狐狸来了,我要借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他。你借给我吗?”声音是淡淡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自从三个月前的那个欢宴之夜为了保护节度使而被刺客的毒剑伤到后,柳光先是失去了视力,然后逐渐衰弱下去,即使是伏南最好的医生也无能为力。“柳光,我们回去吧。”石悠近乎是哀求了。

无力地拍拍石悠紧握的手,柳光懒洋洋得微笑道:“你看,我不能首先失约,如果他来了我却不在,不是我的不对了吗?难道石悠忍心让我承担这个过失么?”几滴温热的泪水滴到柳光的脸上,失去知觉的柳光却什么都不知道了。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山岭上密植的竹林掀起一阵狂涛,丝毫不逊色于怒吼的大海,冷冽的夜风刮着石悠的脸,几乎把流下的泪水都凝结到了心里。石悠颤抖的手抚上柳光的脖颈,微弱的脉搏还在顽强地等待着,似乎要牢牢抓住那个越来越渺茫的约定。平时如此平和,时常微笑面对一切的柳光,此时怎么就如此执枉呢。

“石悠。你听见了么?”柳光突然睁开眼睛,许久没有光彩的眼睛绽放出喜悦的光芒,“你听,是小狐狸来了。”石悠侧耳倾听,除了越来越震耳的竹涛声什么也听不见。“柳光……”柳光的手猛得挣脱了石悠紧握的手,顽强地指着他意想中山路的位置,微笑如同惊鸿略过:“他来了,没有失约,没有失约。”幻觉,该死的幻觉,石悠除了使劲的点头以外,什么都不能做。心就象被飞锤击中的琉璃盏一样,先是裂开,然后因着哀痛化成了齑粉。

半晌…..

“石悠,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么?”柳光垂下手,象寻求温暖一样的往石悠怀里靠了靠,先前的激越换作了平静。“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你说吧。”石悠一凌,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离柳光的感官,毕竟即使是垂死状态,也不失为神川第一流的武将。“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想欺骗自己。很愚蠢吧。石悠。”柳光微微喘了口气,静默了一会儿,好象准备说很多话。

三个月前,是伏南节度使小女儿柳荧荧的成人礼,伏南城里忙乱的光景正好是行刺的好机会。
歌舞欢处,面红耳酣之时。有蒙面刺客躲在彩车里飞身拔剑,那个方位,那个速度都是如此完美,差点就成功了。一瞬间,十步外的石悠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刺客是谁,事后一想,比他更为熟悉对方剑招的柳光一定也意识到了。起身,跃起、拔剑,档在节度使身前,柳光的工作如同飞驰的火焰,简单、直接、而且有效。仿佛是早已经商量好的默契,时间、空间丝毫不差——

就这样,刺客的剑和柳光的剑同时招呼在对方身上,柳光伤在腹部,刺客则一剑穿胸。
喧闹声如同被刀声阻断,所有的人都无法动弹,即使是石悠也沉重的无法迈开脚步。
“你可知道,那时我看到他的眼睛了。我想他也在盯着我的眼睛。我想,毕竟没有看见尸体便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算,对么?“

被抬走的时候没有揭开刺客面具,所以柳光还可以欺骗自己,石悠也可以帮助柳光欺骗自己。“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谁,对么?”石悠点点头,柳光嘴角流淌的鲜血已经濡湿了石悠灰色的军衣。“你看,我的剑术还是比他好吧。”柳光的笑容越来越虚无。“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悠。你把他埋在什么地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晚上偷走尸体的家伙是你吧。”

“是的。我知道即使我不这么做,柳光你也会这么做的。”石悠拍拍青石台,“他就在这里。三个月前他就在这里等你了。”你应该责怪我,柳光。石悠心里想,如果我早告诉你,也许就不会让你在风里等这么久了。“当时他并没有马上死,我还记得他的眼神。我想云随风是希望我把他安置在这里的,因为柳光的朋友一定也是需要践习约定的人。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柳光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石悠下面的话,他用手按住对方的嘴唇,无力但又坚定的摇了摇头,意思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这里很好,作个墓地不错。这个也拜托悠一并安排了吧,也方便我们两个把这盘棋下完。”

当四十名勇士无法等待下去再次上来时,只看见侍卫长石悠抱着沉睡着的柳光面对满山的竹海发呆,而风则莫名的停了。






此pose~被拉佛伦斯von海因克尔在2002/12/31/9:3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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