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系列]4 奥贝斯坦篇

兔子查

透明系列[四]
——奥贝斯坦篇

虽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菲尔纳仍然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只他没有离开，整幢办公楼也都
是灯火通明——与往常一样，军务省的工作是24小时不停歇的。
但是，今天有些不同。
虽然整个军务省就像一架已经设定好程序的大型机器一样，伴随着“咔咔”声规律地转动着，但
是在这部机器的内部，令人坐立不安的气氛却正在逐步蔓延开来。虽然没有人放松手里的工作，
但在工作的空隙时间，几乎每个人却都会忍不住向着窗外临时皇宫的方向看上一眼。
电子时钟上的数字平稳地跳动着，连万分之一秒的差错都没有。
但人的心却无法冷静下来，它们激动地在不同的胸膛里跳跃着鼓噪着。
因为——命定的时刻即将到来。

“时候快到了吧……”菲尔纳喃喃自语着。
他并没有在工作。
也许是因为心情烦躁的缘故，菲尔纳不停把玩着手中的一颗玻璃球。玻璃球的直径大约在3公分左
右，全部由透明材料制成。如果对着灯光看，则能够清楚地看到球中心隐约可见的透明构件。
这实际上是一颗人工义眼。
东西是从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的，好象一直都被扔在抽屉里的最里面。
随便按几下义眼上的按钮。
不知道是没电还是坏了，义眼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菲尔纳终于想起来自己上司的义眼为什么会跑到自己的抽屉里来的了。

某次作战会议之后，菲尔纳为了某件事情来到附属休息室。在那里他碰见了正在修理义眼的军务
尚书阁下。注意到他出现的一瞬间，军务尚书的身体似乎振动了一下。但仅仅只有一下，然后闭
上右眼的军务尚书便转过身来，冷静地看着他问：“什么事？”
现在想起来，好像也从来没有什么人见到过军务尚书调整义眼的景象。
嘴里说着不在意，有时候甚至还以自己天生的缺陷为武器的这个人，或许还是不愿意被人看见自
己残缺的样子吧。即便是一直都给人以“冰冷的石碑”印象的军务尚书，在某些方面来说也毕竟
还是个人。
当时是怎样回答的，菲尔纳已经忘记了。
总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后，等话题结束以后的菲尔纳忽然提出要代为修理一下义眼看看。

“不过，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干呢？”
菲尔纳思索着，即使到现在他也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的行为。
也许纯粹是出于个人的好奇心，或者其他什么未知的原因。记得当时还有过一阵谣传，说军务尚
书的义眼里面装有微型摄像机跟监听设备，所以无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当然，这只是一些对
奥贝斯坦个人的极端厌恶以及畏惧的人，所做的夸大的想象。
因为，“军务尚书”与“阴谋”——在大部分人的心目中，这两个字是划上等号的。
不过，姑且不论装上这些设备的技术难度，单单从精神层面上来考虑，这也是不可能的。
这就像舰队司令官不需要去指挥舰艇操作一样，一流的权谋不需要耍这些小手段。
一流权谋家，二流政治家。
——这就是菲尔纳给上司所下的定义。
奥贝斯坦虽然一贯以“皇朝”的辅佐者而非“皇帝”的辅佐者自居，但真正说到政略，他的思想
有时候还是显得刻板而僵化。众人所说“奥贝斯坦恶事做尽”，一方面或许是他自己刻意地将人
民对皇朝的憎恨集中到自己的身上，但另一方面也未尝不能看作是他行为刻板的一个投影。

当然，最后义眼还是没有被修好。但之后因为元帅表示要更换新的义眼而离开；同时，被派去做
其他事情的菲尔纳也忘记了交还义眼。
那东西就这么被留在了菲尔纳的办公桌里。

那个奥贝斯坦……
有时候，菲尔纳觉得奥贝斯坦这个人并不是不愿意采取温和的做法，而是不会，或者说不能。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帝国历003年发生在旧同盟首都的俗称“奥贝斯坦大除草”的行动。
表面上看，扣留人质然后逼使艾尔•法西尔政府投降的计策的确是辛辣有效，而且十分的“奥贝斯
坦流”。策略本身并没有错。如果计策真的成果，帝国就可以免去之后投入战争的大量牺牲。真
正错误的，是实现策略的时机：当时协从人员里，有个叫做“毕典菲而特”的，极端激进的军事
浪漫主义者。

军事浪漫主义——
菲尔纳忽然觉得想笑。
在帝国军内部，几乎从皇帝开始到每一个舰队指挥官，都差不多沾染着“军事浪漫主义”的色
彩。而唯一的异数就在这个被称为“奥贝斯坦统辖”的军务省。军务省与作战统合本部一向针锋
相对，但之前军务尚书的所有行动都是在皇帝的首肯下以半妥协的方式进行的。
“大除草”应该说是奥贝斯坦这个人第一次真正的实现自己的手段。
但忽略了同伴的心理承受能力而做出的决定，最终导致的是军务尚书直属军队与黑色枪骑兵的对
立。这个僵局一直到皇帝陛下亲临才告结束。
身为政略者的奥贝斯坦，因为沉浸于谋略的满足感中而忽略了对皇朝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内部的
统一 。
——这便是他不合格的地方。

义眼被托在手心上，灯光透过透明体的折射一下子幻化出无数种颜色。
虽然奥贝斯坦元帅做事一向都秉持“对帝国最好”的原则。但是在他人看来，只怕就会不同吧。
对普通人来说，自己的眼睛里都只能看见自己愿意看见的颜色。所以，哪怕透过这双透明的义眼
所看见的是最接近真实的景象，旁人也是不愿意承认的。
虽然奥贝斯坦常常将他人看作是皇朝的不稳定因素，但不知道他自己注意到没有：
——他本身的存在也是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

青白色的电光忽然一下子撕裂了天空。
这让菲尔纳转移了思绪，将视线投入到窗外那一片漆黑中去。
伴随雷声而来的是更大更急的雨点。豆大的雨滴噼啪作响地砸到地面上，带这大量雨水的暴在窗
户上使劲拍着，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窗外的雨很大，这种天气里，无论是谁想要做什么只怕都会比平时困难许多。
“计划会有变吗？”
他停顿了片刻，随即又否定了刚才的想法：“不，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因为时间不够了……”

爆炸！
好像在印证菲尔纳的话一般：
小型炸弹爆炸而产生的白光在临时皇宫的位置上亮了起来。
赶上了——
菲尔纳松了一口气，向后倒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那是地球教的残余份子展开了行动。
而一切都在计划中：
一个礼拜以前，远征军回到费沙。
一回到费沙，皇帝就陷入了持续的发烧中。虽然医官没有对外发布具体的情况，但任谁也明白—
—时间不多了。这让英勇的元帅跟一级上将们耷下了肩膀。而在这一大片穿着人形外衣的悲哀
中，则有一个人依旧冷然地规划着将来。
为了罗严克拉姆皇朝的未来，必须要在皇帝陛下去世以前把所有的叛党余孽一并扫除——奥贝斯
坦元帅对命令一向很少做说明，这是菲尔纳自己做出的解释。但纵然如此，利用皇帝来做诱饵的
行动，也实在是大胆到令听者为之咋舌的程度。
当然，具体行动的命令并不是由军务省直接下达的。
菲尔纳的手下，也不乏情报机构。几天之内，他们在每个与地球教有关的地方都散播了谣言，打
算将地球教最后的喽罗们从地洞里赶出来。而另一方面，透过内部操作，菲尔纳也悄悄地在皇宫
卫队的防御线上钻了几个小洞，好让诱饵看起来更为香甜可口。
然后，收获的时刻到了：刚才的爆炸代表了全部计划的最终成功。

放松下来的菲尔纳准备开始继续工作，但紧急通讯的铃声却打断了他。
打开通讯端口，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临时皇宫负责联络军务省的通讯员。年轻的军官看起来有些慌
乱，他匆匆冲着菲尔纳行了一个礼，然后开始报告消息：
“奥贝斯坦元帅去世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实际听到消息时还是会感到吃惊：“呃？”
那个奥贝斯坦真的死了么？
“死因是什么？”
“因为被地球教暴徒投掷的炸弹击中，元帅阁下又拒绝就医，所以就……”
“那么皇帝陛下的安全呢？”
“皇帝陛下的房间没有受到波及。”
……

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旧王朝留下来的最后一颗定时炸弹也解除了。

菲尔纳把奥贝斯坦的义眼放回了抽屉里面。
——这也许可以作为一个留念，但也仅仅只是留念。
它将会代表那个已经结束的时代永远沉睡在菲尔纳的抽屉里。
而在活下来的人们面前，马上就会展开一个全新的未来。
接着很快就会有许多事情要做：军务尚书的位置需要有人代理。然后等皇帝死后，需要准备新皇
帝的即位以及皇太后的临政。再之后是巴拉特的政权问题。甚至也许还会有暂时内政不稳的情况
发生……
现在，他只希望由代理转为正职的时间不会太长。

不过，有一点菲尔纳一直没有明白。
他从不认为奥贝斯坦元帅是那种把任务交代给副官以后就不再过问的人。尤其是关系到皇帝安危
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副官究竟做了些什么。
但是，为什么结果还是这样呢？
是单纯地因为关心皇帝而忽略了自己的安全呢，还是因为看透了菲尔纳的计划但却无法阻止，或
者是根本没有打算去阻止……

最终，也没有人知道，透过奥贝斯坦那双透明的义眼所看到的天空，究竟是怎样的。


[完]


后记：唔，罗嗦的后记又开始了。
这篇，原本是起因于跟人的聊天。当时大家讨论奥元帅的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好无聊的话
题），于是就起了想写点东西的念头。
最初，只是想讨论“奥贝斯坦看到的真实究竟是怎样的？”（这种问题只怕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关
心吧。）不过真的开始想，就觉得不简单。奥元帅身边的谜团一直都不少，特别是最后的所谓
“殉死”……我总觉得那是田中的神来之笔，就算跑过去问原作者，他都未必能回答得出来。原
作中是分意外跟殉死两派，我感觉，作者也许更倾向于“意外”（因为那样整体的讽刺效果更
强，比较符合田中的个人趣味）。而我个人则更倾向于“殉死”，当然这也跟看了CICALA以及
SUBBY对于这个问题的一些评论有关。因为后者虽然与作者的性格不符，但前者却跟奥贝斯坦这个
人物的能力不符。（笑）
当然，想到跟写出来是两回事……
这次借用的是他的副官菲尔纳的角度。菲尔纳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他的出现，基本上感觉就是作
者写出来作为奥贝斯坦的喉舌的……几乎所有奥贝斯坦个人的想法之类的我们都是从他的口中得
知的。但是这个人难道就只有这么简单么？原作中的他，一开始可是以积极准备谋杀莱茵哈特来
阻止内战的行动派谋略家。而通过原作中他多次对于时事的点评，也可以看出此人的政治远见跟
抱负……要说他在最后这一件事情上动了手脚也不是说不通就是了。
所以……故事就这样产生了。
这篇虽然被我厚颜称作奥贝斯坦篇，其实也可以称作“小菲阴谋篇”吧。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