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系列 [二] 尤利安篇

猫查

透明系列 [二]  
——尤利安篇

一连几天，海尼森的天气都很好。暖暖的阳光透过日光室的玻璃照下来，照在身上，照在脸上，
让人觉得很舒服。拉了拉铺在身上快要掉下去的毯子，结果却是“啪”地一声，掉下去了一本厚
厚的本子。
这到底是第几本日记呢？
老人一边轻轻地拍掉本子上的灰尘，一边微笑着喃喃自语。不是勤于记录生活的人，但因为最初
开始写日记时，那个人在送自己日记本的同时还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所谓日记，就是为了在
死后公布出来，所以写满了说别人坏话的文章。”结果虽然经历了许多次的战乱，最初的日记也
早就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而现在的日记也因为视力和手的关系往往几个礼拜写不了几行字，
可记录生活的习惯却出乎意料地保持了下来。细想，从最早的时候一直坚持着认为写日记是为了
磨练自己更好地成长，到现在玩笑似的说出：“当然是为了写下别人的坏话啦。”这里面固然有
少年向成熟转化的因素，但最重要的恐怕是受到了身边某些人的过度影响所致吧？
圆熟的大人，和稚嫩的孩子，差别也不过如此。

翻开日记，第一面的纸张已经有些微微发黄了，也略微带着些起伏不平的皱痕，那个并不是岁月
的痕迹，而是因为水。
是托利斯坦行星上的水——在那个时候，那里还只是一个新开发的边境行星，因为纪念帝国某位
重臣的缘故而起了这个名字。但是自己当时到那里的原因却不是为了纪念或者出于对帝国的忠
诚，而是反叛。
提督啊，对不起，结果还是由我挑起了战乱。
老人仰面望向玻璃外边湛蓝的天空，然而他的视线却并非停留在那里。在他的眼中，一双微黑透
明的眸子正看着他。那里，是他的父亲，朋友，老师。
以前被卡介伦说过，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崇拜杨。说话的人口气中带着一丝的调侃，而听话
的人则是在年纪渐长之后才发觉到那句话中的惋惜。年轻时候的冲动往往是执拗而幼稚的，但之
后的道路却是因人而异了，有些人会因为成长而继续坚守，而有的人则是会看作是青春幼稚而抛
弃。那么，自己选择的是哪一条道路呢？
帝国的第一任皇帝，有着无与伦比才华的黄金狮子死了。他的继任者是他的妻子，一位睿智精明
的统治者。那位皇帝很聪明地没有留下任何对民主政权的承诺，而继任的这位皇太后也很巧妙地
利用了这一点，在新帝国历005年的那一个新年，几乎将伊谢尔伦的残留分子们逼上了绝路。
战或者死？
和平固然是一种美好的希望，但当死亡迫在眉睫的时刻，再坚忍的和平主义者也会拿起手边的枪
吧？
之后的混战，掌握了大量金钱的费沙自由商人团体的反抗，帝国元帅与执政太后之间的矛盾，在
早期的战乱中就已经元气大伤的帝国经济终于崩溃。一切的一切，都不能用“和平”这两个字来
概括。而究其根本，不过是对于“民主”二字的执着造成了这一切。
人们往往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来作为开始战争的借口，而又往往用
‘再没有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了’来作为停止战争的理由——以前杨曾经对自己说过类似的
话。民主或者和平，极其艰难的选择，黑发的老师公平地将二者放在自己的面前，无论那一个都
是作为杨的一部分需要被继承的，而自己伸出手去，拿起的是刻着‘民主’的那块牌子。
“您真的很狡猾啊，为什么要出给我这么难的习题呢？”
老人用轻微得几乎难以清楚地听见的声音，对着空气中他的老师抱怨着。在那边，绿色的阔叶植
物边上，透明的空气中有微笑漾起，他几乎失聪的耳朵从未如此清晰地听到了声音，那久远得让
人怀念的语气：
“尤利安，尤利安。”

这本日记的末尾记述着出版第一本书的事情。
那个时候，战乱已经开始平息了，作风强悍的皇太后第一次面对民主主义者们作出了让步，从新
帝国历016年开始，新帝国宪法颁布，里面定下了也许会一直延续到这个王朝结束的政权形式：君
主立宪制。
这是民主主义的又一次伟大的胜利！——有不少的人这么欢欣鼓舞着，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作不
到这么轻松地去看待这件事。希尔德皇太后不是简单的人，她也不会甘心她丈夫一手创下的基业
就这么在她手中少了一半。但是，这种话却也是无论如何不可以说出口的：因为经济的缘故，银
河系的社会已经没有能力再度承受战争了，所以，即使是为了警惕，也不能随意地作出任何会来
破坏这份来之不易和平的言行来。
而自己的第一本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版的。
《战争与民主——魔术师杨的思考》
记得是这个名字，最初的时候单单为了这个名字就和出版商争论过无数次。杨在生前就极其讨厌
做这种哗众取宠的事情，更何况，为了宣传效果，这部书居然和《特留尼西特传》一起并到了
《海尼森丛书》中。
“绝对不行！！”那个时候猛地一拍桌子就把编辑赶出了门的应该就是自己吧。还记得当时身边
老朋友们的表情，好象除了卡琳以外，从亚典波罗到寇涅夫，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苦笑，事情演
变成这样，的确是让人料想不到的。杨和特留尼西特这种组合，无论对哪个立场的人来说都是一
种极辛辣的讽刺。
而在那个时刻，却是因为卡琳的一句话结开了自己的心结。
“如果是你写的话，无论标题怎样，或者和什么样的人放在一起，杨提督始终会是杨提督啊。因
为，只有你才能写出最真实的杨提督来。”卡琳的手是温暖干燥的，老人不由自主地轻握紧自己
的拳头，他在记忆中再度握住了那双充满关爱的手。就是这样，书最后还是出版了，放在《海尼
森丛书》中。
“销量大大超过《特留传》哦！”拿着新书上门来拜访的卡介伦笑笑说着。而自己只是认真地回
应着：“无论怎样，也许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真正的杨提督，而不是大众宣传的样子。”“那，
或许是让更多的杨的崇拜者了解到他的真实面目，因为偶像梦的破灭而落荒而逃也说不一定
哦。”而跟在卡介伦身后进门的亚典波罗，就这么接下了自己的话。
也许会是这样。但无论如何，心里总是觉得，也许只有这么做才能够真正地走上杨所希望的道路
吧。就象杨夫人说过的话：“既然日子还是要过，何不在他建立起来的土台上，再积一些泥土
呢？哪怕仅仅只有一厘米！”
也许，就这样慢慢地，就能够在民众的心中构筑起一座真正的民主主义的堡垒来。
你说，我能够成功吗？我的老师。
阳光开始倾斜，也渐渐发出了带些微红的光芒，在那一丝透明的日光里，乌黑的眸子也显得有些
模糊，微笑依旧，记忆中那双大手温暖地抚在自己的头顶上，老人的脸颊上浮起了些微的笑容。

现在已是长达一代以上的过去式的和平年代了，那些和老人有过共同记忆的朋友们大多已经离开
了人世，最亲爱的妻子——卡琳也已经死去了一年，而曾经经历过甚至总觉得好象昨天才发生过
的种种也已经成为了他孙女书包里厚厚的历史书。时间往往就是这样，它冲淡了思念，却将记忆
洗刷得更加鲜明。在这充满阳光的午后，他想起了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多的东西，而那些影子般
模糊的记忆也统统在这个午后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红色的霞光好象突然间变得亮了起来，它眩着眼睛，也让老人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抬头望去，
记忆中那双黑色的眼眸泛起了笑意，眼眸的主人对他伸出了手，在他的背后站立着那么多的人，
那么多熟悉的脸……
脚边，有什么东西触碰椅子一下，好象是孙女儿的球。
很抱歉，可现在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了无法捡起它的地步。
对不起了。



后记：
终于，终于，不会再被人询问：“《透明》该不会只有杨篇吧？”这个是计划外的一篇，虽然差
一点就演变成挂尤利安头卖杨肉的局面，但无论如何，这个的的确确是尤利安篇。^^
这次的主题是时间。尤利安的确是幸运的人呢，不仅逃过了田中的毒手，而且《银英》里所有一
代人物中，唯一能拥有灿烂未来的就只有他了。所以，找他作为透明第二篇的代言人，想通过他
的眼睛去经历过去、现在和未来。
此外作为私心，觉得杨无法实现的死亡方式也许他会有机会得到吧，所以擅自就用了。[不记得的
人，回去查书吧。^^│││]

PS：[题外话]啊，啊，其实原本很想用这一段台词呢：“ 说实在的，我觉得民主主义什么的没了
也好，整个宇宙还原成原子也无所谓，只要能在我身旁半睡半醒地看书就好了……” 这个是几乎
每一次看到杨死了以后，会忍不住开始掉眼泪的地方。可惜，放不进去，只好作罢。[叹气]

乐魂

其实……怎么说，尤里安作为杨思想和行动的继承人，应该说是幸运的人吧……

有明确的目标、有众人的辅佐和支持、还有着不输于杨的头脑和远胜过杨的行动力（笑）。这样
的人，不管是在和平时代还是在乱世，都应该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的吧（怎么说得好象特留一
样……汗）。

很难想象尤里安老的样子呢！或许真的就象这篇文章中描述的一样，会坐在日光市的摇椅中，慢
慢地闭上眼睛，为自己的生命画一个句号吧？

multivac

尤里安……不应该一生活在杨的阴影下呢。不过，既然这是他甘愿的选择，旁人也没有办法。

非常想看特留传啊！要写啊！优雅深沉的特留先生~~~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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