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好像这里还没贴过……）摩登蛋糕
我一直疑心我妈妈是想把我养成女孩子才对，小学时候买的第一本书是有插图的童话《青鸟》，还有《欢乐的布勒比孩子》，一个女孩子讲东欧小镇里头的生活，大一点之后还会把《小妇人》当作宝，等等，等等。反正家里都是这类非低幼但是软绵绵的故事和散文，以至于第一次读水浒传，还是在苏以家里书架上看到借来的。所以并不是我想逃避责任，不过现在自己会变成这样讨厌见人，害怕说话，整天最喜欢捧着本书看的性格，教育肯定是问题之一。小学升初中的时候，举家迁到一个江南的没落风景小城，那个时候问题就来了：交不了朋友，只好自己看书。
住的地方，现在应该已经变成每到晚上，登高远眺，万家灯火见不着星星的公寓森林了，最初搬进去的时候，那儿只是城乡接合地区的一个有待开发的荒僻住宅区而已，刚记住沿途车站的公交线路过一两年就会被换掉，附近有不少鱼塘，上学的路上，高兴的话还可以走穿过农田的路线，不必在公路上闻汽车的废气，到了夏天就采桑葚来吃，甚至有一学期流行过在自己叠的纸船里头采桑叶养蚕。山野风情有趣是有趣，但是整个小区死气沉沉的没有几个人，好不冷清。
所以今天想起来会很奇怪，那样的地方怎么会有面包店生存下来呢？不过住民大部分是爸爸妈妈研究所里头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也有一些附近大学的老师家属，对西式糕点不至于特别排斥就是了。至少就我而言，是经常被差遣出去买面包蛋糕饼干什么的。平时看店的是苏以的妈妈，到了假期，买点心的时候就会看到一个少女抱着一大堆书和作业本坐在玻璃柜台上。
苏以大我两岁，而且女孩子发育的都要早一些，在我的记忆里面，她一直是“面包店的姐姐”那种形象。这其中个头和年龄固然是一个要素，性格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苏以没有会害羞不好意思的气质，毕竟要招待买东西的人嘛。而且和我那种战战兢兢，唯恐说错话，做错事情的家教不同，她的言行举止中都有成熟的爽朗和自信劲儿，对周围的人和事情充满好奇。
“喂喂，来的正好，帮我做数学作业吧。”
我去买点心的时候经常被她抓住。
“可……可是，我学的程度比你低两个年级啊。”
再说，家里还等我买东西回去那。
“那好办，我借我们的数学书给你看好了。”
然后就会笑吟吟的看我坐立不安的样子。说实在话，我中学阶段的数学确实很厉害，几乎不用费心听课，看一遍书就能做习题了。这样的特技是那个年代，用来维护我身为男生尊严为数不多的道具之一，不过一个奇迹秀多几次，就变成责任了。
最后我只好说：“那就晚上过来做作业吧。”
学生们一起做作业，现在想起来是非常感人的一件事情。其关系就如同在一个战壕中的战友一般，一起面对功课的疲劳轰炸和“我永远都学不好这个”的绝望感，熬过苦涩的青春。可惜我们一个在读初二，一个在读高一，不在同一个班里做同一个老师的作业，没办法把作业分工了之后负载平衡。只能彼此精神勉励了。小区里面同校同班同学也有过那么两三个，不过全是生口生面每天连名字都不叫的，当然了，前面说过了，我大致是一个社交能力很差的人。
所以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拎着书包，扎着马尾辫，笑起来阳光普照的女孩子，马上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爸爸从堆满资料的书桌上抬眼偷看，妈妈赶快倒茶，细细的问苏以住在哪里，现在读几年级。苏以泰然自若的应付大人那一套繁文缛节，娴熟程度让我也汗颜。只好低着头赶紧收拾狗窝。
苏以回去之后，我妈妈就训我：“你看，人家多懂事。”
我至今仍然怀疑我妈妈恨不能把我生成女生。
比较起来，苏以那边就轻松多了，苏以的爸爸是一个有点腼腆的中年人，夏天看到我和苏以在柜台那边的时候，还会切几块西瓜送过来，不过就没有那么多话。店里面的糕点，几乎都是苏以的爸爸在店铺后面的作坊里作出来的，每次他骑着三轮车买面粉和鸡蛋回来，苏以就会提前把开水冲的茶放在一个巨大的搪瓷茶杯里头凉着等他回来之后马上可以喝。我想苏以和她父亲感情应该很好，虽然她不太跟我提起。
爸爸妈妈和苏以的一家也熟了起来，苏以妈妈身体不太好，从工作的单位退下来休养。日子一久就觉得很寂寞，苏以的爸爸好像学历并不高，个性也不是那么要强，去哪里工作都一样，所以干脆回来开了这个小小的面包房。我觉得很棒，苏以就说：
“那有什么好的，害的我放假的时候都不能出去玩。”
放假的时候总是苏以在看店，出去几个小时就要把妈妈叫过来代看，另一方面，这个小区也确实很荒芜，总也无可玩之处。苏以也有好些朋友，放暑假的时候经常能收到笔迹娟秀的信，她总是在柜台上趴上一个上午或者下午来回信。
偶尔那群女孩子会聚集起来探她，她也从来不向我介绍，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看到我来买糕点就兴奋的盯着看，间或很不礼貌的相互悄悄耳语。逼得我赶紧买了东西逃之夭夭。
“她们在说我什么吗？”
有一次我终于意识到并不是每个男生跑去店里都能引起她们如此注意，所以特地去问苏以。苏以忍着笑说：
“她们说你很可爱呢。”
我赶紧住口，不敢问了。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从家教得知，做人是有面子的云云，如果竭尽努力之后，居然做到别人觉得可爱的程度，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做得有问题。这个时候就要赶紧遮掩事态，不要穷追猛打，以免自己的无能被广泛接受，成为公认定律而无法翻身。
那一段时间里，苏以究竟对我是什么样的想法呢？这些年来空下来，感叹身世，缅怀人生的时候，常常会想起来这个问题。那是童年时候最快乐的一段生活，我们一起采桑葚，一起爬山，在野地里头找过草莓，还失足掉进池塘里头来着。妈妈不喜欢我整天抱着书看，催我出去活动一下，去附近的大学游泳池游泳，然后说“叫上苏以一起吧”，我就会乖乖照办。唯一不满的记忆就是被她先学会了骑自行车，所以狼狈摔交的时候，打心眼里期望没有一个已经学得很好的女生在旁边欣赏。
当然，说是“童年玩伴”，或者小说化的“青梅竹马”要简单的多，但我觉得既然是玩伴，应该是有相互对等的能力或者是地位才对。那段时间里，不论个头，还是接人处世的成熟度，我和她，应该都不是一个层次的，我这么说并不是想强调“勉强算是家臣吧”这样的委屈，而是说，那时候的苏以，在我的印象里面是永远都欢快和充满活力的，我从未见过她气愤，悲伤或者是不满足的样子。我还是不了解她，虽然充满了倾慕和眷恋，但是从来没有机会深入她的内心深处。
最大的快乐，也是最大的遗憾。
不过当时懵懵懂懂的我，对于遗憾快乐之类的并没有什么自觉，高一的时候转了学，终于有了熟悉的朋友，也有了喜欢的女生。朋友名字里面有个洋字，被我们起了羊啊羊的外号叫；女生长得娇小可爱，说话又快又脆，又爱笑。演小品的时候经常回忆起到即将到来的笑料，而忍不住先笑出声来，看到的人就会跟着笑，然后小品就排不下去了。小品演出后，她身边就跟了一大群男生女生，俨然一个小公主一般，在小品里面演抄作业的差学生的我，面对那个整天商量着去那里玩，看什么电视的圈子退避三舍，心中怅然若失。
羊看出了我的心事，兴致勃勃。
“这个好办，交给我吧。”
不久之后，研究所开始忙一批产品的测试，父母连续几天都是夜里十点十一点才回家，然后，羊就突然宣布，小公主的生日庆祝会，就在离校近，而且家里没有大人的我家举行了。
“加油啊！”
羊鼓励我道，我则十分困扰，喜爱是一回事情，想要喜欢到什么程度都没有关系，但相互的沟通和亲密的关系则是两个人的事情，即使强求也没有用，刻意去追求的话，反而连原本的喜爱也带上了功利的影子，而无法纯粹了，我是这么想的。而羊就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面，那个时候他自己是小圈子里头的活跃分子，同时又在追邻班的班花。有次我放学回家，看到他停着自行车躲在路边，就过去招呼，他连忙摆手赶我走。
“走开！走开！”
我弄了半天才明白，他是躲在那里，等着女孩子放学骑车经过，就赶紧骑出去追上对方，假装是偶然遇到的，不至于过于着于痕迹，于是狠狠嘲笑了一通才放他走。羊其实是一个挺好的人，身材挺拔，戴着当时颇为珍贵的细金属边眼镜，看起来很是儒雅。他的成绩非常出色，同时做这种事情却同样那么精于心计，让人不能不感叹人心不古，造化弄人啊。
总之，事情就那么定下来了，蛋糕是大家凑钱买的，正好照顾了店子的生意，苏以还开玩笑，“小心我往蛋糕里头放泻药进去”来吓唬我，一起去订的羊则惊叹苏以的容资，说“就算泻药我也会吃下去的”，我赶紧一连串的替他道歉，回到家里爸爸一边抱怨一边收拾自己一直堆到客厅的资料，妈妈则喋喋不休的训斥我招待同学要有礼貌那种话。我则是怀着满心的期待，准备汽水零食招待客人。
次日在学校里头过得好不幸福，和心中的女孩子可以自然的交谈说笑，信誓旦旦的保证“今晚一定没问题”，转眼到了放学的时候，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开去居民区里头，左邻右舍无不侧目。不幸的是，生日会一开起来，却又故态重萌，大家谈笑风生，我却结结巴巴的插不进一句嘴去。坐在那里好不自在，只好跑前跑后，帮着拿食品，饮料，处理果壳来掩饰窘迫。
总之，我应该算是不错的家庭主妇，把生日会照顾的非常周到，几个同学都不好意思了，一叠声的邀我坐下来，不必那么奔忙，我总是坐不了几分钟，又找到一件要做的事情走开了，如果那天给女孩子留下了什么印象的话，“家务勤力”肯定在为数不多的评价里头能算一条。
同学们告辞离开了，几个人在路边讨论着，怎么样把路线合起来，分摊车费坐出租车回去，这也是那个时候学生里头新颖时髦的做法，不会太浪费钱，回去的速度快，对于女孩子的家里人也比较好交代。我提着垃圾袋，从六楼走下来，心中有两分欣慰，八分感叹。回来的时候经过面包店，被一个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样是不行的哦～～”
店门开着，却没有开灯，苏以趴在柜台上，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我，那个店的地势不知为何比周围的路面要高出一截。
“什么嘛。不要这样吓人了。”我按按胸口表示被吓了一跳。她嫣然一笑，指指头顶，我才想起来。
“怎么，坏掉的灯泡还没换么？”
“那样不行的哦，追女孩子不是那样的。”
“我哪有追啊。”
“你就不要抵赖了，羊都告诉我了。”
说起来还是我交友不慎。
“要积极的去接近她，主动找话题搭讪，展示自己的优点，光是远远的看，是没有效果的。就好像我们卖蛋糕，光是蛋糕本身好吃可不行，要把奶油挤上去，作出各种颜色花纹才吸引人。”
最近她开始看言情小说，所以偶尔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妈妈前几天还在骂呢，现在的糖果蜜饯全部都是这样，挺大挺漂亮的包装，里面的东西却只有一点点。”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这样，谁来买你的东西啊。”
我心情不好，懒得理她。
“这么有空的话，不如帮我收拾屋子吧，上面一塌糊涂呢。”
她瞪着我，我赶快加了一句。
“上次我也有帮店子扫除啊。”
她扑的一声笑出来。眼珠一转，有主意了。
“好啊好啊，不过你得先帮我。”
“做什么？”
“做蛋糕，店子要用。”
“你会做蛋糕了？”
我记得制作的事情都是她爸爸来做的。
“是啊，要不要看？”
我马上把屋子忘掉了，她递给我一条围裙，打开店子和后面作坊的门，让我进去，然后把店门关掉。
作坊里面有点乱，叫不出名字的机器和架子，盘子摆的到处都是，我们挤在水池前面，拿秤称了原料，用一个大锅打蛋进去，然后把糖和面粉放进去搅拌。搅拌均匀的蛋和面粉混合液就好像出了锅之后放着不吃的面条，板结的一塌糊涂，又厚又重又纫，搅拌起来好不吃力。
放进烤炉之后，苏果然陪我上去家里收拾残局。到了半夜，我们从楼上下来，拿出烤好的蛋糕，苏以给一半的蛋糕标上奶油。
“我们试一下吧。”
“什么？”
“蛋糕啊。”
她把从我家里拿来的，剩下的蜡烛在店里点起来，然后蛋糕放上货架，打开店门。纳凉的老伯摇着蒲扇踱了进来。
“怎么？店子夜里还开么？”
“只有蛋糕卖。”
老伯看了半天，买走了一块没有奶油的。我得意的看了苏以一眼，不过接下来一个妈妈给小孩子买了两块有奶油的，苏以用肘敲了敲我的身体。我们就这样坐在柜台前面，不动声色的看着蛋糕被人买走。可惜这样的试验没有什么结果，两种蛋糕都被卖光了，先是夜里纳凉的人，然后是研究所晚班回来的人，懒得做饭了之后买一点点心回去吃了完事。
“所以，两种蛋糕是一样的嘛。”
“笨蛋，我们这里当然如此，可是外面的世界就不同了。”
虽然这么说着，她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那一晚是满月，从小小的店铺里头望出去都看得到皎洁的一轮挂在天边，纳凉的人们都聚集到这边来了。苏以的爸爸开始还有点吃惊，不过随即被熟人拉去下棋。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我们肩并肩的坐在柜台上，苏以穿的是一件兰底白花的连衣裙，用手撑着下巴，美丽的侧影在烛火中时隐时现，周围是蜡烛的光晕，夜风中送来夏日的芬馥，心中充满宁静和幸福。
“我们，以后一起开店做蛋糕吧。”
我没有敢说出这一句话。毕竟，我是无奶油派的。
但是世界并没有停留在那一夜，一切都在身边无声无息的流转。进入高二，课业紧张了起来，没日没夜的作业，上课，补习，测验淹没了一切，苏以考上了自费的大专，店子里头少了她的身影。父母在的研究所生存日渐窘迫，工资开始几个月几个月的发不出来，家里的吵架声却多了起来。高三的一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看到店的外墙上，漆上了一个斗大的“拆”字。听说，以后那里会盖豪华住宅区，好歹也是能看得到山景的地段嘛。
我将发生的一切抛诸脑后，一头扎到功课里面去，昔日最讨厌的事情现在变成了最好的逃避。我的其他成绩相当不错，但是英语却怎么也学不好，毕竟是没有公式或者定理的东西，几个语法简直就像是魔术棒一样，运用起来云山雾罩，根本没办法定量分析，何况还有怎么也记不住的单词。
寒假里面，从补习班回到家里，妈妈说：“给你请了一个英语的家庭教师。”
苏以在向我微笑。
苏以不愿意收我们家的钱，说是以前我教她数学的补偿。但是她变了，变得生疏了，我虽然很高兴能够重新和她相处，但是却感觉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她有着不可言喻的忧伤和不安郁积于心，我却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安慰什么话语，往昔那种亲密无间的联系断开了，她不再是我可以触及的存在。过了几天，苏以的母亲过来，和我的母亲在屋子里面谈过一回，一切真相大白。
苏以的家里和另外一个人家已经有了约定，从那以后一个年轻人就整天过来他们家帮忙做这做那，苏以迫不得已跑到我们家来，于是这一天就成了英语补习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她突然问我：
“喂，你以后会做什么事情呢？”
“应该是考大学……吧？”
“考上了大学之后呢？”
我从未想过。那个时候生活的一切就高考两个字，高考之后的人生只有天堂和地狱两个概念模型，没有具体可以描述的形态。
终于连学校补课都结束了，我们全家去北方的老家过年。出发的那天，我惊讶的看到苏以在店里头排放糕点。我喊她的名字，向她招手，她用双手向我挥了两下，然后一个年轻人骑着苏以爸爸以前骑的三轮车，遮住了我的视线，这个时候，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来了。
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我得知苏以已经走了，她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南方。
那以后，又过了许多年，无数的事情在心中留下了烙印，但在童年的回忆里面似乎又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小店终于拆了，小区附近的池塘也都填掉，盖起了无数高楼大厦。从此夏天的蚊子少了很多，但气温一年比一年热，不得已只好装了空调。女孩子不再与我有缘，童年结束了。
我考上了大学，然后毕业了，毕业之后，我也去了南方。
羊突然在QQ上说，要来这边公干。
“好啊，”，我说，“来了打我手机，一起吃顿饭吧。”
他应该是高中同学里面混的最风光的一个，据说已经置车置房，出去非五星酒店不住，没想到见了面那家伙就开始哭诉。
“你看，同学里面XX，XX，XXX都已经结婚了，为什么我还是单身啊！”
我大吃一惊，当年骑着单车截女孩子的魄力到哪里去了呢？
“现在的女人，看着就烦，哪还有那份闲心。真奇怪，学生时代的那种纯纯的爱到哪里去了呢？”
他在学生时代那个是哪门子的纯纯的爱啊？
“你把西装和名片跟我换一下，然后出去寻找真爱试试看。你这副行头太伤害女性的判断力了。”
“不是那回事情。”羊说。“关键是社会太动荡了。”
“动荡？”
“是啊，爱情原本就是好像铁锈或者烫伤一样，要让两个东西接触的久了，相互作用才会产生，现在的社会节奏好快，人的存在和彼此的关系一转眼就荡然无存，根本留不下什么来，真正永恒的只有银行里面的积蓄。”
“钱也会贬值啊。”
“正如国际局势也动荡不安一样。”
虽然不能苟同他的谬论，但我还是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扯，酒过三巡，突然开始回忆中学时代的罗曼史，难得他那么好记性，名字和班级，还有生日记得清清楚楚。我除了那个他骑车截过的不幸女孩儿，其余的一概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很冲动的要联系一个在这里的女孩子的时候，我赶紧制止他。
“笨蛋！都已经分开那么久，也许人家已经拖儿携女，或者早已经混成人精了，谁还会凭着小时候那些胡闹的事情给你好脸啊！”
他摸着下巴苦笑。
分手得时候，他说：“对了，记得高一生日会订蛋糕的店里那个女孩么？我在上海碰到过她。”
我说想不到她跑去上海了，再没说什么。回去之后继续每天见客户讨论需求，回公司编程改BUG，日子一天天过去，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那天去机场送亲戚，刚要离开的时候，身体突然被敲了一下，转身一看，一个穿着黄色套装的女孩子笑眯眯的看着我，手里拿着而不是在肩上挎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手袋，感情就是用那个东西敲的我。我愣了半响，才叫出名字来。
“苏以？”
她呵呵呵的笑起来，表情和手的动作已经比当年淑女多了，不过凭着刚才那一下敲击，我不会改变对她的评价。她拍拍我的肩。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我赶快邀请她去机场咖啡厅小坐，她看了看表，撇撇嘴。
“这儿的咖啡又难喝又贵，我还有时间，我们去找像样点的地方吧。”
看着她指挥的士司机的那幅熟练劲儿，我又仿佛回到了当“勉强算是家臣”的年代。车子停在一家格调不俗的咖啡厅前面停下来，我进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菜单：还好，承担的起。
大家大略谈起彼此现在的生活，她现在应该也是开发区那些呼风唤雨的粉领中的一员了，而我还只是一个吃青春饭的小小程序员，不过一样是含辛茹苦，象学生时代一样，脑子里面永远掐着明天的作业，下一个测试，学期末的名次什么的。
“看来，我教给你的数学还是没有派什么大用啊。”
“哪里哪里，幸亏碰到了你，赶快帮我看一下这个。”
她从包里面摸出一张满是英文和数字的表格递给我，眼睛里面闪闪发光。
“可是……这是什么啊？”我一看那些英文就头大。
“不懂的话，我可以借给你课本哦～”
然后她大笑起来，我才开始明白，又被作弄了。
我们讲到以前那个荒芜的小区，倚着柜台长大的童年，还有她母亲的病，还有那个倒霉的年轻人，童年里面苦涩的东西，到了这里都变成了宝贵的回忆，我仿佛得到了通往她的心的通行证，以前只能默默仰视着观察的她，现在也终于触手可及了。我们聊了整个下午，然后是半个晚上，我的腰间的东西震动了多次，估计这个月的全勤奖要泡汤了。直到最后苏以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我得走了。”
我赶紧买了单，一边担心的看着她的脸色，害怕她会不高兴耍大姐姐脾气什么的。她笑吟吟的看着我，走得时候随手捻灭桌上的蜡烛。这也是小时候经常玩的东西之一，只要动作快，就不会被烫着。
外面又是一个晴朗的夜空，车子慢慢接近机场，远离都市的烦嚣，总算勉强能够看清天上的星星了，苏以摇下窗子，倚在窗边，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天上的月亮，她的马尾巴早已经剪短，一个精致的小发夹在月光下闪闪，但是她的侧影还是那么美丽，一点都没有变。
我忽然心头一热。
“苏以，你还记得，那次生日会的那个晚上，我们一起做蛋糕的事情么？”
她“嗯”了一声，眼睛闪闪发光。
“听我说，我……我们回去那里，一起开一个蛋糕店吧。”
她转过了头来，爱怜横溢的看着我。良久，嫣然一笑。
“可是，你知道么，现在的都市人，每天光吃汉堡三明治充饥已经花不起时间了，还要顾着减肥，哪里还有人吃那种蛋糕甜食啊。”
说罢，车子在机场出发厅门口刹住，她将我轻轻的拥抱一下，转身抓起手袋，跑出了车子，远处一群人正在等她，他们大概是今天最后一班乘客了。
=End=
这个是？
小说？原创？大叔罗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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