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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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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乐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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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不相信命运,我认为命运这东西不过是那些无聊的人用来掩饰自己无能与愚蠢的遁词而已,诚如贝多芬所言,它只配被紧紧扼住咽喉。一直到那列火车开进了上海火车站的第12号站台之前,我对这个论调都是坚信不移的。

  大难将至,必有异兆。那天本就昏暗,气压极低,幽云密布,阴风惨惨,在淡淡的雾霭中,我夹在长长的队伍里,准备买站台票。我的身边挤满了名为“民工”的生物,而珊娜跟安站在远处出口处阴暗的角落里,透过我这300度的近视眼看过去恍如鬼魅一般。自从来到火车站我就一直心神不宁,虽然新买的皮鞋没有鞋带断掉之虞,但老天爷还是找到了其他的方式来表达他的不安:我引以为豪的扣在皮带上的挂表表带居然在拥挤之中非常干脆地断掉了!!虽然我不承认这件事和即将到来的三人众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由此引发了我感知能力一片紊乱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件事肇始于一天前。那是一个静谧的下午,我正坐在大学宿舍里面,非常安详地洗着几天以前脱下来的袜子,这时某军队的一位高官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请问哪位?”

  “比克古啊!我是XX,他们明天到,已经定下来了,你和珊娜他们去接一下。”

  完全是命令式的口气,不容反驳。而“他们”这个词,一下子就打乱了我本来洗袜子洗到佳境的思绪。

  “…………好吧!”

  我明白多说也是无益的。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面正视淋漓的鲜血,虽然我欠缺猛士的资质,但如果我拒绝的话,那么惨淡的就可能是我的人生,而淋漓着的,未必就不是我的鲜血了。所以,与其被强饮别人酿造的毒酒,我宁可去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涩果实。

  “那好,就这样了”

  电话挂断了,嘟嘟的忙音仿佛无数的大锤冲击着我脆弱的心灵,我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拔开塞子的洗澡盆,本来充盈体内的活力一下子全部流失了。我缓缓放下电话,面无表情地回到脸盆前,敷衍了事地涮了涮袜子,随手把它们晾在同学从东北带来的咸菜上。

  忽然我感觉到一阵疲倦,这电话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一样吸食掉了我所有的精力,于是我晃了晃头,爬回到我的铺位上去,自暴自弃地倒在了印满淡红花纹、番茄酱、汗渍以及钢笔墨水的床单上。在我倒下的一瞬间,我从枕头旁的镜子里瞥见了自己的脸,这还是自己的脸么?短短几分钟,竟然苍老了几十岁!我想,即便是伍子胥也不过如此吧……………………

  ………………当我恢复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捏着三张站台票的票根,正站在火车站的月台前面,身后“十二号站台”几个血红的大字格外醒目。在我这近视眼看来,“十二”的“二”字似乎多了一横,分外象是“十三”,希望这只是我的随意参度罢了。灰白色的站台不知道是固有的颜色还是我的心情所致,显得颓丧不堪。

  珊娜和安已经站在我的旁边一米远近的地方,翘首向火车即将到来的方向望去,两人嘀嘀咕咕,还不时扭过头来用非常诡异的、如同未庄的村民看阿Q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令一股森冷之气油然自我的脊椎骨传遍全身。

  我张了张嘴,想问问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嗓子象被什么掐住一样,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我只能徒劳地动了动嘴唇,自嘲般地点点头。说来奇怪,虽然现在是十月,但位于长江以北的上海仍旧沉浸在秋老虎的淫威之下,但我却感到一丝本该属于冬季内蒙草原的寒意。

  内蒙草原…………那是一段多么幸福的时光呵!!我回想起小时候和朋友们无忧无虑的生活,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但是,很快这短暂的回想便被突如其来的火车汽笛的嘶鸣所无情地惊破。如同怪兽般呼啸而来的列车驶入站台,巨大的身躯将我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站台上一片骚动。

  “终于,要开始了吗?抑或是结束呢?”我自言自语道,同时活动活动已经僵直的双脚,深吸一口气,准备抵抗马上就要到来的冲击。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所站的位置正好是8号车厢,也就是他们乘坐的车厢停靠的地方。无数的人头攒动,急于下车的人和急于接站的人在车厢上下乱成一团,五颜六色的衣服和包裹交错成巨大的旋涡,搀杂着混乱的叫喊声充斥于车厢内外,一如撞到冰山的泰坦尼克号一样。

  “快点找找他们!”珊娜冲我说到,旁边安也焦急地往车上探望。

  不幸的人感觉一向最为灵敏,我就是如此。因为即使是如此的混乱,我仍旧可以一眼就看到仍悠闲地靠在窗口的大钟和狸猫……

  “当你看见羚羊时,狮子就离你不远了。”《走进非洲》的解说词不合时宜地钻进我的脑海,我也只能苦笑以待。

  当乘客下得差不多了,大钟和狸猫终于起身,抬起硕大的行李往下走来,下面珊娜和安高兴地挥着手。而我则毫无表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在大钟和狸猫的夹缝中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如是我闻一日佛在舍卫国………”我一边看着那身影往出口蠕动,一边默念着《金刚经》,虽然我知道这时念经的效果无异与为垂死的人注射葡萄糖。

  “啊呀,你们好啊!!”热情的大钟和狸猫顺次从车门走下来,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很明显是故意的———径直走向珊娜和安。我了解他们的心思,但是仅限于了解而已,现实中的我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静观其发生,就如同一名欣赏戏剧的观众一样。然而这就是悲哀所在,因为我不是旁观者,我是演员!

  大概过了一秒钟或者是一百万年,那个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不,应该说是浇铸到了我的视网膜上才更为接近事实。我已经丧失了一切敢于描述此时此刻景象的勇气,只能将自己隐藏在“呆滞”的甲胄背后,向着败亡的终点前进。除了眼前的这个身影,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现实的存在,仿佛置身于一片名为“绝望“的虚空中一样。

  “我……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你……”我嗫嚅道,感觉就象是一个几百万光年以外的人在说话。

  “哦呵呵呵呵,只要哭就可以了呀!!”夸张的笑声悠然响起,我一下子陷入了另一个次元之中,这次元没有光明,没有希望,没有解脱,有的只是无休止的笑声和绝对、完全的黑暗!

  “哦呵呵呵,比比比想象中丑陋了很多嘛,抚慰我受惊吓的心灵是要很多钱的哦!!” 

  这笑声是进军的号角,刑场上的枪声,也是预言家的预言,无论怎样,都昭示着一个无庸置疑的事实:我的,与玫瑰色无缘的国庆灰色假期,已然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