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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的反歌. 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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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历史学家能预言银河帝国的未来形式,它的衰亡和后果,以及新帝国的建立。认识这些形式意味着这些历史学家可以在适当的时刻介入,以保证正确的形式得以延续下去。

——查尔斯·格雷戈里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或者很久很久以后,大概是时间的第三次永恒循环时一个并不属于我们的人无意中提到的观点。就好像我们无法驾驭时间一样,时间也并不能支配我们,我只是普通的一员,守候在这个新生帝国的一隅,等待着在所谓的适当时刻介入。究竟什么是正确形式?我想了很久,可能因为我太年轻,所以没有答案。 

之一 深蓝色的占卜师

  那个年轻的女人独自坐在窗前,感觉阳光如此温暖,开店前的半个小时最是轻松自在不过,但是一想到入夜之后的忙碌,她的头就开始痛起来了,她并不是讨厌现在的生活,只是长时间过着象这样毫无波澜的日子,让她的身体乃至感觉都变得相当世俗了。在上一次的工作结束后,她就把一切都丢弃了,甚至那一部分的记忆,这就正如某人所说,活得越久,就越不容易假装可爱,想要永远可爱,唯一的办法就是遗忘。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不是那种可以配得上“可爱”二字的类型,非常非常平凡的样子,即便穿着金线编成的华度,如果不是她身在这个完全由玻璃建造的占卜室里,恐怕也没有人会想到她是占卜师。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她喃喃自语着,慢慢站了起来,在转身时手臂一挥,全身便都包裹在了深蓝色的绸布中,再一抬手,整间屋子也都被包裹进了沉沉黑暗中。直到端坐在台前的她,打开了天窗,一道不自然的光仿佛被禁锢在铺着黑色桌布的台面上,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何处,传来了钟声。开店了,占卜师的一天也就真正开始了。

 

  没有错,她就是我,我就是她,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占卜师,今天也和平常一样努力工作,为所有烦恼的人排忧解难。

  名字?

  我只是时间的使女,微不足道的介入者,如果必须要一个,好的,我所不曾 真正拥有的……,

  我的名字就是“Zoe”。

 

  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打开店门的客人进来了。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对于我能力所及之外的事毫无办法。”

  默默念着这样的话,深蓝色的女占卜师开始听他陈述。

  无论怎么说,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都不是那种会为了什么事想不开的人,年轻而有活力,有着和野心相匹配的能力,但是却非常缺乏历尽世事后的成熟和安定,好像夏日中焦灼的风无奈的在这个寒冷的等待的季节里飘荡冲击。对于他而言,年轻成为了一种障碍,显而易见的是,他的身边缺乏那种可以耐心引导他的长者,于是就这样绕着最漫长的道路,在这由他看来颇多荆棘的世界中苦苦追寻着自己的理想。

  然而想要改变这一切有力量改变这一切的只有时间,作为占卜师或者别的什么人恐怕无能为力。

  不,其实没有那种所谓可以一眼看穿他人内心的力量,这不过是在恍然一面之间作为阅历较深者的看法罢了。

  “还是让牌来说出一切吧。”

  年轻的男子选择了一种最简单的占卜方法,如果是别人大概不会把自己认为困扰的事情仅仅用六张牌来解释吧。

  “真是个性急的人哪。”占卜师笑了,笑容在黑暗中并无意义。

  “还需要等待,需要被磨练,你的时间还有很多,不需要如此匆忙。”

  青年简单的切过三次牌,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挑选占卜师手中的牌,占卜师立刻制止了他,“这个应该由我来。”

  青年并没有对占卜师说任何事情,而占卜师似乎也不是很想知道。

  聪明的人得到指示,自然会知道答案,自己也能做出决定。

  这绝不是逃避责任的说词,有的事情也许大家都有可能经历,但遇事时的心情却是独一无二的,占卜师无论多努力,也是没有办法真的可以完全体会到当事者的心情。

 

  第一张是九个五角星(方块九)

  “你感到不安……”

  “不!并不是这样的!”青年毫无耐性的打断了占卜师的话。

  “感到生活过于平淡,你想要看到生命中的变化。”

  这句话让青年安静了,可是显然是强迫自己安静下来的。

  “我感到,你在想着要到外面去,不,很远的地方,不是一般的旅行。”

  占卜师在青年插嘴之前,翻开了第二张牌,十个五角星(方块十)

  “那么这个又是什么呢?”青年带着毫无信任的口气问道。

  “这张牌是倒置的。”占卜师慢慢的解释着,丝毫没有因为青年的态度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不被亲人所理解,是的……”占卜师突然停住了,白皙的手指停留在下一张未开的牌面上,因为她知道这副被她用过无数次的牌马上会给这个年轻人最大的打击了,她太熟悉这副牌了,不用看也感觉得到下一张将会出现什么牌,黑桃九,以九剑饰身的这张牌,是最不吉利的牌!

  青年看着占卜师,完全没有感觉到是因为他的不幸而令占卜师乱了心神。

  “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将会破坏一切幸福和好运。”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占卜师翻开了接下去的两张牌,一张是九支剑,而另一张是七根权杖(梅花七),倒置的牌面,是在揭牌的一刻占卜师一点小小的把戏。

  “年轻女人?”青年微笑着,似乎要告诉占卜师他绝对不会被一个女人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想要说话的冲动。

  “告诉我,什么样的年轻女人?”

  “是的,……有一个流泪的女人,把原本该是两个人流的眼泪完全流干了,真是可怜……”就在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无声的黑暗中突然飞扬起了一阵幻迷的乱流,有什麽東西过来了,准确的说法是占卜师必须离开了。“这就如同在两辆火车相遇的时候,慢车要为快车让道。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对于我能力所及之外的事毫无办法。”

  “什么?你在说什么?”大概是因为占卜师在完成解释后的喃喃自语,青年显得非常激动,虽然这完全是最常见的反应,但在这个时候,却多少有种添乱的感觉,所幸占卜师并没有失去耐心和自制力。

  “好了,客人,请坐下来。”

  占卜师又能够怎么样呢,不属于时间的人是虚幻的,而这个青年却是现实的,如果因为微细的疏忽让青年的人生有了变化,有时候仅仅只是几秒钟的错位,就不知道会有很多人的人生也因之改变。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个时候站起来大喊大叫绝对是最愚蠢的事情,因为就在此刻,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不仅仅是正在大喊大叫的青年,就连已经有了准备的占卜师本人也无法保护这里了,一切都在剧烈的晃动着,纸牌就在这种狂岚般的气流中飞得满天都是!就在一瞬之间,这个梦幻般的玻璃占卜室便消失在了帝都的小角落里,什么也没留下,而人们,整个可知宇宙中的人们所记得的只有这阵令人恐惧的狂岚最后降临时的一片血腥的混乱……

 

  “将要有一位改变历史的人出现了……”

  占卜师站在寂寥的星空下,仿佛满天的繁星也在躲避这将要到来的狂岚,然而此刻吹拂着大地的风还是温柔而妩媚的,她发现自己又是只身一人了,而这一次居然什么也没留下,只有包裹在她身上的这块深蓝色的绸布。

  “因为实际上我们是不存在的,所以人们才会觉得我们永远无所不在!”占卜师突然想到了有一个人曾经对她所说的话,觉得象现在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虽然她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有疼痛,可是一想到那个穿着黑衣服的青年客人,她就放慢了脚步,并不是担心,因为青年不可能记得住她,也不是遗憾,因为青年的人生占卜师早已了若指掌。

  “偶尔象这样也不错。”虽然这样想,可是现在到底该做什么也是个问题,占卜师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所面对的就只是这一片月下清冷的天空。“真的非常非常安静啊……”象个小女孩似的,她对着一望无际的广阔天地呼喊了一声。

  然而还是有什么地方让人感到有点不同,大概是在空气里活动的气流吧,比任何时候都激烈刚猛的在这片星空下横冲直撞着,一切都已经开始运转了,那个不可阻挡的命运之轮,正在发出巨大的声响,而面对变故的她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渺小,如此无能,虽然……是的,虽然这一切本来就是必然。

 

  作为一个种族,对,我是在说人类,最近常常出现在我思考的主题里,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之所以能够生存下来,到底是依靠了什么?我想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那种坚决的忍受苦难的决心,在这一点上他们的优势并不算明显。难道真的会是因为有我们这种所谓“介入者”的帮助,人类才会在历尽周期性劫难之后,仍能生存下来?

  也许我还是太年轻,所以才会花那么多时间去为问题寻找答案。

 

  “是周期性,那才是关键。”

  在她的身后,有人用非常缓慢但绝对清楚的语调给出了答案。听到这个声音,她开始笑,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因为愚蠢遭到激烈批评。

  如果喜欢的话,当然做什么也可以。

  像那样的想法,他一直都保留着,即便是破坏了一切,也完全没有回头过,现在也是这样。

  因为,他相信自己是黑色的,随时可以跳进黑暗中,躲避一切。

  华丽的黑色啊,随时可以躲避进黑暗中,也随时面对着被离弃的危险。

  被离弃?是的,非常不喜欢。

之二 常青色的修道士

  给我一个承诺,让我知道您在期待着我,父亲。

  给我一个印记,让我知道您不会离弃我,主人。

  黑色的旷野中蜷伏着吞吐烟火的庞然大物,一部深色的车子焦躁地乱投着光束,仿佛是追随着妖精的舞蹈般,就在这大宅院之外。

  宅子是凯因伯爵封地中最古老的建筑,随同封号一般古旧的祖屋,若是没有重大的事情,凯因伯爵是断不会来到这种令人心神憋闷的乡间的,更加不会将自己同这种青天白日中也会不安静的破烂屋子扯上任何关系,惟其实,这一位凯因伯爵并不是甘于平静的人。不过今晚算是例外,好像这样独自坐在车子里已经等待了小半夜,除了不算拨动车灯之外,伯爵也还是忍耐着没有由着性子拂袖而去。

  宅子里有大事发生了,这倒是显而易见,伯爵年轻的夫人正在生产,一个众人期待的继承人。

  屋子里有女人生产,主人便要离去以避污秽,现在看来,真是全没道理的风俗,伯爵夫人挣扎着迈向死亡,她的丈夫却毫不知情,不过,另一方面来说,伯爵本人也许根本就只是在等待着孩子的出生,至于其他,就是祈祷在这样的夜晚不要下雨。

  毕竟,初春的夜雨是最容易让人心意凄凉的了,尤其是在伯爵刚刚经历过的乱七八糟的一年之后。

  这位叫做“理查德”的凯因伯爵是从他叔叔手中承袭的爵位,那一年正好是二十岁,不是有句话说人生二十才开头吗?那说得全没错了,之前随同不得志的老爹,幼小的理查德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他原本苦挨在法学院中,盼着能有独立工作的一天,但能找到一家家底厚实的主人这辈子也就不用奔波劳碌了,哪里能想到居然也有自己做了老爷的际遇。说起来,也全是托了这场没完没了的大战的福,凯因家的正统继承人雄心豪发,上了战场就没回来,老凯因伯爵一把年纪的没了儿子,又悲又气,不多久就一命呜呼了,剩下诺大的家产和古老的头衔没人继承,老伯爵夫人花了不少精力才找到当年躲避债务携家潜逃的内弟,又花费了颇多心力为理查德争取到无可争议的继承权,正当年轻的凯因伯爵想要报还善心叔母的恩情之时,老伯爵夫人在一个落雨的早晨,悄悄去世了。于是就这么简单整个家产便交到理查德的手中,当时还真让年轻人天天醒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过那都是年轻的时候了。

  三十岁的时候,凯因伯爵倒是想过不妨结一次婚,也就这么做了,谁让战争老不结束,上流社会的好青年都不在社交场中围着姑娘们转呢。说起来二十二岁的时候,理查德也接到过入伍通知书,不过经过检查后,他幼年时得过的咳嗽病总算有点用处了,军医没怎么罗嗦就在他的登记表上留了红字,从此以后,就再没有什么穿制服的人来打扰伯爵了。三十一岁的中年时候就正好步入礼堂,挽住凯因伯爵胳臂的是那一年刚入社交界的莱昂娜小姐,十五岁的小美人儿,对于凯因伯爵之前荒唐的一段往事,似乎还不怎么能听明白,理查德喜欢女孩子这般稚嫩,更喜欢带着她身边所有人投来的羡慕眼光,于是求婚结婚就这么简单的进行结束了。

附:之末 水色的梦之终结

 K:“我想……也许我们最后真的都会变成天上的星宿,继续看着这个世界。”
 Z:“不,是我们继续被这个世界看着。”
 K:“……那么,你仍然不相信,不相信我找到了我的王?”
 Z:“不,我一直都相信他就是你的王。但是……”
 K:“什么?”
 Z:“如果,如果他是你的王,就太辛苦了。”
 K:“为什么这么说?”
 Z:“我情愿不是他,如果同一个灵魂每一次都在经历相同的事情,那就实在太辛苦了。”
 K:“会辛苦吗?”
 Z:“呵呵……是你告诉我的,不过大概就是这样的。”
 K:“是什么样的?”
 Z:“你说过的,最重要的是周期性,只有这样人类才会那么坚强的存在。这就是你的王的宿命。”
 K:“也许吧……”
 Z:“要再去找他吗?继续追随他?”
 K:“……不,现在我要休息一下,我还要想想下一次该用什么方式出现在他身边。”
 Z:“可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先走了。”
 K:“好的,再见了,希望你快乐。”
 Z:“……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K:“还有什么需要说?”
 Z:“……好的,再见了,也希望你快乐。”
 K:“……,……,…………。”
 K:“……告诉我……名字。”
 Z:“什么?什么名字?”
 K:“……下一次相遇时你叫什么名字?”
 Z:“还能够相遇吗?”
 K:“……也许……”
 Z:“……法特梅,……时之泉的法特梅。”
 K:“……法……特……梅……,法特梅,法特梅。”
 K:“……”

 K:“走了?消失了吗?法特梅?”
 K:“……走了,真的离开了。”
 K:“……”
 K:“我的陛下,我的王,我的神,下一次我一定会把您从这种宿命解救出来!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K:“我一定会解救您!!!!”
 K:“解救您……
   解救您…………
   解救您……………………”

 Z:“……”
 Z:“对不起,我还是……,对不起。”
 Z:“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对于我能力所及之外的事毫无办法。”
 Z:“……心理历史学家能预言银河帝国的未来形式,它的衰亡和后果,以及新帝国的建立。认识这些形式意味着这些历史学家可以在适当的时刻介入,以保证正确的形式得以延续下去。……我绝对会让正确的形式延续下去……”
 Z:“谢谢您……感谢您教会我的一切,我发誓,我一定会……”
 Z:“再见了,凯因少爷,下一次相遇你就不记得我了,……到那个时候,大概就是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