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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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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色的王尔古雷战机,在虚空的黑暗中划过一条银白色的光带,如同天鹅绒上托起的一条钻石项链一般美丽耀眼。

  “银星四号呼叫!”

  那……是我吗?

  原来,我也曾经这样无所顾忌的展翅翱翔在无边无际的星海之中啊?没有烦恼,没有顾虑,飞翔就是生命的全部。

  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爱恋那光之天使……

  爱上恶魔的天使,和爱上天使的恶魔,都不会幸福吧?

  如果说,爱上恶魔的天使会成为堕天使,那么,爱上天使的恶魔会成为什么呢?或许什么也不是吧。

  要让天使堕落,简直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事情了。然而,要让恶魔升华呢?

  这么一想,还真不禁有点为天使鸣不平了。

  恶魔只能是恶魔,就算爱上天使也只是恶魔而已,不容于天界,然而,也不会再被魔族所接纳,无法被拯救,即使是被那金色的光芒所笼罩,也无法摆脱环绕自己身周的黑暗,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静静凝视那高傲华丽的光之天使吧。

  我不是天使……但也不是恶魔。从那光之天使死亡的一瞬间,我飞翔的羽翼也就被这样折断了。

  太阳还照样升起,但我的心中已经再也看不到阳光了。

  究竟是飞不起来了?还是不会再飞了?

  

  我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窗外的天色半明半昧,还可以再睡上一两个小时。

  都怪朱里安,临睡前在耳边讲了那么多有的没有的故事,才会做这样怪异的梦。

  不过,现在的我,真的无法再飞了呢。

  感谢命运让我凝望你的光环,十年的相识却无法得见你的笑颜;纵有羽翼我也无法飞翔,因为失去你的我也已失去了蓝天;无数个迷梦重回那蓊绿的草原,却知道昨天的梦想已经改变;不会再见你碧蓝的双眼,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看着往事已烟消云散,唯有等着今天也变成昨天……

  天色还早,我重新闭上了眼睛,然而却已无法入睡。

  回忆吧,回忆那一刻,那自由自在的纵情展翅翱翔的那一刻。因为走远的往事是一去不复返的,现在,只有在梦里寻回那段如是宝贵的时光。

  但是,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那光之天使,我从来没有后悔。

 

  “银星战队,绕到敌方右侧发起进攻!”

  “明白!”

  齐格飞·冯·凯因中尉,王尔古雷战斗机银星战队四号……自己还有过那样的时光?想起来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面对着的不仅是同盟的斯巴达尼恩战机群,更有不知是王尔古雷多少倍的战舰、驱逐舰、巡航舰……总让人想起圣乔治和恶龙的故事。战舰是悦目的银色,如同天上的星光一般璀璨,谁能说天上的星光不是这些死者的灵魂凝结而成的?

  初次那种失重感,现在早已经习惯了,毕竟战机是一个人的世界,用自己的准星锁住敌方的时候或者被敌方追逐的时候,也就开始一场个人技术的较量。然而,这场较量的赌注就是自己的生命。

  我喜欢刺激,喜欢大赌注。把自己的生命当作筹码压在赌桌上,也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因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情……连我自己也是不重要的。

  所以,只要能品尝那瞬间的欢娱,也未必要在乎后果如何。

  身边不断有光环炸裂着,放射出一生一次的耀眼的银色光芒。

  大概哪个天文观测站会记录流星雨的存在吧?

  战机也好,战舰也好,都是天空的一颗小星星。

 

  银色的舰队,从航空港逐渐升起了,从地面看来,速度并不快,可是却那么的无法抗拒的走远了……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与天上的星星融为一体无法分辨……

  那是我的眼睛看不到的世界……

  那是我的声音传不达的世界……

  那是我的双手触不及的世界……

  那是我的心飞不过的世界……

  那是只有在梦里,只有梦里才能感受的世界。

  可是……可是为何午夜梦回,我什么都想不起啊?留下的只有萦绕心中那淡淡的从梦中带来的悲伤而已。

 

  我的准星套住了一架敌机,然而对方似乎也有所发现,立刻开始不规则的左右移动。

  “感觉还真灵啊!”我低声自语着,其实,我觉得很多时候,学到的那些前人总结的技术要领也没什么太大作用,基本来说,驾驶战机首要靠的就是感觉。福尔摩斯说的好,所谓直觉,其实也是经过一系列微小的特征做出的判断,只不过这种判断你已经太过熟悉,所以略掉了中间的推理过程就能直接得出答案,就被称为“直觉”了。其实,真正意义上的直觉是并不存在的。

  也不一定要追到底,如果对方太难对付,中途改换目标也没什么。从来不会和人赌气,因为……真是没有什么值得的事情呢。

  我一边继续做出追击的姿态,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寻找着另外合适的目标。

  这时候,另外两架战机忽然闯入我们的战团,顿时把我们分开了,猎物一时无影无踪。

  我耸耸肩,也不很在意,很快的调转机头,追着这两架战机而去。三架战机咬在一起,银色光带在人们的视网膜上画出了连抽象派画家也画不出的图案。

 

  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把一切埋在心里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一个人烦恼呢?

  一个银色的天使曾经为了除掉我而来,但是渐渐的……渐渐的……

  那银色的天使啊!

  你要和我一起堕落啊!地狱的天使!

  因为是半睡眠状态,所以记忆也是凌乱的,多少年的回忆,掺杂着交替着出现在眼前。

  建国之后不久,两艘美丽的旗舰建造而成。一艘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最深处的颜色,不是如墨的纯黑,而是杂着一点幽远的蓝色,融入整个舰身,又从内部渗出来,相当的有质感,让人不禁认为它是拥有生命的。另一艘是午夜淡然的月光的颜色,不是如雪的纯白,而是隐含着一点秀雅的金色,与银色掺杂在一起,相生相成无法分离。

  “真美啊!”我留恋不去。

  “真美啊……请你停留!”

  黑色的命名为天界最美丽最强壮的晨星的名字——路西法。

  银色的与其相配,名为米凯尔。

  我听见窃窃私语:

  “总司令会改换旗舰吧?”

  “无论从哪里看来,这两艘战舰都比他的沃格琳德好太多了。”

  “而且,从他起的名字来看……”

  我摇头。

  “朱里安和利夫尔二人,都还没有自己专属的旗舰吧?”

  “是的。”

  “给他们二人使用吧……”我淡淡说道,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路西法’分给朱里安。”

  很单纯的喜欢这个堕天使的名字而已。

  或者是很单纯的羡慕他……只要自己想要的,什么都要拿到,不惜一切,不顾一切……

  很羡慕他的坦白。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单纯而又任性,这就是年轻人,毫不沉默,毫不退却,也没有所谓矜持,有的只是勇气、坚定、活力,没有疑虑,没有畏惧,放手一搏,带点掠夺倾向,大胆、升腾的,夺取自己所期望热爱的一切!

  忘记了从何时开始,我身上已经失去了这种年轻人独有的勃勃生机……

  真的不会再飞了。

 

  稳稳的驾驶着的王尔古雷,忽然像是受到了撞击一样,骤然停了下来,就这样悬停在空中。

  怎么回事?这是就连王尔古雷驾驶课的课本上也没有写过的突发情况啊。

  当然不是撞上了什么……我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有股沉重的力量拉住了我。

  那力量的来源,是一艘同盟的宇宙母舰……从打开的发射口中,一股沉重的引力袭击而来,在如此强大的引力之下,我感到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王尔古雷的推进力已经开到最大了,目前只能保持一个僵持状态。

  因为以往的近距离格斗中,总是击毁或者被击毁,同盟大概也很想弄到一艘王尔古雷做研究吧?

  “这是同盟军的新武器吗?”隐隐约约的,我这么想着。“这么简单的圈套,也想俘获我?”

  啊……虽说圈套简单,可是一头撞进去的我,算什么呢?

  这样下去,我是没有逃生机会的……因为目前王尔古雷的推进力与对方的引力正好相等。然而,舰载艇的能源迟早有用光的时候,到那时……

 

  “你为什么要反叛呢?路西法?”在梦中,我这样问着。

  “你怎么看呢?”黑色羽翼的天使静静的回问我。

  “我想……路西法一定爱着神吧?”

  ——我是如此的爱你呀!为何你那碧蓝的双眸却永远不能投到我身上呢?你的目光,总是穿透着我,遥望着星海彼方的另一个身影啊!只要你有片刻凝视着我,我甘愿粉身碎骨,死不足惜!

  ——粉身碎骨,死、不、足、惜!

  舞台的灯暗下去了。一道纱幕从路西法身后落下,一束灯光从前方打来,这是舞台上的迅速换景手法。顿时,方才还闪光的天国变成了荒凉的旷野,凝聚的灯光更衬得周围一片黑暗。路西法开始他的长篇独白:

  ——就这样,终结了吗?或者,是一切的开始吧?有光必有影,然而,光与影却是如此的无法相融啊。那雪白的翅膀,那绚丽的光环,再不必了。从此以后,只能默默隐藏在黑暗中遥望那黄金的光芒了。再无法触及,甚至无法靠近,因为哪怕只是呼吸也会玷染了华丽、无暇的神的光芒。

  ——为什么不杀死我?能在你的凝视之中,让生命终结在你的手里,对我来说这已然是最大的幸福!当你白皙的手指感受着我鲜血的热度,这一刻,你一定感觉我就在你身边!我就在这里,在你的空气和风中,环绕着你,包围着你,凝视着你……

  ——连这样的恩典你也不给我吗?

  ——好吧,如果这就是你的判决,那么就让我活下去吧。因为我的身体,我的生命,一切的一切都归你所有。

  ——别了!路西法将永远在神看不到的地方看着神!

 

  没有办法企求别人的救援,不可能的。除非那艘母舰炸毁,然而,那艘母舰的距离又太远了。在近距离格斗战中,战斗的范围远远不可能波及到那里。

  那么,只有想办法自救了。

  有人说过,我的思维总是很奇怪的……总是用很不同寻常的方法,在解决一件事情的同时牵扯进去很多事情,然后一道解决掉……

  那么,就让我按照我的思路来走吧。

  如果反抗没有用处,何必还要反抗呢?

  我很快的笑了笑,把侧推发动机打开,调整了自己的方向。刚才,我是向反方向拼命的挣脱,然而此刻,我准备去面对这一切了。

  逃走不是我的风格,如果要作战,就面对面来吧!

  速度足够大就能逃出去……这是有可能的。如果能够在关键时刻加速,那么,这就不是我的坟墓,而只是一个巨大的加速器,就像我们加速高能粒子的回旋加速器——自动为我来加速,直到把我甩开为止。

  而且,如果它的引力不够大,我就来助它一臂之力吧。

  我把发动机的输出功率调到最大了。

  在它的引力下,加上自己的推力,如果别的战舰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那么,恐怕也可以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吧?一艘小小的王尔古雷,正在绕着一艘巨大的母舰疯狂的旋转。第一圈,它靠得近了点,似乎快要落到对方的巨口当中了,但是蓦然间它加快了速度。第二圈,它以更疯狂的速度绕了过去……

  屏幕看得很清楚了,驾驶舱里也感到了因为加速而产生的热量。王尔古雷原本就不是为了承受这么高速度而设计的!母舰好像要吞噬掉一切,万物都黯然失色,我只能看见眼前的母舰光芒刺目,热气腾腾,我感到喘不过气,仿佛心都要被撕裂了。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抛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使我瞬间失去了知觉。仅仅在失去知觉的半秒之前,我调动了自己的最后一丝意念,按动了飞弹发射钮。

  事先调节好的侧推发动机自动启动了。圈越转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王尔古雷就像旋转的雨伞上的水珠被甩了出去。几乎也在被甩出去的一瞬间,母舰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如此近的距离,又是如此快的速度,协着母舰给予的加速度一同袭来,防护层终于挡不住这小小的飞弹,飞弹从引力发射口直射入舰内。

  如果没有它给我的加速度,王尔古雷的飞弹从来无法穿透宇宙母舰的防护层。同时,如果没有它给我的加速度,我也不可能在它爆炸之前脱离到安全范围……

  银色的碎片,好像无数流星,纷纷扬扬的撒了满天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