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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元帅评传》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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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之中,曾经以为永恒的东西有三样,就是自由、爱情和宇宙。现在,自由已经被职位的枷锁束得层层叠叠,爱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清淡的可以融化在水中,剩下的只有这无边无际漂浮着星光的浩渺的宇宙。

  ——把星星掌握在手中!

  在我手心中闪亮的星,吐出轻微而明亮的气息,宛如在睡梦中一般。

  忽然间,非常想把那颗星据为己有。和这来自天上的光芒相较之下,地上的任何东西都显得全无光彩。

  ——这远离尘世,再怎么渴望也无法触及的高贵光芒啊!

  或许如此吗?但是,星光是不应该独占的吧?我的手能够抓住这永恒的星光吗?星光,应该是属于天上的。

  于是,星星在黑暗中,拉着柔和的星光划过水痕,升高到我再也无法碰触的夜空中了。就像是个瞬间的美梦,它归去了。

  矗立在那里,抬眼向天,充满道德感的骄傲和淡淡的后悔,有如波浪一般交替袭来。

  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

  “……我敬仰莱因哈特大人的风度和气量,更追随他的信仰——坚信人生而自由、平等,没有任何人血管里流着的血不是鲜红色!因此,早在数年前,我进入了罗严克拉姆元帅府,并有幸成为追随陛下开创新世纪的一员。

  “然而,时至今日,陛下已经作古,历史的车轮重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如今的帝国安享富贵的庸才太多,领导无能,亚历山大·齐格飞殿下年纪尚幼,玛林道夫伯爵又过于温和,缺乏大事当前的决断力,七位元帅毕竟是光明磊落的武将,看不穿政治场的上钩心斗角,现在,我们军人所执行的任务大都是为了个人的私利,已经不再是为了我们的国家。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陛下所创立的自由、平等的国家再度回到高登巴姆王朝的历史轨迹之上?

  “命运是不公的,摆在我们面前的路现在只有两条:如果已经不愿屈服被那些政治家争权夺利而利用,就只有反抗到底!就算是深藏地底的熔岩,也会因为日复一日的压力,终究会汹涌的喷洒而出!

  “士兵们,军官们,你们还想这样沉默下去吗?还想再这样默默的被人当作用过就丢的工具忍气吞声吗?”

  就在此刻,群情激奋,化作了一股汹涌的浪潮,而年轻的上将阁下,一扬手,撕掉了别在胸前象征伯爵身份地位的徽章,一字一顿的道:

  “我现在宣布,放弃我的贵族封号及领地。我愿与各位一起,作为人民的一员,投身于革命的洪流中去!或许我们也会牺牲在残酷的镇压之下,或许我们的名字更无法流放千古,但是,我们将作为一个整体,作为千千万万无名烈士中的一个,永远铭刻在祖国的心中!”

  从此,不再有罗严克拉姆王朝的齐格飞·冯·凯因上将……不,是费沙公国、新生帝国军的瑞贝尔·莱恩元帅,未来的费沙公国最高执政官兼新生帝国军总司令在此诞生了。

  ……

 

  我暂时合上了我的传记,开始静静的思考。这是历史编纂部送来的。奇怪的是,明明写的应该是我,我读起来却也感觉非常陌生……

  一个人成名了,自然会有人出来给他作传,是抢时效新闻也好,争热点效应也好,总之这是在我国唯一官方核准承认的版本,连前一代的凯因伯爵的风流史也被非常的罗曼化,以证明我是父母真心相爱的造物……就我个人而言,实在没有必要,不过既然大家都如此提醒我:一国统治者的形象代表了国家的形象,所以,我也采取默许态度好了。

  是的,当日的情形,再度出现在我眼前了。

  那天,朱里安给我准备了讲稿,然而,个人的讲稿有个人的特色,朱里安的温文尔雅,被我讲来却会失之于静了,面对着激奋的群情,我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演讲,的确要看情况,抽丝剥茧的层层推理的确冷静严密,但此刻需要的是煽情,需要狂热。好吧,我丢掉讲稿,有些时候,临场才能发挥出最好效果吧?

  那个时候,身边的人真是很少……很少……

  在帝国历史中,那一夜一定被纪录为“兵变之夜”。

  是的,就是那一夜,那个破灭的黎明,我最后一次和毕典菲尔特提督对面交谈……以后……再也没有了。

  不过也就是那一夜,利夫尔·拉斐依特来到了我的身边。

  那个时候,还不认识吴迪呢。

  那时是八月……

  我继续翻阅我的传记……

 

  ……

  十一月十一日,瑞贝尔·莱恩阁下正式晋升元帅,就任费沙公国最高执政官兼新生帝国军总司令。

  仪式从数月前就开始准备,声势非常浩大。据说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

  莱恩元帅是罗严克拉姆王朝第一位——或许也将是唯一一位——未由皇帝晋升的元帅。因此,在下达筹备仪式的命令之后,曾有守旧者向其进言:

  “历届元帅都是由皇帝陛下亲自晋升,举办授杖仪式,阁下如此办理,恐与旧例不符……望阁下三思。”

  当时,莱恩阁下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你最好记住,只要握在我的手中,就算是纸做的权杖,也是新生帝国军的最高权力象征!”随后,他淡然一笑,“就算没有这个仪式,难道我就不是元帅了?”

  莱因哈特皇帝当年的晋升仪式,就皇帝本人而言并不十分看重,因为那只是他远大目标中的一个小小中转站而已,而当日,莱恩阁下的表情却非常凝重,两个仪式就形式而言没有变化,然而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

  莱恩阁下握住那银白色的权杖,一瞬间显出了坚毅的表情,就如恺撒渡过卢比康河那一瞬间。当时的他,也并不平静吧?但是决心已下,历史也从此展开新的一页。

  没有金色的皇冠,在他一转身的时刻,黑色的披风飞了起来,就好像黑色的羽翼在他身后迅速延展开了。

  ……

 

  是的,我记得那一刻,一旦握住了权杖,就不再有后退的余地;一旦握住了权杖,我就不再是我个人了。我是适合也喜欢漂泊的,比起集群统帅的狮王,我宁愿做黑夜中的独行侠。

  可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我一直都是矛盾的……就连现在也是。不被帝国所承认,也不被同盟所接纳;同盟视我为帝国人而仇视;帝国视我为被同盟思想毒害的叛徒而敌对……夹在中间的我很烦恼。

  我握住了权杖……毕竟,我的肤色不像莱因哈特大人那么白皙啊,或者是这权杖并不适合我呢?不是什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是我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它。

  仪式结束后,欢呼声仍然不绝于耳:

  “费沙公国万岁!”

  “新生帝国军万岁!”

  ……

  我在这片欢呼声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隔着紧闭的窗子,街道上的呼声仍然充满了房中。

  “好了,别的人都离开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下。”

  我坐下了,把头架在双手中间,这时,一双手从背后扶到我的肩上。

  “我想我说的是让别人都离开?”

  “我想我不是‘别人’。”

  猛一下转过身去,我紧紧抱住他,这是我唯一能把握的一件东西。

  终于……可以爆发了……我哭了……

  面前的路……好长……好黑暗……好可怕……充满着未知……与恐惧。

  “莱因哈特大人……求您在天之灵保佑我吧……

  “……我还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啊!”

  当夜,在不断的欢呼声中,我就这样抱着朱里安哭着……

  身体的温暖,就这样彼此传递,不必言语,不必视线,用整个身心来感受对方的存在……

  就这样告诉对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有谁会看过我流泪的时候?

  就那样,独自一人在黑夜中……

  没有。因为我连流泪的空间都没有。

  不能让人知道……不想让人担心……不愿被人看轻。

  所以,只能把头扬的高高的,泪水才能够悄悄的咽下。

 

  ……

  十一月二十九日,副司令官吴迪阁下脱离了他不愿再效力的帝国,加入新生帝国军。莱恩阁下知人善用,考察他的能力之后,委以重任。

  ……

 

  那时的情景又回到我的眼前,不过这一次,我是笑着回忆的。

  十一月二十九,没错,不过,吴迪可不是什么投效,他是受命暗杀我的。

  什么“莱恩阁下的魅力与其性格成反比”,这种话当然不会记录,写了也不可能出版。

  不过,就在出手救我的前一刻,他还是准备着暗杀我的。

  但是就在我遇到危险的一刻他救了我。

  仔细想想,很好玩呢……他也是,朱里安也是,新生帝国军的成员真的都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相逢相识。

  或许正因为都是帝国的异类,所以才会有这么强的向心力凝聚在一起吧?

  有人曾经提醒过我:“ SST快要变成副司令的私人军团了,请总司令注意。”

  这也不算什么,因为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就正在考虑找一个在我死后能够托付一切的人。

  然后就认识了他。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他是可以托付一切的人……

  但是,我至今也没有能够,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把一切托付出去。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完,如此而已。

   SST倒不是快要变成副司令的私人军团,而是快要变成我的贴身保镖是真的。吴迪总是提醒我:“阁下,也许您看这一切防范措施近乎闹剧,但是请记住……”

  记得那一次,我非要去军管区外一家食品店买我喜欢的咖啡,路程也不远,我打算走路去。

  走到门口,被卫兵拦住了,决不是无礼,就是不放我一个人出去。后来,吴迪赶到了。劝说我:“阁下,也许您看这一切防范措施近乎闹剧,但是请记住……”

  “只要一颗子弹,就能把闹剧变成悲剧!”我和他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耸耸肩,“没办法,听的次数太多了。”

  “如果阁下坚持步行,那么请给我一个小时时间。”

  半个小时后,我从窗口看见了外面的场面,立刻放弃了亲自去买咖啡的念头。后来,据朱里安回来说,吓得隔壁的花店老板以为食品店老板杀人了。

  后来,为了不再给别人添麻烦,我也很少再出军管区。

 

  ……

  历数新生帝国军全员,跟在元帅身边最久的要属不久前刚刚晋升的的朱里安·拜伦上将。然而奇怪的是,在每个人都认为,他是理所当然的副司令官人选之时,元帅阁下却选择了当时还刚认识不久的吴迪阁下。早在刚刚建国的时期,这件事情在公众中以指责为多,但是从后来的实际情况看来,元帅阁下的选择的确没有错误。

  ……

 

  大概没有人知道,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让朱里安就任我的副手。

  不是什么避嫌的原因。内举不避亲也是一种不虚伪的美德。只不过……他太了解我了……不,应该说我们两个太像了。我并不需要一个和我同样思考的副手,如果这样的话,那只要我自己也够了。不……吴迪是我尊重的人,尽管他有时候会很严肃的教训我~~

 

  ……

  尽管如此,元帅阁下和拜伦上将之间的关系仍然亲密无间。就如同莱因哈特皇帝和吉尔菲艾斯;杨威利元帅和尤利安;拜伦上将始终忠心耿耿的追随在元帅阁下左右。

  ……

 

  不,不是这样的。朱里安不是吉尔菲艾斯,更不是尤利安。他是世界上,唯一有权杀死我的人。

  是我亲自给他的这个权力。

  我们两个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是主人和宠物吧?”有所谓民主主义者这么开玩笑。

  说的好!!不过……究竟谁是主人谁是宠物呢?好像……也不那么确定……

  “据说训练有素的宠物,除了主人亲手给的食物,不吃别的东西。”他们继续这么开玩笑道。

  我不是不会也懒得做饭的杨威利,不过,我会忘了吃饭。只要我工作起来,没人能让我想起来吃东西。

  除了朱里安。

  “拜伦少将你总算回来了!”那是一年前,朱里安出去了两天,一回来就受到我的副官克雷汀斯这样的欢迎。因为第一天午饭送进去之后,我对他说:“哦……就放在那儿吧……等我处理完这个……”其实,我当时根本没意识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没有动。

  晚饭也是一样,等到我加班完毕,食堂早都关门大吉了。于是,克雷汀斯打算压下待处理的文件不送进来,可是……我还是忙个不停。

  听着这样的讲述,朱里安笑了。

  “压是没有用的。来,把最厚的一份给我。”

  然后,他不顾副官诧异的眼光,走进去把那份文件送到我手里。

  我连看他都没有看,直接接过来开始通读。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无论什么文件,在批阅或者签字之前一定要通读一遍,因为文件难免出错。

  因为文件很长很长,读一遍也需要不少时间,自然也没有必要拿笔,朱里安趁机把一杯热巧克力放入我空着的手中。完全沉浸在文件里面,手中多了个杯子,我完全无意识的喝掉了自己最厌烦的又浓又甜的热巧克力。

  就是这个样子,朱里安是有诀窍的~~

  朱里安对我,绝不是工作关系那么简单。他……是唯一一个能够让我漂泊的心停下来休息的港口……

  就算有一天死在他手中,我都不会后悔的……

 

  大概,我所阅读的《拿破仑传》、《恺撒传》等等,也是这样出来的吧?为什么每个名人在重要时刻,身边总会有一个书记员记录他的一言一行呢?有时候,真希望给二百年后的人们留下无数个无解的迷,让他们去猜测,去琢磨……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可能觉得看到我甚至真的看到我了!我仍然活着,融在空气中和风中……

  《莱恩元帅传》,很有意思的东西,很多东西没有记录,也记录了很多我意想不到的东西。读自己的传记,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不过,或许野史会更有意思的……

  二百年后的人,会怎么看我呢?

  这样幻想着……这样想着……

  夜色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