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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 河 牛 仔 传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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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部……一个充满传奇不亚于银河的名字。

  说起西部,不能忘怀的是年轻的牛仔,破旧的酒吧,无数的黄金和追寻黄金而来的人们,距离大都市太远太远的小镇,努力保卫镇上和平的警长,冷峻高傲的赏金猎人,冷酷无情的杀手,再加上教堂和虔诚的神父,当然不能不提到的还有无数的强盗威胁着善良的人们……

  好象忘了什么?

  对!最重要的是火车大劫案!在淘金热中发现的无数带着传奇的黄金,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见到它们的踪迹。

  那么,这个故事就由一场火车大劫案讲起……

 

  “吉尔菲艾斯!”西部银河州一个边远的小镇——奥丁镇的年轻警长莱因哈特喝着咖啡看报纸,忽然叫了他的副警长也是最忠实朋友的名字。

  “是,莱因哈特大人?”

  “你看这份报纸,”报纸虽然已经是两周之前的,却是他们所能收到最近的邮车带来的最新消息。“又是一场火车劫案,价值数百万元的黄金被劫,当事者无一生还。”

  善良的吉尔菲艾斯皱眉,“太残忍了……”

  “至少不是发生在我们辖区内就谢天谢地了。”莱因哈特淡淡的说道,扔下报纸开始翻看邮车同时带来的别的镇发出的通缉令。“海尼森镇发来的通缉令?奇怪,那里的老警长罗波斯至少有二十年没办过任何正事了吧?不是据传早就老年痴呆症了?有人甚至说他因为跟某些女人而染上了某些疾病呢!今天居然也会发通缉令?”

  吉尔菲艾斯笑道:“莱因哈特大人,听说海尼森镇由中央新调来一位年轻的警长助理,名叫霍克。看来,这位警长助理真是很有能力呢。”

  莱因哈特不在意的一笑,“走了,还有人等我们呢。”说完,拿起挂在门边的宽沿帽扣住闪亮的金发走出门去,吉尔菲艾斯跟随在后。

  这个时候,大概他们谁都没想到,这场抢劫虽然没有发生在他们辖区内,却成为他们未来数月内奔波忙碌的根本原因。

 

  奥丁镇酒吧“漂泊的荷兰人”之中。

  一个全身黑衣容貌俊秀的青年男子在吧台前占了一张座位,却未像别人一般捧着金酒威士忌至不济也是啤酒一般的狂饮,在他手边只摆了一杯白水而已。他明显刚经过长途奔波,坎肩上的尘土还没有落掉,使那纯黑的衣服有一点点泛白,但并不破旧,而仍然相当干净整洁。领巾松松的围着,又让他的整洁之中多了一种不规范的美。

  他像是在等人,因为他的精力并没有摆在酒吧中,而是不断望向外面。

  正在这时,一只粗大的黑手猛地拍在他的肩上。因为是黑色衣服,所以倒是看不出污痕,可是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起来,对方手上的污垢似乎透过他的坎肩和衬衫侵入他的肌肤一样,此刻他只想赶快洗个澡才舒服。

  他转过头去,一股浓烈的酒气登时扑鼻而来,素有洁癖的他不悦的皱眉,拨开了对方的手。

  “小……子……”对方舌头都打结了,“水……有什么好喝!我请你喝酒……酒……”

  黑衣青年更加不悦,却懒得和醉汉计较,让开对方向外走去。

  “别……不识抬举……”那只黑手一把把他的衣领拽住了,左手拿着一杯威士忌往他唇边硬塞过来。

  对这个动作,黑衣青年唯一的反应是望向自己衬衫上一定又增加的黑手印,露出了更加不悦的神情,“好了,我今天懒得打架,放开我。”

  大汉放开了他,不过是猛地一推,把他摔到了一张桌子上。杂乱放着的酒杯立刻碎裂了,金色的酒液和红色的血液混杂着扩散到一起。

  不理睬周围的哄笑声,黑衣青年站了起来,优雅的束缚被抛掉了,他的眸子中充满着野性。

  大汉又走过来,摇摇晃晃用力挥出一拳,伸着那双大猩猩似的巨手,快步向黑衣青年冲去。

  黑衣青年的动作像闪电一般,把这只猩猩让过去,他甚至还帮对方一把。他抓住那只粗手,一拧一带,在敌手和他擦身而过时,他顺势一转,一个回旋踢把对方踢了出去。

  武术的精髓,就在技术远重于力量,其原则就是让对手自己摧毁自己。敌人向你冲过来,就让他尽管来好了,你只要在最后一刻闪开,或者再多绊他一下,他自己的体重就已足以把自己击倒;如果他挥拳向你打来,他的肩关节吃力,这时抓他的手腕,他的肩关节会自动脱臼;总而言之,要找准对方发力的肌肉和神经,他越用力,这些发力点绷得越紧,你只要稍稍加一把力就可以将其扭断。在格斗中,硬抗只会两败俱伤,要顺着对方来,这样才能以柔克刚,把敌人的力量收为己用。这黑衣青年看来并不是体力超群之人,因此他更注重以高人一筹的技巧取胜。

  对方彻底被激怒了,又挥来一拳,他躲开了,那一拳打在别人脸上。受害者立刻还手,结果不久,酒吧间里演变成了一场混战。

 

  原本坐在角落畅饮啤酒的两个男子看着这个场面,其中一个愤愤不平了:“去帮忙?”

  “等一下!”另一个人拉住了他。

  “?”男子露出奇怪的表情。

  “拿着这个会被指为防卫过当。”另一个人指了指他手里的啤酒杯。

  男子笑了,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正要加入战局……

  一声清脆的枪响,酒吧的吊灯应声而落,所有人就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在同时停止了动作。

  酒吧间的门被推开了,随后,那个高挑的身影扶着门让到一侧,从他身后,金色的阳光又投入了一道长长的身影。

  后走入的那个人摘下帽子,顿时,阳光辉映着悦目的金光流满了整间酒吧。

  “瑞贝尔·莱恩!”莱因哈特警长苦笑着,“他们醉酒闹事是不对,可你也不该把他们打成这样啊!你总要为我想想!”

  “我有为你着想啊!”黑衣青年瑞贝尔·莱恩满面无辜的回答道,“这样你不用分出人手看守他们,可以节约奥丁镇的人力物力!”

  聪明如莱因哈特,竟然也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只是摇着头宽容的微笑了。“吉尔菲艾斯,把带头闹事的家伙带走,让他到监狱里醒醒酒!”

  “等一下!”莱恩制止了他,弯腰在倒在地上那个大汉身上摸出一个钱袋扔给老板,“算是赔偿你损失,包括吉尔菲艾斯打碎那盏灯在内,不用找了!”

  “你倒是慷他人之慨!”莱因哈特笑道。“好了,顺路帮我把他带回警长办公室。”

  莱恩耸耸肩,“好吧,反正要到那里拿赏金,可不是特意帮你的忙!”

  “知道,知道!”莱因哈特只有宽容的微笑了。

  走出酒吧,迎面走来一位银发青年,见到莱因哈特,热情的招呼了,“莱因哈特警长!吉尔菲艾斯副警长!”

  “你好!朱里安!”两位警长都报之以亲切的问候,莱因哈特转向莱恩,“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牧师朱里安·拜伦。”

  莱恩对外人向来不假词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擦肩而过。

  朱里安笑着应了警长的问候:“是的,海尼森镇没有教堂,今天要去那边宣扬主的福音。”

  谁都没注意到,如此客气的回答着同时,朱里安那纯净的金绿色双眸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

 

  警长办公室。

  “这么少!”莱恩漂亮的双眉蹙成了一个锐角,“几乎坠了我赏金猎人的威名!”看了看莱因哈特,他口气缓和了,“算了,反正那家伙是回来途中在亚斯提小镇捎带碰见的,不是特意追猎,对自投罗网的家伙也不能要求太高。”

  “最近经费比较紧缺。”吉尔菲艾斯耐心的和他解释,“刚刚发生了一场火车大劫案,价值数百万元的黄金被劫,当然……而且,比较棘手的也都被你追捕的差不多了,剩下来的当然都是小盗贼之类,价码怎么可能高。”

  “就没有高一点的?”莱恩问着,翻阅警长桌上厚厚的一叠通缉令,“身价太低的家伙,都不配我出手!”说着,他的目光停留了一下,把手中那张通缉令念了出来:

  “ SANNA,女,具体情况不明,宇宙中最邪恶的女王,一切谣言与绯闻的制造者。性格卑鄙、阴险、毒辣、冷酷……(省略1000字)正在召集极恶之集团中。罪行:绑架美男子共 118人,被绑架者目前无一救回。赏金:凡捕获此女者,无论生死赏金一万帝国马克;提供线索捕获其者,赏金五千帝国马克。”

  “这个赏金不少,想要试试吗?”莱因哈特调侃着,“以你的容貌,倒是引蛇出洞的绝佳诱饵。”

  “那你不是比我合适?”莱恩头也不抬,“笑话,让我做这种事,别人都会笑我欺负小女孩的!”说着,他继续向后翻阅,又停留在另一页上:

  “希格蒙德·金,男,XX,女,海盗,前者原为政府高级军官,却与后者勾结,多次向后者出卖军事机密,后者多次凭此情报抢劫军用物资。赏金:一万四千帝国马克。”

  “这个赏金比较多。”吉尔菲艾斯说道。

  “可是平均开每人只有七千啊!要费双重事,让我再考虑一下。”看来莱恩的挑剔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正当此时,他的眼睛落到了单放在一边,还未来得及归入这一批档案的一张新发的通缉令上。

  “杨威利,男,罪名:勾结强盗团伙‘立普休塔特’集团,抢劫价值五百万元黄金。该犯狡诈凶残,凡见到者可立刻开枪,不必活捉,允许击毙。赏金:三万帝国马克。海尼森镇警长罗波斯,警长助理安东留·霍克代笔。”

  莱恩的眼睛闪亮了,把这张通缉令捏到手中。

  “看来对方不好对付,”吉尔菲艾斯好心的提醒,“你毕竟只是一个人,再考虑一下?”

  莱恩唇角画出一丝狂傲的笑容,“没关系,我喜欢大赌注!”

 

  通往海尼森镇的崎岖小路上,一列长长的队伍默默的行进着。而在其中一辆大车中……

  “啊……痛……”一个黑发的青年男子从床上半坐起来,但是一阵剧痛立刻让他手扶住额又倒了下去。

  “您醒了?”旁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太好了!您已经昏迷三天了!”

  “这里……是哪儿?你是谁?”

  “我叫尤利安·敏兹。因为父亲不久前去世了,在海尼森镇留下一块农场,所以我决定迁往那里,现在就在去往海尼森镇的途中。您呢?三天前发现您倒在悬崖下,很冒昧的把您带了上车,现在觉得好些吗?”

  “我叫杨威利。”杨说完话后,头脑中又一阵习惯性的晕眩,“我正想去海尼森镇,可以捎上我吗?”

  “当然可以!”尤利安非常热情,“您还要点什么吗?”

  “嗯……来杯红茶吧。”

  “好的!”尤利安走出去,不久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回来。还未入口,杨的心已经被这少年征服了。

  美味的红茶稍稍刺激了杨的记忆回路,“三天前?我躺在山崖下?之前呢……啊!”

  一声大叫,最爱的红茶居然让杨泼了一身,他以不符合自己性格的速度爬起来,急忙摸自己的口袋……

  “没有!这里也没有!尤利安,你有见到我身上的文件吗?”

  “什么文件呢?”尤利安那双清纯的大眼睛绝对不是说谎的样子。

  “糟了……”杨喃喃道……

 

  海尼森镇的酒吧,名为“罗安格林”。此时,年轻的女老板菲列特利加·G小姐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场外:慢!菲列特利加开的酒吧?谁敢进去喝啊!

  编剧兼导演:哎呀!这个酒吧是不供应食品的——注:曾经想要供应食品,但是因为生意顿时一落千丈而放弃了——酒又不用烧又不用煮,只是倒一下而已,菲小姐还不能胜任?好了,继续继续!)

  “比克古爷爷好!”随着她甜美的问候,海尼森镇的退休老警长亚历山大·比克古走了进来,这位老爷爷虽然已经须发皆白了,可是还丝毫不减当年身为警长时的威风,难怪海尼森镇年纪稍长的人都把现在的罗波斯和他相比,然后感叹时光不再。

  日上三竿,人渐渐多起来了,菲列特利加小姐忙个不停,所以她没有特别注意那一个桔色头发的人走入酒店之中。

  这个人要了一杯威士忌,但是似乎要来不是为了饮用而只是为了把玩。当他轻轻摇动杯子欣赏琥珀色的酒液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彩之时,一个身影在他面前站定。

  “酒会伤身,也能乱性,还是不饮为妙。”

  桔色头发的人唇线勾出一斯讽刺的微笑,“你们仪式不是也要用到酒?对了……那是所谓耶稣的血……可笑,把癌症称为感冒,就不治而愈了吗?把狮子叫做跳蚤,被咬了也不会死吗?”

  来的正是奥丁与海尼森两镇上唯一的年轻牧师朱里安·拜伦。听着对方如此刻薄的言语,他却也不生气,只是温和的一笑:“干你们这行都是你这种性格吗?”

  “何必管这么多呢?难道你找我来是问这些的?不过我倒是奇怪,你这个牧师,号称神的仆人,找我这样的杀手做什么呢?”

  朱里安漂亮的金绿色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我要请你杀人,杀一个害死我父亲的人!”

  “谁?”

  “他的名字叫瑞贝尔·莱恩。”

  桔色头发的人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那个西部第一赏金猎人?”

  “对!”

  “我不接。”桔色头发的人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怎么?听到瑞贝尔·莱恩的名字,害怕了?”朱里安冷笑道。

  “我不接是因为,世界上少了他就太可惜了。”桔色头发的人淡淡回答,“还有,激将法对我没用。”说着,他站起身来,在桌上留了酒钱,拿起帽子向外走去。

  “等一下!”朱里安忽然叫住了他,“你看这是什么!”

  那人望向朱里安手中的东西,竟然愣了一秒钟。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徽章,有一个“K”字的标记。

  “卡茵?”他的声音轻的好象他自己都害怕听到似的,“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救了他。”朱里安的语调并无炫耀,只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实而已,“我救了他,他说,只要他还活着,我可以用这个找他;如果他死了,就去把这个交给弗列兹·由谢夫·毕典菲尔特。”

  毕典菲尔特一瞬间沉默了,这么静静的望着这个徽章,无数往事因此而复苏,他好象又回到了那个时刻,浑身上下都沾着血……

  他终于回答了,声音却比刚才涩了很多:

  “你可以仔细再考虑一下,从你心底考虑一下,然后再来找我。如果那时候你还没有改变主意,那么,我就为你杀了他。”

  “不需要考虑,我已经考虑了这么多年!”原本想要冲口而出的,却因为毕典菲尔特语调中的郑重而沉默了。“好吧,不早了,我该回奥丁镇了。费沙金矿采矿人太多不好走,还要绕道伊谢尔伦山谷。”

  毕典菲尔特没有送他,就看着这个身影渐渐远去。

  “原来是这样吗?”他自语道,“特意约我来海尼森镇见面,是因为那个人正在奥丁镇吗?”

 

  银河州的地形大约是这样的:

  奥丁镇与海尼森镇分据本州的两端,然而因为这个州原本占地面积很小,所以尽管分处两端,路程也近得很。而在两镇之外,占据了本州几乎百分之九十的是沙鲁加山脉,横亘于奥丁镇与海尼森镇之间,将两镇分开,中间仅有两条道路可以通行,一条是位于北端的伊谢尔伦山谷,一条是位于南端的费沙金矿区。

  只要有了金矿,再偏远的地方也能变得繁华,费沙金矿就是如此。甚至有人说,沙鲁加山脉原本只有伊谢尔伦一条通路,而费沙山谷居然是千千万万探矿者多年踩出来的道路。一个叫鲁宾斯基的企业家,在矿藏尚未发现的时候,聪明的买下了这块地盘的主要部分,现在,这个金矿正给他带来无数的收益,而其他探矿者却只能在金矿的边缘开采,抱着对明日的梦想勉强谋生,但即使如此,这个金矿还是如鲜花吸引着无数的蜜蜂汇集。近日的火车大劫案,也就是抢劫了从此处运出金块的火车,国家花了大笔钱来购买,现在却是一场空,而鲁宾斯基因为早把款项收到,却毫无损失,这也是他做生意精明的体现之一吧。

  也因为费沙金矿探矿人太多,所以虽然这条路比较好走,但是往来奥丁镇与海尼森镇的人,却宁愿取道伊谢尔伦山谷。这条山谷左右皆是悬崖峭壁,直耸入云,最狭窄处仅容两马擦身而过,据说过去曾有一匪帮借此天险藏身,多年未被政府剿平。

  朱里安赶回奥丁镇,正是经过这条伊谢尔伦山谷。

  在西部人人都会骑马,朱里安也不例外,尽管他的马术远比不上莱因哈特警长或者吉尔菲艾斯副警长,当然他的马也不是白色的伯伦希尔和红色的巴尔巴洛沙那样的名马。此刻,他正快马加鞭回到教堂——奥丁镇与海尼森镇外加费沙矿都是他的教区,他也已经渐渐习惯经常往来于这三地。

  在伊谢尔伦山谷最狭窄处,忽然,他看见一个女人迎面走来。

  为了防止带起的风伤了那个女人,朱里安勒住了马静候对方走过。

  那女人走过他身边,没有感谢,却打量了他许久,忽而诡异的一笑。

  朱里安并未在意,等对方经过后,便继续向奥丁镇进发。

  将要到奥丁镇的时候,忽然,从道路交汇处的另外一个路口,一匹马跑到他的身侧。马背上是一个黑色头发黑褐色眼睛的青年男子,满身风尘仆仆,看来已经赶路很久,但是当这男子开口说话之时,竟然连呼吸都毫不紊乱,无论何时都异常的冷静和安定。

  “请问,前方是奥丁镇吗?”

  “是的。”相比对方而言,朱里安要在马背上作答就显得有些费力了,不仅风不断往口腔里灌吞没了声音,更重要的是颠簸的马背上,稍不留神真的会咬到自己。那青年男子马术之高由此也可见一斑。

  青年男子的第二个问题却让朱里安微微一愣:“您是从海尼森镇来的吧?据我所知,伊谢尔伦山谷只能通往那里。那么,您在路上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子呢?”

  朱里安思考了一下,不过还是作答了:“是的,一位年轻女子,没有骑马,孤身一人,您要找她吗?那么您最好赶往海尼森镇,或许能在山谷碰见。”

  “果然在这里!”青年男子低声自语,此时二人并驾齐驱已经进入镇中了,他又问了第三个问题:“请问警长办公室在哪里?”

  朱里安指明了方向,终于忍不住回问了:“我是朱里安·拜伦,是这里的牧师,您呢?”

  青年男子似乎有些不愿回答,不过终于开口了:“斯科特·威尔·吴迪。”

 

  又过了一天,经过繁忙的一个星期的劳动,终于到了周末。奥丁镇的人们都暂时摆脱了疲劳,放松休息一下。

  酒吧“漂泊的荷兰人”中今日人满为患,几人一桌,或喝酒,或赌牌,或高谈阔论近日的新闻,上座率如此之高,老板卡介伦一家应该是相当高兴吧。

  前次当莱恩打架时想要参战帮忙的两位青年男子也在,不过今日没有畅饮,而是拿出一副扑克牌玩最简单的“梭哈”。旁边围了一圈人,比当事人还着急的模样,纷纷在赌他两人的输赢。

  “四张杰克。”上次率先要去帮忙的男子笑道。

  “我是四张皇后!遗憾呀!”另一位曾拉住他的男子亮出了手中的牌。

  “哼!你还是那么受女人欢迎!”

  这里的牌局继续着,昨日刚刚来到奥丁镇,自称“斯科特·威尔·吴迪”的男子走入酒吧,在吧台旁边坐下,要了一杯啤酒。但是看他的表情,并不是为了喝什么,而是为了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忽然,那边的牌局出现了一阵混乱。

  两位当事人并没有说什么,心平气和的继续牌局,可是周围赌他二人输赢的人反倒比这二人还着急,输的人想要抵赖,赢的人自然不允。此刻,不知是谁率先打出一拳,一场混战就从这个角落蔓延开去。

  这里的人,都是被西部的风沙吹大的男儿,此刻又酒兴正浓,只要一点小小的火星,就可以激发剧烈的爆炸。老板卡介伦倒是不着急,知道充满责任感的近乎洁癖莱因哈特警长一定会赶来,所以只是很迅速的计算着:

  “十元的碟子五个,十五元的碗七个,一张桌子……下次寇涅夫的流动马车再过来时候,买这么多东西一定要他打折……”

  寇涅夫是这里很有名的商人。原本,他也是被费沙金矿吸引而来的无数淘金者中的一个,但是亲眼目睹这里的现状之后,他灵机一动,改做日用品生意。因为这里淘金者居多,物价直线上升,短短几年,无数淘金者就在劳累中死去了,而他的生意却蒸蒸日上,虽然比不过那些少数的一下掘出金矿的幸运儿,却绝对远在他人的平均生活水平之上了。他的流动马车,大约每个月来往奥丁镇与海尼森镇一次。

  整个酒吧一片混乱,然而,却有几个角落没有被卷入战局。

  一是方才在玩牌的二人,此刻虽然停止了发牌的动作,但只是用脚把摔到他们附近的人踢开,并没有向上次一样准备加入战局。

  二是刚刚在吧台前落座的斯科特·威尔·吴迪,眼前的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所期望发生的那一件,所以没有表示任何态度。

  三是坐在角落,正一边畅饮,一边饶有兴味的打量着目前形势的青年,看他的年纪,实在是与他面前堆积的酒杯不相称。环视四周的动作,并没有打扰他喝酒的兴头,似乎把周围的情况当成了下酒菜。只有在望到吴迪的时候,他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

  正在这时,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从战团中被打飞出来,正朝着他的桌子一头撞过来。

  他不慌不忙,只把酒杯换到左手,在这个人几乎已经完全扑到他身上,只差一厘米的时候,右拳猛的挥击,正打在那人脸上。高处的重心一转,这个人立刻换了方向,重重的摔在吧台上。

  吴迪离这里不算太近,但是他还一口没喝的啤酒正放在吧台上,被这个人在这边一撞,立刻翻倒在地上。

  吴迪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边这名青年却站起来了,在口袋里摸索一阵,一挥手,一枚金币飞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向吴迪飞去。

  “抱歉打扰你喝酒的兴头,这杯算我请你!”

  原本静静坐着的吴迪忽然动了,甚至没有看清他的枪藏在哪里,只听见一声枪响,金币正中忽然多了一个弹洞,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他淡淡道:

  “不好意思要你的,还你一个!”

  又一枚金币从他的掌心飞出了。

  那名青年也并不示弱,手立刻放到了腰间,但是就在他将要扣下扳机的一瞬间……

  一声枪响从酒吧的门口传来。

  这一枪并不是瞄准了金币,而是擦着正下方而过,但是力道控制的相当好,所以正在金币下落的时候,忽然因为这一枪而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反弹,再度向上飞去。

  那名青年的一枪当然打空了。

  酒吧门口又传来一阵掌声:“瑞贝尔,枪法越来越出色了!”

  “哪里,是吉尔菲艾斯副警长您教的好!”

  分开这两人,警长莱因哈特走了进来。

  “住手!不要打了!”随后,他转向刚刚拿金币试枪的二人。

  “今天你浪费一枚金币,全奥丁镇一百多人就会浪费一百多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是三万多枚!即使你不看重这些,可是有一些人只为了淘金铸成一枚金币,就要花费无数个日日夜夜,所以一定要从每一枚金币珍惜起,这是基本的道理,请记住!”

  吴迪没有说什么,静静的站起来走向门口。

  忽然,一只手横过他面前拦住了酒吧的大门。

  “等一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吴迪无表情的望向莱恩,“您一定是认错人了。”

  莱恩没有松手,表情仍然写满着怀疑。

  这时,刚刚打牌的二人走过来了,莱因哈特看到他们,点点头致意,“米达麦亚,罗严塔尔,你们也在?”

  “是的,莱因哈特警长。”说完,罗严塔尔拍了拍莱恩的肩,“小兄弟,我教你,这种话现在即使用来调女孩也已经太过时了,何况这人是男性,你好像找错对象了。”

  莱恩的脸一下红了,松开了手,吴迪平静的走了出去。而另外那名青年却也匆匆追了出去。

 

  解决了酒吧的骚乱,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也坐了下来,女老板卡介伦夫人真好像有魔术一样,短短几秒钟,酒吧内重新变得一尘不染。莱因哈特一边让引起动乱的人赔偿酒店损失,一边举起酒杯,对吉尔菲艾斯说道:“真遗憾没有姐姐的热巧克力和蛋糕……”

  “有些时候不能奢求太高。”吉尔菲艾斯笑道。

  “我不喝酒,先出去走走了。”莱恩告辞,独自走出酒吧,迎面碰见了一个人。

  “朱里安·拜伦牧师?”

  看着莱恩出现,朱里安的表情并不是很友善的,只是淡漠的打了个招呼,“您好。”

  “拿这么多书?要去哪里?”

  朱里安好像很不耐烦莱恩的多事,不过还是回答了:“送给海尼森镇的一些小孩子。”

  “我来吧。书毕竟是木头做的,很沉。”莱恩说着,已经不客气的把朱里安手中的书拿了过来。

  “不用你帮忙!”朱里安更不高兴了。

  “少废话!这么纤细的手臂能拿得了什么!我也没打算送你去海尼森镇,帮你把书绑到马背上就不错了,所以你乖乖看着就可以了!”

  莱恩的态度一强硬,朱里安反倒不说话了,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莱恩几次往返把所有的书都在马背上捆好,把缰绳交给他,表情很不自在。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声音。

  莱恩没有等待,转身走去。

  朱里安咬着唇站了好久,忽然猛一翻身跃上马背向海尼森镇而去。

 

  莱因哈特正与吉尔菲艾斯在酒吧慢慢对饮,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莱因哈特立刻警觉:“怎么?又出事了?”

  吉尔菲艾斯正要出去看,老板卡介伦走了过来,“没事,警长阁下,刚刚有远客到来,大家都在兴奋呢。”

  “哦?是什么人呢?”

  “寇涅夫的流动马车来了,另外,还来了一对吟游诗人,好像是姐妹的样子,歌舞都相当出色。”

  “这样啊!”

  奥丁镇,不,甚至整个银河洲,都已经相当偏僻了,在这里少有什么新鲜事请,因此,吟游诗人的到来的确是一件大事。

  “我们也去看看?”莱因哈特对吉尔菲艾斯笑道,和米达麦亚,罗严塔尔一起走了出去。

 

  次日。

  周日一大早,莱恩就被不断的钟声吵醒了。

  翻个身打算再睡,钟声久久不停,气的他放弃了再小睡片刻的念头,因为别的人都去教堂了,只剩下他一个,不过无神论者的他也不打算去教堂,一个人正好乐得清静。

  钟声终于停了,莱恩的倦意也早都被赶走了,想要再睡反而清醒的很,只好走出旅店,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闲逛。

  随意走到了教堂前,忽然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太对。正思索间,吉尔菲艾斯副警长迎面跑来。莱恩一把抓住他,“怎么了?”

  “朱里安·拜伦牧师失踪了!”

 

  调查的几人一同走进朱里安的卧室,除了正副警长和莱恩之外,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也来到了,他们二人虽然不是正式的保安官,但是一直是作为警长助理协助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的。

  卧室里安静的很,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就连朱里安睡觉时留在枕头上的印子也一丝不乱的留在原处。

  正副警长仔细的搜查了这间卧室,无可奈何的一起摇摇头。

  “不行,作案者太狡猾了,没有任何线索。”

  “我们还是先找一下最后看到拜伦牧师的人吧。”

  莱恩笑了,“你找的那个人,我想大概就是我。昨天,他往海尼森镇去之前,我还帮他把书捆好。”

  “去海尼森镇?做什么?”

  “好像是要把一些《圣经》送给那里的人。”莱恩歪歪头笑笑,“看来是个滥好心的人呀!”

  莱因哈特思考了一下,“吉尔菲艾斯,你马上动身去海尼森镇,调查昨天拜伦牧师有没有去那里。”

  “是的,莱因哈特大人!”吉尔菲艾斯应道,立刻出门去牵他的爱马“巴尔巴洛沙”。这匹马全身都是枣红色,没有一根杂毛,几乎已经成为吉尔菲艾斯副警长的象征。

  屋内的几个人也打算离开,忽然,罗严塔尔停住了脚步。

  “好像……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莱因哈特愣了愣,问其他人:“你们问道了吗?”

  另外几人一起摇头。

  “没错!”罗严塔尔确定道,“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不过……是哪个牌子呢?”

  莱恩耸肩,“罗严塔尔阁下还真是熟悉女性啊!”

  米达麦亚闻言,也仔细辨别了,“咦……这是名牌香水‘夜间飞行’啊!”

  几人诧异的眼光一起望向他。“罗严塔尔阁下……就算了,米达麦亚阁下居然也这么熟悉……”

  “这个是艾芳瑟琳最喜欢的牌子,可惜太贵,每年结婚纪念日我都买给她的。”米达麦亚的解释让众人全都笑了。

  “真不愧是奥丁镇第一爱妻家呀!”

  “可是,说起香水……难道是女性不成?”

  “什么呀!”莱恩忽然气道,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是不是男人?居然被女人绑架?这种人根本不必救!所谓男人呀,就算没有心爱的人需要保护,力量也必须足以保护自己才行!”

  “好了好了,”超级责任感的莱因哈特警长阻止了他的话,“无论如何,事情发生在我的辖区,我就有全部责任把他救出来。如果你不愿意帮忙,就不必去了。”

  “哼!谁说我不去?我是赏金猎人啊!到手的钱没有不拿的理由!”

  米达麦亚发问了:“不过,如果被绑架的是寇涅夫先生,我还知道是为了钱,绑架一位牧师,为了什么呀?”

  莱恩和莱因哈特对望一眼,忽然异口同声道:

  “那张通缉令!”

  莱恩在警长办公室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曾经翻过一张通缉令,是这样写的:“ SANNA,女,具体情况不明,宇宙中最邪恶的女王,一切谣言与绯闻的制造者。性格卑鄙、阴险、毒辣、冷酷……(省略1000字)正在召集极恶之集团中。罪行:绑架美男子共 118人,被绑架者目前无一救回。赏金:凡捕获此女者,无论生死赏金一万帝国马克;提供线索捕获其者,赏金五千帝国马克。”

  如果说起朱里安的值得绑架的原因,无非就是相貌了。

  “这么说起来……”莱因哈特无意识的喃喃道,“吴迪那天的确对我说,拜伦牧师从海尼森镇回来的路上,碰见一个女人……”

  莱恩听的细心,微微一愣,“您认识那个人?”

  “啊?!”莱因哈特回过神来,“不,不认识,只是他来奥丁镇后说过一次话而已,没什么重要的。”

  莱恩望了望金发的警长,没有追问,低声自语:“奇怪……我绝对在哪里见过他……只是思路被罗严塔尔阁下打断后,就怎么也想不起来……”

  莱因哈特急忙笑道:“好了,既然事情的起源发生在拜伦牧师从海尼森镇回来的路上,那么我想,不要只让吉尔菲艾斯跑一趟了,我们一起过去请罗波斯警长协助调查吧。米达麦亚、罗严塔尔,你们留在奥丁镇关注事态变化。”

 

  三人疾驰向海尼森镇而去。

  莱因哈特的坐骑“伯伦希尔”,吉尔菲艾斯的“巴尔巴洛沙”都是名马,放开缰绳任其驰骋,不久,莱恩的速度就落后了。两人只好微微勒住缰绳,降低了自己爱马的速度。

  “瑞贝尔,”吉尔菲艾斯开口了,“不是我说,据我看你骑术不错,这匹马虽然不是劣马,但也不见得高明,你还是换一匹比较好。毕竟,我们的生命经常就牵系在自己的爱马之上啊。”

  莱恩摇头。

  “我……已经很害怕……对什么产生感情了。宁愿是这样普通的随处可以买到的马,这样子,即使在某些时候不得不抛弃它的时候也并不会觉得可惜吧?如果是你的巴尔巴洛沙,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忍心以它为保护让自己脱身吗?”

  吉尔菲艾斯无语,“瑞贝尔你……”

  莱恩没有回答,“别说了,快走吧。”

 

  凭心而论,海尼森镇的警长罗波斯看来的确如传言所讲已经老年痴呆了,一行三人根本没见到他的面就被警长助理霍克截住了,而这位警长助理也并不招人喜欢。莱因哈特碍于职务,不得不和他仔细讲述案件,莱恩索性拉上吉尔菲艾斯跑出去了。

  “我们去哪里呀?”

  “哪里都比警长办公室好!”莱恩的回答倒是非常干脆。“我宁愿在50摄氏度的高温下在街上发呆,也不愿意在警长办公室里面。总是看着那样的人,眼睛会需要保养的!”

  “保养眼睛?”吉尔菲艾斯不明其意。

  “对呀!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莱因哈特大人保养一下眼睛!”

  吉尔菲艾斯苦笑。

  “不说这个了,你去不去酒吧?由名字看来,就算比‘漂泊的荷兰人’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吉尔菲艾斯至今都没有明白,莱恩去酒吧究竟是干什么。不过既然莱恩要去,他却也并不反对。两人在酒吧里坐下了,吉尔菲艾斯点了一杯黑啤酒,配上起司、薯片,女老板菲列特利加转向莱恩:

  “请问要点什么?”

  “清咖啡。”

  菲列特利加愣了二十秒钟左右,“对不起,客人,我们不供应咖啡。”

  莱恩这才想起这里的恐怖传说。

  也算是幸运吧,至少菲列特利加小姐很有自知之明,这里供应的零食也都是成袋包装好的。这样才避免了很多不明就里的客人吃了菲小姐亲手制作的食品或者冲泡的咖啡后要求退钱并且双倍赔偿精神损失费的危险。

  “那就一杯冰水好了。”

  “趁此机会,我们再来分析一下案情?”吉尔菲艾斯说道,“按理说,拜伦牧师当时如果大声呼救,至少应该有人听见吧?可是,无论如何,我没办法想象男性被女性绑架居然还连呼救都没办法叫出来的……”

  “如果是平时,当然不会这样,可你不要忘记昨晚的特殊情况啊!”

  “嗯?”

  “因为中心广场有寇涅夫架起了流动马车,又有外来的吟游诗人演出,不是几乎全镇的人都聚集到那里了吗?教堂地处奥丁镇边缘,如果趁此时机动手,即使是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到吧?”

  吉尔菲艾斯沉思了一下,“寇涅夫的流动马车每月定期会来,不过吟游诗人的到来却是个意外。如果光凭流动马车,恐怕也不够吸引所有的人聚集到中心广场,这么说……你在怀疑那对吟游诗人姐妹?”

  “也不一定这么说。究竟是早已决定今日动手,吟游诗人的到来只是个意外呢?或者是早已决定动手却未确定时间,趁着吟游诗人的到来当机立断在今日动手呢?这都是有可能的。我只是不想放过每一个疑点罢了。所以无论如何,等回到奥丁镇,还是调查一下她们为好。”

  两人正思索时,又几位客人走入酒吧,菲列特利加殷勤的招呼响起了。“尤利安,你好!”

  年轻的农场主尤利安已经在此定居下来了,尽管初期有很多需要维修的地方,但是在波布兰、先寇布等牛仔的协助下,此刻也已经基本进入轨道。所以今天,他给全农场的人放假,大家一起来到镇上。

  “您好,菲列特利加小姐。”尤利安的声音清脆爽朗。

  “今天一个人吗?”

  “不,还有一个朋友去镇上四处看看,一会儿过来找我。”

  “这里有什么可看的?看一遍就够了。”

  “他因为负伤,从我到这里来,一直在房中休养,直到今天是第一次来镇上,当然要四处看看。何况,他还说,正是这种尚未开放的小镇才更有可能保持下古代的风土人情值得考证,如果在东部开放地区,历史早已被文明破坏殆尽了。”

  不久,一个身影从远方走了过来,走到酒吧门前,连停都没停,又继续往前走了下去。

  “这里!这里!”尤利安急忙招呼,“杨威利阁下,您走过了!”

  杨很听话的转身回来,诸如:“牛仔只要不会搞错牛群的行进方向就可以了”类似的话倒是没说。

  莱恩和吉尔菲艾斯听到这个名字,却一起警觉了起来。两人微微侧身,都把背影朝向门口以防被发现,却从窗户得倒影中仔细观察着门口。

  奇怪的是,他们这些小心防备的措施似乎是完全没有必要,杨根本没发觉他们的存在。

  “这位是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小姐。”尤利安给他介绍。

  杨打了个招呼,心不在焉的继续问尤利安:“你知道海尼森镇警长办公室在哪里吗?”

  “不就在那边吗?您从那里走过来,难道没有找到吗?”

  “这样啊?”杨有点不好意思,“似乎又迷路了。尤利安,一会儿陪我去一趟吧。其实……刚到镇上我就应该去了。”

  “那时候您伤的那么重,我怎么能放心让您走路?”

  杨听着,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却吃的太快,一下梗到喉咙了。

  正在此时,一只手拿着一杯啤酒(此地不供应咖啡)送了过来,“请用吧!”

  杨喝了下去,望着菲列特利加小姐,“我不喜欢啤酒,你应该给我红茶。”然后,还把……(要捏坏啤酒杯,想必杨没有这样的腕力,连先寇布恐怕也做不到,所以这个场景放弃了)。

  正在此时,他的肩上被拍了一下。转过头去,一个他不认识的红发青年站在面前:“请问您是杨威利阁下吗?”

  莱恩闻言,无奈的耸肩,就算让吉尔菲艾斯去抢银行,想必也会彬彬有礼的说:“劳驾请您把这里的钱都给我好吗?麻烦您了。”

  杨威利的反应让人出乎意料,并不是像莱恩和吉尔菲艾斯想象的那样立刻逃亡,而是似乎毫不知情的回答:“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您因为抢劫罪名被通缉,请问是否愿意和我走一趟呢?”

  “抢劫?”不知道该说杨是临危不乱还是此刻仍然迟钝的没反应过来,“通缉?谁发的?”

  吉尔菲艾斯真好耐心:“就是这里海尼森镇发出了您的通缉令,您要看吗?”说完,从酒吧的墙角揭下贴在那里的通缉令摆在杨面前。

  “杨威利,男,罪名:勾结强盗团伙‘立普休塔特’集团,抢劫价值五百万元黄金。该犯狡诈凶残,凡见到者可立刻开枪,不必活捉,允许击毙。赏金:三万帝国马克。海尼森镇警长罗波斯,警长助理安东留·霍克代笔。”

  杨望着最后的签名,呆了至少二十分钟,才慢慢抬起头来,“这位警长助理是不是近期新上任的?”

  “是的,所以请您跟我们走吧。”

  “等一下,这不是我……”

  莱恩在门口守的不耐烦了,原本二人商量好,由吉尔菲艾斯进行追捕,莱恩则事先埋伏堵住退路,然而杨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他在那里完全是浪费时间,索性走了过来,“好了,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们动手?”

  莱恩此言一出,吉尔菲艾斯也把手按在枪上,随时准备敌人的反击了。谁知杨还没有反应,菲列特利加却挡在了他面前,“等一下!杨说了不是他!”

  “小姐,请您不要妨碍我们工作好吗?”吉尔菲艾斯仍然保持着相当的温和解释着。

  “通缉令?这种东西算什么呀!通缉令也是人发的,难道人不会有错吗?这么有时间,不如直接去抓立普休塔特强盗集团,为何在我的小酒馆里纠缠公民?”

  “怎么办?”吉尔菲艾斯小声问莱恩,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没办法对女孩子用强,菲列特利加正挡在他和杨中间,只要她不离开,他也没办法逮捕杨。

  “要是男的我早就揍他了。”莱恩低声回答,“可是我拿女性向来没办法,所以要是你也没办法,我看我们两个还是走吧。”

  “可是……职责所在……”

  “这家伙的责任感毫不差于莱因哈特大人!”莱恩心中低声嘀咕,“好了,我们目前的职责是调查拜伦牧师的绑架案,可不是捉拿杨威利。一般来说,在手里的案子结案之前,为了保持自己的业绩,我从来不接第二个案子。”

  吉尔菲艾斯笑了,“那就走吧。”

  莱恩也向外走去,走到酒吧门口,却忽然回过头来:“杨威利你听着,下次你没这么好运再有女性护着你!”

  “唉……没有一点创意啊……”杨威利叹息着摇头,“如果那么想要我在半睡眠状态下记住,至少也要‘每天喝一杯红茶有利于养颜美容’这样的经典之作啊……”

  菲列特利加笑了:“很适合杨阁下的台词啊!那个霍克,早让人看不顺眼了。对于杨威利阁下,我有充分的信任!不过,究竟是为了什么,以至于他要通缉您呢?”

  杨威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啊……”

 

  莱恩和吉尔菲艾斯向警长办公室走去,估算时间虽然还早,可是万一莱因哈特提前出来,总不能让他空等。

  一个人迎面走来,与他们擦身而过。两个人均没有在意,然而,就在此时,那个人忽然叫了出来:“凯因?”

  莱恩以零点一秒的时间回过头去,声音中也满含着惊讶:“提督?”

  吉尔菲艾斯不解了:“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莱恩笑笑,“我们自己的匿称而已。”

  “来一下好吗?”毕典菲尔特问莱恩。

  “好的。”莱恩随着转向吉尔菲艾斯,“对不起,我们去谈点私事,如果莱因哈特警长办完事情,你们可以走,不必等我了。”

 

  两人信步走着,到了镇外,坐在一片碧绿的草坪上。莱恩望着蔚蓝的天空,舒展了一下身体,完全放松了自己的洁癖和防备,把双手枕在头后舒服的躺了下去。因为正在头上直射的阳光,他把眼睛也闭上了,把自己的心都沉浸在一片融融的金光和暖意之中。

  “凯因……”

  “莱恩。”

  “虽然有着瑞贝尔的名字,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称呼你为凯因。”

  “不要这么叫一个死人的名字……”莱恩打断了他,“齐格飞·冯·凯因警长助理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你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

  “是的,我忘记了……”毕典菲尔特坐在草地上,望着莱恩展现在阳光下而随之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脸颊,“在我面前的,是西部第一赏金猎人瑞贝尔·莱恩……”

  “……对不起……”对于这语中包含的说不明的感情,莱恩许久才只能作出这样的回答。

  “你不必道歉。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始终相信着你。所以不必担心什么,鹰飞的瞬间是不会在乎其他的一切的,所以请你在真正飞的时候不要去顾忌任何。”

  “……对不起,提督,对不起……”

  “不知道你究竟是担心什么呢?无论是什么请不必过分担心吧!不想总是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想看你开心的笑一笑,发自内心的笑。”

  “……不要再说这些了吧……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我希望知道,齐格飞·冯·凯因警长助理究竟是为什么死的。或者说,已故的齐格飞·冯·凯因警长助理和已故的拜伦警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这个问题,莱恩一下坐起来了,然后,是许久的沉默。

  终于,他开口了: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我不想骗的人,那么你是其中一个。编一个故事讲给你听非常容易,然而,我一直选择了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是恶魔哦……不过呢,如果恶魔露出了真面目,也就没有办法在这个人间继续存在下去了。不过,现在,既然你当面问我了……我也不能对你隐瞒。无论这结局是什么,无论你会怎么样看我,我……就告诉你吧。”

 

  “齐格飞·冯·凯因警长助理是什么样的人呢?极度的自傲,然而,又极度的自卑。因为自傲,所以不想输给任何一个人;因为自卑,所以更不能输给任何一个人。当然,没有人是全才,就像他在音乐方面自然不及梅克林格,在历史方面也比不过杨威利精通,而这些也并不是他计较的方面。对于音乐,他只熟悉《蓝色多瑙河》;对于历史,他只通晓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因为这是他所喜欢,所感兴趣的内容,其他,至于究竟是地球围着太阳转,或者太阳围着地球转,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人在自己不在意也没必要擅长的方面失败,一点也没关系,然而,如果自己唯一的引以为傲之处也没有了,那么这个人的生存意义也就不存在了。战略不及莱因哈特,战术不及杨威利,攻击不及毕典菲尔特,防御也不及缪拉。可是只有在自己擅长的军事方面,一点也不想失败,因为总是以自己的短处去比别人的长处,所以永远想要像海绵吸水一样把对方的一切都学到手,知道自己不行,知道自己不够强,所以更加拚命的想要做的更好,让每个人都赞叹让每个人都敬佩让每个人都称道……虽然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正因如此更要努力的让自己与这一目标的距离再缩短一些:战略不想输给莱因哈特,战术不想败给杨威利,攻击不想逊于毕典菲尔特,防御也不想低于缪拉。诗人、剑客、枪手、战略家、战术家……是的,这就是齐格飞·冯·凯因!无所不能,却一无所成!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要他拜倒在当权者的西装裤下,乞讨从他们的金碗中撒出的残羹冷炙?不,谢了!要他卑躬屈膝像随风即倒的芦苇一样贴着地面寻找自己的前途?不,谢了!扮成小丑以求从富豪嘲讽的笑容之间挤出来的狐假虎威的权势和地位?不,谢了!玷污‘爱’字中间那颗跳动的心,藉年华老去的女人残留的脂粉铺平自己所走的道路?不,谢了!虚情假意,和所有人勾肩搭背,一见情形不好又把对方当作用过即丢的工具?不,谢了!脚下践踏着白骨在血海中铺起通往永恒的宝座的大道?不,谢了!用自己最爱的人的生命做盾牌,换来自己未来的无限前途?不,谢了!不,谢了!!不,谢了!!!但是……歌唱,梦想,欢笑,独自一人,无拘无束,让你的身心都沉浸在这光与风形成的变奏曲中,只要你去看,世间的万物都是图画;只要你去听,宇宙的和谐全都是旋律。万事万物,与你同在,有喜悲、有生命,整个宇宙都与你共同呼吸!即使这个宇宙没有光耀的太阳,但至少伸展羽翼的是自己的天地!那么,流过指间的,无论是星光,是花香,甚至只是一丝清风,都应该心满意足。总之,即使天生不是辉映宇宙的阳光,也不屑于做折射光耀的暗月,或许光芒不强,可是只凭自己!

  “人不是只在有胜利的把握的时候才作战的!不,不,我不是两面三刀的政客!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英雄所为!我知道,我知道我最大的敌人就是我自己,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被自己击倒,我不在乎!哪怕压榨自己最后一丝生命,我还是战斗,战斗,战斗!是的,我可以失去一切,鲜花,荣耀,光芒,掌声,尽管离我远去吧!可是有一样东西我还是带走。当我有一天出现在地狱的门口,向熊熊燃烧的烈火微笑的时候,它将像一阵蔚蓝的风横扫堆积多年的尘埃。没有一丝皱褶,没有一个污点,我还是把它带走了!”

  “……那是什么呢?”

  莱恩猛一下转过身,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我帽子上的白羽毛!”

 

  五年前,齐格飞·冯·凯因警长助理年仅十八。不合群,不认输,因为害怕握住的手会在某日松开,所以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哪怕没有支援,哪怕别人在背后使绊,只凭自己的力量和傲气,一上任就连连破获大案。因为已经害怕受伤,所以他帽上的饰羽,他的傲气没有一丝暗淡,没有一刻低垂,就算心底有伤口,也要把它隐藏在伊谢尔伦要塞一般坚固的防壁之下不让任何人看到。唯一让他像父兄一般敬爱的,就是他的上级,五十岁的拜伦警长。

  不能单纯的说是父亲,因为拜伦警长给人更多亲近与平和;不能单纯的说是兄长,因为拜伦警长给人更多威严和敬重,是一个能够去相信,能够去依靠,甚至能够去任性的角色。

  某日,凯因提出了围剿强盗团伙“立普休塔特”集团的建议。

  “‘立普休塔特’集团为何至今无法撼动?就是因为他们在国家高层人士中的靠山成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强大根基。而现在,我们掌握了他们的秘密据点,正是最好的时机,不一定要当场围捕,只要偷取到他们靠山的名单为证,就能够把这窝白蚁连同他们的巢穴从我们的国家中根除!

  “或许……你的确是年少气盛吧?”拜伦警长这样对他说道,“还有很多事情你应该学习,应该考虑,不必着急,你的时间还有很多。”

  “谦虚是老年人的美德!”凯因这样回答了。“我也会三十岁,四十岁,就是因为不想到时候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抓紧时间,才不想浪费掉每一秒钟啊!”

  “你真的是太年轻了……你也应该考虑一下别人。”

  “警长阁下!”凯因猛地盯着拜伦警长的双眼,“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仍然有权保留自己的意见!如果您不做,那么,我来做!”

 

  夜幕降临了,年轻的凯因警长助理独自闯入了立普休塔特集团的基地。

  因为有着内线的地图,他成功的一一躲过了巡视,拿到了那份名单。看着的时候,他几乎惊呆了,人名之多,献金数目之大,地位之显赫,简直都无法想象。

  然而,在离去的途中,远方传来的脚步声却让他措不及防……

  只有……逃!

  如果被整个强盗集团追捕,即使是凯因,也只有逃字一途。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保护这份名单。只要能够把它顺利的带出,彻底清除立普休塔特集团在高官中的靠山,这样远远胜过派兵歼灭这一个集团。

  敌人对地形的熟悉还是远超过了他,这才真叫“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年轻气盛吗?就是这样吧。但是,至少无怨无悔。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不顾一切的青年,世界才会日新月异吧?

  忽然,一只手猛地拉住了他。

  “拜伦警长?”

  “凯因。”

  “您……怎么来了?”

  “外面已经布置好接应了,再坚持一下吧。”

  凯因咬着唇,“警长……您……我……”

  “别说了,唉,你呀……毕竟,无论你选了什么路,我都会关注的。现在快逃吧。”

  不能回头看,只有逃,尽全力去逃。子弹打完了,枪身也在不断的打击下成了废铁,但至少还没有被包围,只要还有出路,就有一线希望。

  “你还有子弹吗?”

  “最后三发。您呢?”

  “……凯因,把你的枪给我。”

  “什么?可是……”

  “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带名单出去。”

  “不要!我……”

  “你也累了吧?再这样下去,谁也逃不掉。凯因,听着,你的体力毕竟比较好,把枪给我,你只要全力逃走就可以了。”

  “我不要!难道你认为,我可以把别人当作护盾自己逃走吗?”

  “听着!凯因,大局为重!”

  “我……”

  “快走,凯因。”

  “我……我明白了……是!警长!”

  “……凯因,好运!”

  望着离去的青年的背影,警长喃喃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强盗集团受到惊动,第二天已经撤离了。不过,因为高官中的靠山已经没有了,从此也便销声匿迹。

  不过,这件事情却有着不同的说法。

  齐格飞·冯·凯因警长助理,年少有为,又立此大功,已经成为继任警长的首选……

  拜伦警长真的是这样去世的吗?

  凯因并没有解释。

  永远不会有齐格飞·冯·凯因警长的……因为,齐格飞·冯·凯因已经死了……永远的死去了……

 

  “是这样……”毕典菲尔特望着莱恩,“那么,你知道吗……”

  “不!”莱恩忽然截住了他。

  “无论什么,也都不要告诉我吧……我现在还不能知道,无论那是什么,都不能知道,因为我还有事情要做,必须完成才行。”

  “凯因……”

  “当了赏金猎人,我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了吧?但是对于这些,我从来没有一点不安。不过,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杀死我……”

 

  赶回奥丁镇的莱恩,在旅店找到了二位警长。

  莱因哈特似乎和吉尔菲艾斯一样,不,不如说这三人都有个通病,拿女性没辙呢。原本是想来调查两位吟游诗人的,不过……

  莱恩遇到他们的时候,二人刚刚从吟游诗人那里无功而返。

  “顺便再去寇涅夫那里调查吧。毕竟,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流动马车出售高级货物,那种高级香水也只能在他那里买到。”

  “我有为顾客保密的义务!”寇涅夫一句话把两位警长全都打发了。对于这句话,也毫无办法,不过是个调查而已,总不能像调查嫌疑犯那样吧?

  “不如我来吧!”凯因笑道,想了一下,一把拉住了正在他身边的吟游诗人,走进了寇涅夫的房间。

  “是这样子的!”他向寇涅夫笑道,“我和莱因哈特警长都喜欢上这位小姐了就打了个赌,看谁能买到最好的香水送给她,吉尔菲艾斯就是证人!所以呢……拜托拜托,你这里有没有‘夜间飞行’香水?”

  “这种高级品,我这里是不零售的。”

  “那你的意思,还是有卖的吗!拜托啦,干扰别人恋爱的人,是会被马踢死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