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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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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边调着酒,边观察着在酒吧里痛饮的客人们,然后将目光锁定在坐在角落中的他的身上。他拥有一头长且柔软的黑发,松松在脑后束起。虽然是在昏暗的酒吧,却还是戴着黑色的墨镜,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衣着很普通,甚至称得上朴素,但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是源于他那仿佛军人般的端正坐姿吗?任我阅人无数,却也猜不透他的来历。不过,这更激起了我的兴趣。本来嘛,猜测前来惠顾的客人们的身份是身为店主的我的一大嗜好。呵呵~~~

  “乒乓!”一阵并不悦耳的声音将我从自我陶醉中拉起来。又是他,那个死胖子!满身的坠肉却穿着一件火红色的紧身衣,真叫人恶心。要不是看在他兜里尚有几个臭钱,这种看了会不利健康的肉球,我才不会让进来。不过,既然你喝醉酒闹事,便怪不了我了……啊,那个戴着墨镜的人站了起来,似乎对于酒吧里突如其来的嘈杂不甚满意,他径直朝那胖子走去。

  “对不起,借过。”很低沉的声音,沙沙的很好听。可是……原来他的目标不是胖子,而是被胖子挡住的门啊!唉,还以为会有人为我出头呢!

  “叫我让你!小子,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胖子斜着眼,一双巨手向黑发男子的脖子伸去。黑发敏捷地向后一跳。扑空了的胖子恼羞成怒,一拳又一拳夹着风声飞向黑发,很有威慑力,可惜,慢了一点,连对手的发丝都没有沾到。黑发人并不反击,很好脾气地一步步后退,渐渐将胖子诱离那扇门,然后趁着空隙,向门跑去。也许是戴着墨镜看不分明的缘故吧,他被绊到了,伸脚的是胖子的同伙。他重重摔倒在地,眼睛也掉了,终于能看到他的真面目了。可是,怎么回事?他那怒视着胖子的深邃瞳孔突然失去了焦距,深黑色的眼眸中飘过一片凄迷的红。胖子狞笑着向他的胸口猛踹了下去。鲜红血从他的嘴角流下,可是那双失神的眼睛丝毫没有变化。这样下去可不行,该是本人出马了。

  我将嘴角扯出弧度,袅袅婷婷地向胖子走去,再嗲声嗲气地开口:“啊哟,您这是干什么呢!”胖子回过头来,用标准色狼的看法将我从头到脚刷了一遍,没有注意到我背在身后的手。当酒瓶砸向他脑袋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可惜,慢了一点。另一瓶酒则“赏”给了那个暗中出脚的小子了。“来人,把他们拖出去!哎!不不不……这个留下……”我指了指已经晕过去的他。当伙计们七手八脚将他抬到我的房里,我向客人们宣布今天提早关门。在客人们不满的抱怨声中和伙计们促狭的眼光注视下,我走进了房间。

  他的脸色很苍白,嘴角的那抹鲜红让人心疼。不知他伤得重不重?那夜,他睡得很不安稳,不停地翻身,嘴里还低喃着什么,听不太清楚,只听出什么“提督”之类的词。我没有猜错,他果然和军人有关。是帝国方的,还是同盟方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费沙?好多迷团呢,弄得我头都痛了。

  次日早晨。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睛,却有立刻紧闭了起来,蹙着两条眉,双手慌乱地在周围摸索着。“怎么了,你怎么了?”“墨镜,我的墨镜!”低哑的声音,焦虑而急切。“可是,眼镜已经坏了。”他叹了口气,默然不语。“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你的眼睛怎么了?”他犹豫了好久才轻轻开口。“我,不能看见红色。”我迅速扫了一眼房间,还好,我一向不喜欢红色。“睁开眼睛吧,这儿没有红色!”

 

  这是一个很悦耳的女声,清脆中透着亲切。我试探着睁开了眼,在短暂的适应了强烈的阳光后,眼前清晰地出现了一张脸孔——很温柔的,让人觉得可信的。我一惊,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那一天以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凄楚,又再度陷入了沉默。唉,这男人!“请问,您想在我的床上躺多久?”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可爱的红晕,急于想站起来,可是又捂着胸口,发出了经过压抑的呻吟。“开玩笑的啦!你伤得不轻,再躺一会吧,我去端早餐进来!”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轻盈的脚步,干练的超短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是怎样一回事啊!我无力深究,也无心深究,眼皮又沉重了起来。

 

  “好久没有亲自下厨了啊,床上那位有口福喽!”伙计充满善意的嘲弄得了我一个白眼。唉,好麻烦,不能有红色的。那就不能有熏肉,番茄,连红茶也不行吗?只好用果汁代替,是苹果汁呢,还是西柚汁?一阵忙乱后,没想到气人的事还在后头——他居然又睡着了!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畅了。那夜夜光临的梦魇今天也没有出现,头脑清醒了很多,胸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床边有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黄瓜有点黄了,想必是重新热了好多次了吧!我将果汁喝完,一股暖流从胃里直窜心头,我听到冰层渐渐碎裂的声音。门“吱呀”一声开了。“喂,接着!”我反射性地伸手——是一副新的墨镜。我戴上它,感觉自在了很多。“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她换了装束,不再是柜台上那个精明干练,甚至有些泼辣的“老板娘”了,此时身着一袭长裙的她更是……我说不清楚,只是感觉很喜欢。一路上,她谈了很多。原来我们的身世竟有几分相似。她也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因为父母的早逝;她在人生路上也遭遇了种种挫折,只是她的人生态度与我截然相反……

 

  他又沉默了。沉默是因为心中有太多的苦不能说吗?不能说是因为找不到人倾诉吗?

 

  她摘下了我的眼镜,将脸凑得很近,那双注视着我的蜜色眼眸无比坚定。“告诉我,你的过去。”我曾以为,这辈子我不会与任何人分享我和提督的千种快乐,也不会和任何人分担失去提督的万般痛苦。可是,我面前的这名女子……我隐去自己的表情,尽量以平静的口气,揭开自己的疮疤。

 

  泪,顺着脸颊缓缓坠下。我不是为了过去的他而哭,而是为了现在的他。他竟然能用那么无所谓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其实,活着或是死了对我来说并没多大分别。也许死了会比较快乐,也许那样就可以见到提督了。”我扬起手。

 

  脸火辣辣疼。“竟然为了一个已死的人自暴自弃。你这样下去,吉尔菲艾斯提督在天之灵是不会原谅你的。”心中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疼。

 

  他依然不语,头倔强地扭在一旁。我又一次扬起了手。

 

  脸火辣辣的疼。“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就必须好好的活!”心口的上依然疼,可是比起刚才似乎好了不少。也许,将伤口深埋起来,虽然能减轻疼痛,可伤口始终无法痊愈。也许将它暴露在阳光下,才是好的治疗方法,虽然一开始的疼痛不是孤单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帮我!”

 

  他拥住了我。我们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没有关系,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云,散开了。露出了绯红的满月。提督,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