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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魂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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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死亡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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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Hades.ZB.吴迪一级上将的副官后,我的生活比平时忙碌了许多,或许这样会比较好吧——籍由忙碌的生活来忘却那些令人伤感的记忆,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至今我仍能清楚地记得我第一天去吴迪一级上将那里报到的情形——

  “吴迪阁下,乐魂少校前来报到。”

  吴迪一级上将用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看了看我:“你的伤好了吗?”

  “已经好了,多谢阁下的关心。”

  是的,那道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而精湛的外科整形术甚至使我的皮肤表面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但这也仅限于身体上的伤口而已。一个人心中的伤口,又岂能靠简单的外科整形术来治疗?而我所受的伤,恐怕是永远也不会好的了……

  “那就好。你的办公桌在那里,等一下我会告诉你你该处理哪些事情。”吴迪一级上将点了点头,示意我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张办公桌后坐下。

 从那天起,我正式成为了吴迪一级上将的副官。

  我很清楚他任命我做他的副官的原因——他还是在担心我吧?我明白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是欠了钱,只要还清钱物就一笔勾销了;如果是欠了人情,那日后只要有所回报也就可以了;但我是欠他一条命啊,我只能用我的生命去偿还这笔一生都无法还清的债务。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很快地,宇宙历八○三年的十月到来了。此时此刻,我终于决定要做一件我一直都想做的事。

  于是,我接通了从费沙直通海尼森的超光速通讯。

  “请给我接宇宙舰队司令部,我找尤里安……不,应该是敏兹司令长官。”我的声音竟有些干涩。

  “对不起,他正忙着。”

  “这是从费沙来的星际超光速通讯,请不要挂断。麻烦您告诉敏兹司令长官,就说摩利艾尔·法兰西斯找他,我想,他会接这个电话的。”

  “请稍等。”

  稍后,有着一头淡红茶色头发的尤里安·敏兹出现在通讯画面上,今年二十一岁的他显得比以前更成熟,而且已经散发出一种领导者的风范。

  “……法兰西斯少校,你好。你在费沙过得还好吧?”尤里安对我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还好……”我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会复活?而且,我听说你已加入了新生帝国军?”

  “……是的,我现在是新生帝国军的一员。”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帝国军的制服,“至于我的死亡与复活……那就太复杂了。”

  “好吧,我也不想问。那么,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对于昔日的自由行星同盟而言,我是一个可耻的背叛者……所以,请您将我在同盟的一切资料销毁,包括我的档案,我的照片,以及其他一切可以证明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过的东西。”

  “你是说彻底地遗忘?”

  “是的。现在站在您面前的,已经不是自由行星同盟军的摩利艾尔·法兰西斯少校,而是费沙公国、新生帝国军的乐魂少校。昔日的那个摩利艾尔早就死了……不,应该说已经不存在了……”

  “是吗?我明白了……法兰……不,乐魂少校,如果这就是你的希望,那么我会这么做的。”

  “谢谢您。”

  “不客气。你也要多保重自己,希望你一切都好。”

  “谢谢,也请您保重自己,再见。”我向他再一次致谢。

  “再见。不过我最后想对你说一句话——姑且不论别人,我自己从来没有把你视为背叛者。”

  通讯就此切断了,我呆呆地望着TV电话那灰色的屏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岁月的脚步,似乎也开始重新变得沉重。

  银河帝国对费沙公国的敌意开始越过忍耐的堤坝,几乎所有的费沙人都能感受到这一点……

  也许,最后的时刻就将来临了吧?

  现在我已经了解,在我躺在费沙中央公墓里的那段岁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我几乎无法理解,多到我只能静静地看着,却感觉不到那个时候的动荡与混乱……

  那个动乱时代,离现在仅仅一年多呢!

 

  我象往常一样走进吴迪一级上将的办公室。

  “阁下,您找我?”

  “是的。”吴迪一级上将点头,“你也应该感觉得到,费沙的战争氛围越来越浓了。”

  “那么,战争就要爆发了吗?”我平静地问。

  “没错,莱恩元帅阁下已经下令新生帝国军处于一级战备状态,战争……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银河帝国……”我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对自己说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对这个费沙公国的敌对国家到底是抱持了一份怎样的态度。

  对于我自己的祖国——自由行星同盟来说,我是一个背叛者,而且我也彻底地舍弃了她。

  那么,对于银河帝国来说呢?

  我同样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被折磨、被伤害、直到最后被剥夺了生命、被草草地葬在公墓里……但奇怪的是,我对银河帝国并没有丝毫的恨意,有的只是……只是淡淡的哀伤、淡淡的回忆、以及心头淡淡的、如青烟般的痛苦……

  “乐魂,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有点不大好,如果累了的话就先下去休息吧。”吴迪一级上将对我说道。

  “啊……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在想你过去在银河帝国的那些事?不要再想了,忘掉它们吧,毕竟那不是什么幸福的回忆。”他拍拍我的肩膀。

  隔着军服,我冰冷的身体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暖意。

  我猛地抬起头来——他怎么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要做出这种吃惊的表情嘛!”他居然罕有地露出了笑容,“你心里想些什么我可是太清楚了,要不然的话,我怎么能做你的长官啊?”

  我无言。

  “忘却,有时候也是一剂良药啊!”他叹息着道,“就象……就象我忘却珊娜一样。你是个聪明人,这……应该能理解吧?”

  我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然后道:“阁下,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看来,我必须得转个话题才行,否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度崩溃。

  “现在战争即将爆发,尽管费沙新生帝国军的实力不弱,但与银河帝国相比,终究是略逊一筹的。因此,我曾想过用非常手段……可瑞贝尔大人不同意这么做。”说到这里,他又一次地叹息,“从某种程度上说,瑞贝尔大人是一个有着古典骑士般高洁品质的人,其实……他很有些象逝去的吉尔菲艾斯元帅,尽管他自己不肯承认。我想让你去劝劝他,毕竟你是一名女性,好言相劝的话,他可能会听的。”

  我苦笑着摇头:“阁下,您应该比我还要了解他。除了今年年初逝去的朱里安·拜伦提督以外,他还会听得进谁的话?我会去的,但结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

  我转身望着窗外,深秋的景色凄凉而苍白,黄叶在风中片片飘落,是否预示着,这个费沙公国一样是在风雨中飘摇?

 

  结果果然如我想的那样,莱恩元帅再一次拒绝了吴迪一级上将的提议,而坚持要与银河帝国军正面决战。

  当他这么对我说时,我几乎不敢直面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眸。

  因为,我在其中看到的,是几乎看透一切的木然和苍白。

  那是死亡的气息。

 

  又一次置身于深邃的宇宙,又一次隔着舷窗眺望那无尽的星空……

  我站在战舰“冥王”号——新生帝国军副司令官Hades.ZB.吴迪一级上将的旗舰——的舰桥上,点点星光透过舷窗,落在我苍白的脸上,一阵熟悉的感觉包围了我的全身。

  ——那是……好遥远的回忆了,真的好遥远啊……同盟军的最后一战……

  ——我也是象这样,站在“利欧格兰特”的舰桥上……绞尽脑汁想办法挽救司令官的生命。

  但是……我失败了……

  ——不甘心啊,真的是很不甘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我忽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令我不由得抱紧了双臂。接着,喉间又是一股熟悉的感觉……

  我的双膝已无法支撑我的体重,于是,我跪倒在舷窗边,一手扶墙,一手掩住自己的唇。

  一丝一丝不祥的鲜红液体,从我的指缝滴落到舰桥的地板上。

  ——或许,我也命不久长了吧?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必死的人,能活到现在只能说是个奇迹……

  ——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看到费沙真正和平的那一天……只是,和平真的能到来吗?

  ——在看到最后结局之前,我不能死……

  ——死?你自己现在算是活着的吗?

  我有些自嘲地这么想着。

  “乐魂,来一下。”从指挥席的方向传来吴迪一级上将的声音。

  我想开口,但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被夺走。

  我开始恨自己这个脆弱的身体,现在可是在战场上啊,象这个样子怎么成?我咬着牙,几乎用尽了生平的力气,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我费力地取出手绢,拭去了唇边和手上的血迹,只是,地板上的血迹我实在是没力气去擦了……

  走在地板上,脚下是轻飘飘的感觉,就象以前做的无重力训练一样……

  “乐魂,把这几份战情侦察报告整理一下,然后向我报告。”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但对我来说,这声音仿佛已经遥不可及。

  我拿到了那些报告吗?我不知道,似乎是机械性地接了过来吧……眼前逐渐被黑幕遮住了。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倒,不能死……因为,我还欠着他的债呢!赖帐可不是我乐魂做得出来的事。

  又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口中吐出来的样子……我转过头,不想让他看到,但他还是发现了我的异样,伸手握住了我的肩膀,将我硬生生地扳了过来。

  “乐……魂?你的脸色怎么苍白成这样?”

  我想开口,但从口中涌出的,是带着甜腥味的鲜红液体……

  好想就这样永远沉睡,再也不用想起那些哀伤的往事……好想就这样放弃一切,让黑暗主宰我的灵魂……因为我活得太累、太辛苦……

  我只觉得身子一轻,他那有力的手臂已经将我抱起,同时,我听到他呼唤军医的声音……

  盘在我头上的长发散了下来,发簪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声响。

 

  “你还是回费沙吧,以你现在的身体,你根本无法参加战役。”坐在我床边的吴迪一级上将对我说道。

  “现在我不是好了吗?刚才不过是旧疾发作了一下而已。”我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想从床上坐起身来,“而且,战争随时有可能开始,现在走已经太迟了。”

  “……算了,你留下吧,但你得给我养好病,因为我可不想在作战时,再来分心照顾一个病人!还有,不准起来,给我乖乖地躺着!”

  我只好放弃了坐起来的念头。

  “我保证不会再……”刚说到这里,就看到他那张冷峻的脸,我不由得住了口。

  “我会相信你的这种保证……才怪!”他站起身来,“好好休息,不准再胡思乱想,否则,回费沙后我就把你送到宪兵队,让寒初给你洗脑!”

  ——洗脑?的确,看来我是该被洗脑了……

  ——忘却一切,是不是会快乐一点?

  房间里只剩了我一个人,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反复地想着这两句话。

 

  一阵轻柔的摇动将我从噩梦中惊醒,我下意识地跳下床,向窗外望去。

  窗外那无垠的宇宙已经被无数的火线切割成细小的碎片,耀眼的爆炸火光几乎刺痛了我的双眼,而银河帝国军那熟悉的铁灰色战舰,似乎就在我眼前缓缓驶过。

  我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军容,然后跑向舰桥。

  “你确定自己没事了?”迎接我的是吴迪一级上将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是。”我立正向他敬礼。

  “……那好,马上来做事。”

  也许是忙碌的关系,时间过得特别快。等我好不容易从那阵几乎令我窒息的忙乱中脱离,我发现几乎过去了一整天。

  这个时候,一道命令从沃格琳德上发了下来。

  那是命令我军进攻的指令。

  “如果大人您真的要这么做,那属下无话可说。但是,我军的实力与敌人是有一定差距的,进攻并非是最好的做法。按属下个人的意见,我军应保持目前的积极防御状态,等对方露出破绽时再想办法进攻……”吴迪一级上将对着通信屏幕说道。

  通信屏幕一片漆黑,只听得到莱恩元帅的声音,却看不到任何图象:“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现在我们面对的敌人不是别人,是‘疾风之狼’!一味的防御只会招致最后的失败,想击败他就必须想点其他的办法……对了,沃格琳德的图象传输系统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打坏了,正在修理中。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去忙了。”

  “大人,我知道这可能是多余,但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切小心。因为我们的盟友可能并不那么可靠……”

  “知道了啦,你真是如老太婆般罗嗦……好了,我要忙了,再见!”

  通讯自此就切断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即将与死神拥抱。

  “我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奇怪的仗……”吴迪一级上将嘀咕着,转身对我道,“按元帅的意思行事。你替我传令下去,调整舰队阵形,做好进攻的准备。”

  “是!”我立正敬礼。

  这是宇宙历八○三年十二月十四日,十八时三十七分的事情。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那种感觉就仿佛我以前在第四次提亚马特会战中,亲眼看着帝国军的左翼舰队近乎“盲目”地前进……

  面对我军的进攻,银河帝国军的舰队缓缓后退,似乎要卸去这股压力一样。

  “你替我关注一下沃格琳德,发现异样立刻向我报告。这种时候,我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事。”吴迪一级上将吩咐我。

  我应了一声,转头去看舰桥主荧屏上的双方兵力配置示意图。

  一切都很正常。

  “对了,同盟军那边也要注意!”他接着道。

  这次战役中,同盟军是作为我方盟友参加的,现在他们的舰队在我军左翼略靠前的位置上,正与银河帝国军激烈交火。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我很明白长官的意思,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相信同盟军。我也能理解这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双方的进攻你来我往,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费沙的新生帝国军在实力上略逊一筹。尽管有同盟的帮助,但银河帝国的总司令官不是别人,正是昔日令全宇宙都为之战栗、胆寒,有着“疾风之狼”美誉,狮子之泉七元帅之首的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

  “似乎……狮子之泉七元帅也凋零了……”我喃喃地道。

  的确,七元帅中,毕典菲尔特元帅已经逝去,克斯拉元帅则流亡到了同盟,至今不知道他的确切消息,瓦列元帅则早在宇宙历八○一年十一月,就与伊谢尔伦要塞那爆炸的火光一起,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留下来的,除了米达麦亚元帅之外,就只剩缪拉元帅、梅克林格元帅与艾齐纳哈元帅了吧?

  “银河的星辰……陨落了……”望着舷窗外依然灿烂的火光,我叹息了一声。

  “总旗舰沃格琳德现在有异样吗?”吴迪一级上将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这样问我。

  “没有,至少从我们能得到的情报来看,她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我答道。

  “或许是我想得太多……尽管我知道现在同盟的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是尤里安·敏兹。没错,那个人是值得信任,但这并不表示所有的同盟人都值得信任。”

  “阁下,您或许真的是太多心了……”我回过头来,望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眸。

  但后来,事实证明了吴迪一级上将是对的。

  我们为自己的迟疑……不,应该说是不该有的迟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是一个我们所付不起的代价!

 

  莱恩元帅的战术生效了。

  银河帝国军的战线开始收缩,乱舞的火线将一艘艘的舰艇变成宇宙间漂浮着的细小残片。但是,我看得出来,我军并没有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而只不过是占了一点上风而已。

  可这已经够了。

  Hades.ZB.吴迪一级上将用细致而巧妙的手法,使我军顺利地脱离战场,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新的损失。

  “可以要求停战了吧?”我问道。

  “……没错,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再打下去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他点头。

  ——对方要求停战。

  从“沃格琳德”上传来这样的消息。

  连续八天的战役,使双方的士兵都疲惫不堪,可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对方要求停战?”吴迪一级上将轻轻地道。

  “是的。”我答道。

  他沉吟了一会,道:“我们到沃格琳德上去。尽管对方表示了停战的意思,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莱恩元帅太过感性化,希望他不要做出冒失的决定,我还是和他商量一下比较好。乐魂,你跟我一起去。”

 

  这是我第一次走入沃格琳德的内部。

  她是一艘英挺秀气,装饰朴素却又不失华丽的美丽战舰,正符合莱恩元帅的性格,但我没想到的是,这里竟会成为他人生的终点。

  舰桥出乎意料地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人。

  ——这是不正常的!

  我想抢先一步跨进舰桥,因为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那也是对着我来。但吴迪一级上将仿佛看穿了我的用意,身子一转就挡在了我的面前:“你等一下再进去。”

  他面沉似水,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我唯有从命。

  舰桥里依然是一片如神殿般的静谧,吴迪一级上将轻柔而稳定的脚步声并没有打破这种静谧,反而令这种静谧更深。

  不知怎地,这脚步声突然让我想起了古地球时代著名作曲家萧邦的那首《降B小调奏鸣曲》中的第三乐章——葬礼进行曲。

  是我太过悲观了吗?

  但沃格琳德的这种情况,我真的是很担心。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舰桥里面始终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吴迪一级上将与莱恩元帅到底怎么样了,而在这场战役中,沃格琳德的舰桥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尽量放轻脚步,走进了舰桥。

  忽然,吴迪一级上将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是一种极力压抑了的沉痛:“你……你这个白痴!为什么不早治疗?!”

  “笨啊……你早就该知道……从陛下去世以后我就……就不想活了啊……”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声音,从莱恩元帅口中轻轻飞了出来。

  “……混帐!你这么轻易地就死了,费沙呢?别忘了,你是费沙公国的最高执政官,你身上是有责任的!你要为陛下殉葬你自己去,我无权干涉,但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走掉!”

  “不愧……是我的……副司令官啊……连我要死了,都……都不忘记教训我……”莱恩元帅微微苦笑,“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如果这算是大人您的遗言,那么属下会去做的。”

  “终于肯叫我……叫我一声‘大人’了啊……这算是……和解了吗?”莱恩元帅苦笑得更甚,但他随即收起了笑容,“答应我……替我守护费沙……到它回归……回归帝国的那一天……”

  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只觉得心里掠过一阵凄凉。

  ——又一个生命要消逝了吗?

  ——本来早就该死的我,却一次又一次地目睹别人的死亡,这到底算是什么呢?

  ——无缘见到费沙那轰轰烈烈的建国,却有幸目睹她平平淡淡的消亡吗?

  我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我的声音惊动了吴迪一级上将,他从莱恩元帅身边站了起来,回过头来看着我。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擅自进来必定会被他责怪,所以先道歉。

  但他却没对我说什么,只是同样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元帅阁下……怎么样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堕天使的双翼都已经折断,天使……还能活得下去么……”从他的口中,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明白他的意思——“堕天使双翼”指的是朱里安·拜伦与利夫尔·拉斐依特两位提督,前者我知道已经去世了,那么……拉斐依特提督呢?

  他也阵亡了吗?

  我转过头,就看见了利夫尔·拉斐依特上将,他蜷缩在舰桥的一角,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黑色的短发遮住了脸颊,那双淡蓝色的、淡得仿佛能映出广阔无垠的天空的眼眸也不再熠熠生辉。

  真的是很平静呢……

  他的身下,是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难道,费沙公国就此灰飞烟灭了吗?

 

  “莱恩元帅临终前交代我,让我守护费沙,直到将她交还给帝国为止。”Hades.ZB.吴迪一级上将对我这样说道。

  “元帅阁下的意思是……让您继任他的位置?”

  “是的。”吴迪一级上将长叹了一声,“其实我根本就不愿意坐在那个位置上,但是……我总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吧?”

  我无言,对莱恩元帅来说,无疑是可以放下一切走人,但对于还活着的人来说,这些要求是不是太过分呢?

  “无论如何,我都会在您身边帮助您的。”

  我知道,这将会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那么,和平的曙光已经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