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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随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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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尔雷斯海姆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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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历七九二年,帝国历四八三年二月初。

  银河帝国首都奥丁。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米歇尔·冯·凯萨琳格中将盯着他的副官埃尔温·海因茨上尉,期望能听到一个与刚才完全相反的消息。

  海因茨上尉只好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阁下,属下刚才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克里斯托弗·冯·巴塞尔少将因涉嫌毒品贩运,目前已被宪兵队拘捕,三天后会召开军法会议,对巴塞尔少将正式审判。“

  说到这里,海因茨偷眼看了一下自己所敬爱的上司,发现这位五十七岁的老绅士已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开始在室内踱步。

  银河帝国军中将米歇尔·冯·凯萨琳格,是有着男爵封号的贵族,但他从不摆架子,也绝不会对部属颐指气使,平日和蔼可亲,因此很得士兵和下属的爱戴。他或许是门阀贵族中的一个异数吧,也就因为如此,他遭到其他大贵族的有形无形的排挤,不过他也不会在乎就是了。

  至于克里斯托弗·冯·巴塞尔少将,与凯萨琳格的关系就有点复杂了。两人于三十七年前从帝国军军官学校同期毕业,之后两人一起认识了一位美丽的少女约汉娜,也都曾向她求过婚,但约汉娜选择了巴塞尔。从某种程度上说,巴塞尔也可说是凯萨琳格的“情敌”吧。目前巴塞尔担任凯萨琳格的后勤参谋,全权负责凯萨琳格舰队的补给。

  凯萨琳格踱了好一会步,突然开口道:

  “海因茨,拘捕巴塞尔少将有真凭实据吗?“

  “这个……属下不清楚,不过属下方才到宪兵队去打听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听说是有人密告,才拘捕巴塞尔少将的。”

  一听到“密告”这两个字,凯萨琳格那两道花白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难道宪兵队的那些人竟然相信这种捕风捉影、不负责任的密告吗?太可笑了!”

  海因茨自己也同样不喜欢“密告”这种事,于是他开口劝道:

  “但是,巴塞尔少将被拘捕是事实,阁下,您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在我们帝国,走私毒品可是重罪,万一巴塞尔少将真的……您可得小心一点。”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你先下去休息吧。”
 
  海因茨对凯萨琳格行了一个礼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海因茨退出之后,凯萨琳格重新在办公桌旁坐下来。

  他必须要想个对策才行,但是要怎样做,才能救巴塞尔呢?

  想想似乎觉得挺可笑的,巴塞尔是他的“情敌”,他应该见死不救才对,何必这么自讨苦吃?

  但凯萨琳格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绝非为了巴塞尔,而是为了他心中的那抹倩影,那个已将届花甲之年,在他眼中看来却仍如妙龄少女般明艳照人的女子。

  为了约汉娜,他今生唯一的挚爱。

  因此,凯萨琳格决定亲自到宪兵队走一趟。 



  凯萨琳格没费多少劲,就见到了被监禁的巴塞尔少将,这或许是由于他平时人缘很好的原因吧。

  巴塞尔看上去似乎要比凯萨琳格年轻十岁以上,很难相信他们两人竟然同岁。

  凯萨琳格不等巴塞尔开口,就先开口道:

  “巴塞尔,听说你因为涉嫌贩运毒品塞奥奇辛才被捕的,是吗?”

  “是的。”

  “什么?!”

  凯萨琳格做梦也没想到,巴塞尔竟然承认了他的罪名!

  而巴塞尔却笑了:

  “别紧张,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是因为这个罪名而被捕的,却没说我做过那种事呀。”

  “那你到底做了没有呢?”

  “凯萨琳格,你我已认识了四十多年,你应该很了解我,我像是会做出贩运毒品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的人吗?”

  凯萨琳格这才露出了笑容:

  “是啊,我当然相信你是无辜的,但是军法会议……”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又消失了:

  “军法会议的人不会像我一样无条件地相信你的,你有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握在别人手里?”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没有必要卷入这件事啊。”

  凯萨琳格拍拍巴塞尔的肩膀:

  “现在还说这种话?我已经决定要成为你的首席辩护人,你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好了。”

  “凯萨琳格……”

  “别说了,我们三天后在军法会议上再见吧,你好好保重自己!”

  说着,凯萨琳格站起身来离去了。

  巴塞尔目送着他离开。 



  三天后。

  凯萨琳格果然以首席辩护人的身份出席军法会议。在会议主席——司法尚书卡洛斯·冯·贝尔格伯爵宣读了会议规则和对巴塞尔少将的指控后,凯萨琳格请求发言:

  “尚书阁下,能证明巴塞尔少将罪名成立的证据并不充分,事实上,这只不过是靠某些人捕风捉影式的密告,而将巴塞尔少将定罪的。在场的诸位大人请想一想,如果仅凭密告,就可以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好人头上,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那么,帝国法律的权威何在?军法会议的权威又何在?”

  这一席话博得了在场众人的一片掌声,赞同的耳语此起彼落。

  凯萨琳格接着又道:

  “现在我想请问一下证人,请问您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拥有了什么样的证据,而控告巴塞尔少将贩卖毒品的?”

  证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其貌不扬,没什么特征,他迟疑了一会才道:

  “四天前,我在一家酒店里喝酒时,看见巴塞尔少将正与另一名男子谈论着什么,然后那名男子就给了巴塞尔少将一包毒品,同时巴塞尔少将给了他一些钱。”

  “你能确定那是毒品吗?”

  “当然,因为我见过毒品的样子。”

  凯萨琳格停了一下,又问道:

  “当时,你离巴塞尔少将大概有多远?”

  “……差不多是阁下与我之间的距离。”

  “那好,现在有件东西要请你辨别一下。”

  说着,凯萨琳格从桌子下面的皮包中取出两包白色粉末,一手一包,举了起来。

  “现在我手上有两包白色粉末,请你辨别一下哪一包是毒品,可以吗?”

  证人仿佛被电殛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道:

  “我想,阁下左手拿着的应该是毒品。”

  凯萨琳格将两包白色粉末放在桌子上,冷冷地道:

  “很遗憾,证人先生,你猜错了,这两包全是普通的面粉,根本就不是什么毒品。而且,在这短短的四天内,你的视力应该没有什么变化吧,不至于会在四天前认得出毒品,四天后却认不出吧?”

  凯萨琳格将视线转向司法尚书:

  “尚书阁下,全部的情形我想您都清楚了,巴塞尔少将是无辜的,他那莫须有的罪名全是因为有人蓄意陷害。我想,现在我们要审判的,不是巴塞尔少将,而是这位证人,不知您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司法尚书贝尔格伯爵点头表示赞同:

  “凯萨琳格中将的话很有道理,现在我宣布巴塞尔少将无罪,当庭开释。另外,将那名证人关押起来,好好审问!军法会议到此为止,休庭!” 

 

 


  凯萨琳格接到出征的命令是在军法会议结束的次日。

  “海因茨,看来我们又要和叛乱军冲突了,那些叛乱军当真也是不知好歹啊。”

  凯萨琳格将命令书轻轻地丢在桌子上,靠在椅背上对他的副官海因茨上尉说着,

  “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就算战死沙场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但你还很年轻,应该好好地活下去才是。”

  “阁下,怎么这么说呢……还没开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下官相信阁下一定能赢的,请您不要再有这种不吉祥的想法了。”

  海因茨望着他所敬爱的上司,努力地搜索词句来劝解他。

  “你说得对,还没开战就想到会输,会影响己方的士气的。真是谢谢你啊,海因茨,能拥有你这样的副官,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千万别这么说,阁下,这些都是属下份内的事,请您不要放在心上。能有您这样的上司,才是属下一生的福气呢!”

  凯萨琳格的目光又落在那份命令书上:

  “海因茨,你去联络巴塞尔少将,让他将军需物资尽快准备妥当,三天后正式出发。”

  海因茨应声去了,不过在他走出房门前,他还是担忧地看了长官一眼。

  “是啊,还没开战就想着会输,这真是不吉祥啊……”

  凯萨琳格喃喃地说,无力地将身子整个沉入座椅中。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连他自己也想不透…… 



  “这是一场帝国军有九成胜算的战争,然而,这次战役却成为帝国军战史上继达贡星域会战后,最为不名誉的败北纪录之一,令人不能不感叹命运的捉弄……”

  后世的历史学家如此地评论这场战役。但是,战争的胜负与命运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交战双方之所以有一方会饮下战败的苦酒,是因为他们在交战前,就种下了败北的葡萄种子。 



  从奥丁出发二十二天后,凯萨琳格舰队到达伊谢尔伦要塞,稍事休整和补充物资后,就又开始向着无边的黑暗虚空航行而去。

  凯萨琳格令副官海因茨打开立体投影仪,将伊谢尔伦靠同盟一侧的航路图显示出来。

  “据推测,应该在阿尔雷斯海姆星域一带和敌人接触。”

  海因茨向凯萨琳格报告。

  “阿尔雷斯海姆星域?我军离到达战场还有多少时间?”

  操作员一阵忙碌之后,说大约是三十个小时。

  凯萨琳格点了点头,在他心中已大致制订出了作战计划,但这个计划要付诸实施,却有着不小的困难。

  首先,他麾下只有一万四七○○艘舰艇,敌人的数量应该在这之上,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不能分散己方兵力。但这个计划的前提就是分散兵力,以引同盟军上钩,若是同盟军不为所动,这个计划就无法实现。

  其次,担任诱饵的舰艇的机动性必须极强,否则这块诱饵会被同盟军一口吞下,而在两翼埋伏,形成包围圈的舰艇也会成为敌人各个击破的大好目标。

  第三,在两翼埋伏的舰艇绝不能让敌人在进入包围圈之前被发现,否则不仅无法形成包围圈,还会被敌人先发制人,遭到溃灭的命运。

  一时间,凯萨琳格几乎要放弃这个以小股舰队诱敌进入包围圈的计划,因为这个计划实在是有如单脚站在薄冰上,还要做旋转舞一样危险,只要踏错一步,就有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为了慎重起见,他召集手下的幕僚商议。

  参谋长谢列斯准将率先发言:

  “阁下,这个计划的确有许多困难的地方,但只要我方不出大的纰漏,胜算还是很大的。”

  “那你的意思是同意这个计划?”

  凯萨琳格问道。

  “是的,阁下。”

  “那么,其他人的意见呢?”

  “阁下,下官不同意参谋长的看法,因为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危险了。”

  发言的是舰队的副司令官,一向喜欢与谢列斯准将唱反调的卡尔·巴托尔迪准将。

  “分散兵力是用兵学上的大忌,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依下官个人的意见,还是想一个如何分散敌人兵力的计划,可能会更好些。”

  “但这样的计划要如何制订呢?况且现在离到达战场还有不到三十个小时的时间,要全盘制订新的计划来得及吗?”

  谢列斯反问巴托尔迪。

  巴托尔迪一时说不出话来。

  凯萨琳格注意到副参谋长海德里希·帕尔曼上校一直沉默不语,遂问道:

  “帕尔曼,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被指名的帕尔曼上校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

  “依下官个人的意见,这个计划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需要稍微修整一下。下官认为,我军现在应全速前进,尽量争取比敌人先到达战场,这样我军才有充分的时间进行布置。负责在两翼进行包抄的舰艇在抵达预定地点后,要关闭所有通信装置和反雷达侦测系统,躲藏在小行星后面,绝不可让敌人发现。”

  “听起来,你已经有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了?”

  “不,还没有……”

  “阁下,下官认为帕尔曼上校的意见很正确,但下官还想补充一点,那就是必须对在两翼进行包抄的舰艇实行严格的管制,在引敌人完全进入包围圈之前,绝对禁止开火。”

  谢列斯准将陈述着自己的意见。

  凯萨琳格站了起来:

  “好,作战计划就这样大体确定下来。谢列斯和帕尔曼负责在两小时内拟出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书,在此期间,巴托尔迪负责将全舰队重新整编,区分好两翼包抄的舰艇和诱敌舰艇。海因茨,传令下去,全舰队全速前进!”

  众人一起站起身来敬礼:

  “是!”

  在海因茨眼中看来,此时的凯萨琳格,又恢复了他昔日那充满自信的样子,这实在比什么都更令他感到高兴。

  或许,长官在出征前的那些想法,只是一时的迷惑吧。

 

 


  同盟军这方负责迎战的则是德森中将率领的第九舰队,副司令官是亚尔·沙列姆少将,舰艇总数一万五八○○,略高于帝国军。

  其实,同盟国内有许多人对这次出征不抱什么幻想,那是因为大家不怎么看好德森中将的作战指挥能力。

  例如目前服役于宇宙舰队作战参谋部的达斯提·亚典波罗中尉,就对他的学长杨威利少校如此说:

  “那个马铃薯军官根本就不是带兵打仗的料,他只要能把舰队平安完整地带回来,就算是为同盟作出贡献了。”

  杨听完他说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倒不是杨不同意他的看法,而是杨看到亚典波罗递过来一杯咖啡的缘故。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啊,亚典波罗,万一他能打个胜仗回来呢?”

  杨接过递来的咖啡,轻轻地放在桌上。

  “打胜仗?算了吧。与其指望他,倒不如指望你呢!”

  “指望我?指望我什么?”

  “指望你快点晋升到中将的阶级,好去多打几个胜仗回来啊。到时候,我就做你的下属,替你打前锋,怎么样?”

  杨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为了做舰队指挥官或参谋长才从军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亚典波罗只是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阿尔雷斯海姆星域的恒星是一个双星系统,一颗体积不大,但质量和密度却高得惊人的白矮星在围绕着阿尔雷斯海姆恒星转动,还不时释放出高强度的电磁波和X射线,严重干扰了两军的通讯。此外,这片星域还有数个小行星带,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舰队的航行。

  进入阿尔雷斯海姆星域后,德森中将下令舰队尽量避开恒星风与电磁波的干扰,以便能让索敌系统发挥作用。

  “万一敌人躲在电磁波的干扰带里怎么办?”

  德森中将的幕僚之一提出疑问。

  “那我们岂不是发现不了他们?”

  副司令官亚尔·沙列姆少将回答了他:

  “如果真是那样,那敌人也发现不了我们,所以不必担心有危险。我想,敌人应该和我们一样避开了干扰带。”

  说到这里,亚尔·沙列姆不由得有些忧郁地看了看德森中将。

  因为直到现在,德森也没能拟出一份作战计划书来。他自己虽然提交了一份计划书,但德森看过后不置可否,就把计划书丢在一边不管了,也不知道他采纳了没有。

  或许他已经有了计划也未可知。

  不过就算如此,德森中将也应该召集幕僚开会,分派任务才是。现在已经进入战场,随时都有可能与敌人遭遇,如不提早做好准备,一旦开战就会手忙脚乱。

  或许一开战,我军就会败北呢!

  不过亚尔·沙列姆少将没把这种想法说出口,只是放在心里而已。但他对这次的作战,实在不抱什么乐观态度。

  他正要开口询问长官,是否应该商讨一下作战计划,忽然,舰桥的主荧幕上光芒闪动,显示出大片的人工光点,同时,侦察员的声音也传来:

  “在方位十一点二十分,俯角七度处,发现敌方舰艇!”

  “距离八四○光秒,约两小时后接触!”

  “敌方舰艇数大约为五千艘!”

  听完报告后,德森中将下令:

  “全体人员进入第一级临战状态,准备总体战!”

 

 


  宇宙历七九二年,帝国历四八三年三月十九日十三时五十分,史称“阿尔雷斯海姆会战”的战役打响了。

  战役的最初阶段,是同盟军的一万五八○○艘对帝国军的五一○○艘,因此在兵力上,同盟军占了绝对的优势。

  亚尔·沙列姆少将没想到敌方的兵力仅为我方的三分之一,不过,这应该是不期而遇的缘故吧,帝国军应该不会犯下以少击多这种愚蠢的错误的。

  亚尔·沙列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安慰自己:

  “这场战役或许还真的会赢,至少我方不会输吧。”

  操作员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敌人舰队即将进入射程!”

  “好,开始射击!”

  德森下了开火的命令。

  黑暗的宇宙立刻被无数的光束和飞弹切割成无数细小的空间,爆炸的火光似乎令得阿尔雷斯海姆恒星也为之黯然失色。 



  指挥帝国军诱饵舰队的是凯萨琳格中将本人。

  当凯萨琳格对他的幕僚团宣布此事时,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阁下,这太危险了,您身为舰队指挥官,没有必要亲自涉险,这项工作就请交给下官来做。”

  副司令官巴托尔迪准将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

  参谋长谢列斯准将这次很难得地没有与他唱反调:

  “是啊,副司令官的意见很正确,下官也是这样认为。请阁下不要轻易涉险,千万保重自己。”

  凯萨琳格望着眼前这群忠心耿耿的幕僚,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也不用多说什么,赶快去准备自己的工作吧,我们得抢在敌人之前完成布阵才行。”

  等众人敬礼退下后,他的副官海因茨忧郁地开口道:

  “阁下,您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别为我担心,海因茨,不会有什么事的。瞧你,成天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小心不到三十岁,就长出白头发哦!”

  凯萨琳格故作轻松地开着拙劣的玩笑。

  “阁下!”

  “啊,对不起,别生气好吗?真是的,让副官为主将担心,我也实在有些过分了,我道歉。”

  “您要这么说的话,真是让属下无地自容了,请别放在心上。可是……”

  “听我说,海因茨,我很清楚指挥诱饵舰队的危险性。”

  凯萨琳格叹息了一声:

  “但是,如果换做是你坐在我现在的位子上,你会让其他人来进行这项工作吗?”

  海因茨愣了一下,但他思索片刻后,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是啊,既然你也这么想,那你就不用再劝我了。”

  凯萨琳格说完后,有些疲倦地靠在了椅子上。 



  目前,凯萨琳格所指挥的诱饵舰队正处在同盟军猛烈的炮火之下。

  按理说,双方的数量比为三比一,同盟军应该早就高奏凯歌才对,但由于凯萨琳格巧妙的指挥,加上同盟军这边德森中将的优柔寡断,以及事先没有制订作战计划,而使得战线呈现一种奇妙的胶着状态。

  德森中将下令将全舰队整编成凹形阵,准备以半包围的态势,包围这支只有五一○○艘的小舰队。

  但他下命令时,还是慢了一步。

  凯萨琳格早就看出他的意图了。

  于是,凯萨琳格下令将火力集中在敌方的左翼,一瞬间,同盟军的左翼部队登时化为一片爆炸的火球。
左翼部队不得不暂时停下来,重编舰列。

  右翼部队见到这个情况,不禁有些犯难了:现在到底还要不要前进呢?如果前进的话,就会形成斜线阵,似乎不符合司令部的命令。不过,又没有接到停止前进的命令……

  正当同盟军右翼部队进退维谷之际,凯萨琳格已经下令全军炮口转向,瞄准了右翼部队。

  随着一声“开火!”的命令,帝国军炮门全开,同盟军的右翼部队立时遭到与左翼部队相同的命运。

  同盟军想包围帝国军的意图暂时被挫败了,但凯萨琳格并没有为之欣喜,因为敌人的数量是我军的三倍,如果敌方全线压上来攻击,那他手下这支小舰队根本就无法抵挡。

  他必须得将敌人完全拖进包围圈才行。

  其实从一交战开始,凯萨琳格就在不停地后退,力图将同盟军拉下陷阱,但他又不能让敌人发现他的意图,因此凯萨琳格只能不停地攻击敌人,由此将敌人的注意力引开。 



  帝国军锐利而巧妙的反击令得同盟军的进攻意图不断受挫,同盟军对此极为不满,而且非常不甘心。

  己方的兵力是敌人的三倍,如果这样还打不了胜仗,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第九舰队副司令官亚尔·沙列姆少将不禁为己方的情况担忧起来,因为凭他的军事学识和经验,帝国军的行动实在有些奇怪。

  就常识来说,如果帝国军这支小舰队是执行巡逻任务的话,一旦发现敌人的大部队,应该赶快向伊谢尔伦求援,或者转身逃跑,而不应该和敌人正面冲突。

  但帝国军既没有求援,也没有逃跑,反而似模似样地与己方交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尔·沙列姆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敌人是不是设下了什么埋伏?如果真是这样,那帝国军的行动就不奇怪了……

  他转身询问索敌系统的操作员:

  “除了我们正前方的敌人外,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的敌人?”

  “没有。”

  “没有?那就真的奇怪了……”

  亚尔·沙列姆坐在指挥席上,皱起了眉头。

  这回他是真的糊涂了…… 



  “三十分钟,只要再有三十分钟,敌人就会完全进入我方的包围圈,到时候就可以大获全胜了!”

  凯萨琳格不由在心头默念。

  他的副官埃尔温·海因茨上尉细心地为他送来一杯咖啡。

  凯萨琳格道了声谢,刚要将咖啡送到嘴边,忽然发现主荧幕的光陡然增强。

  一直隐藏在小行星背后保持沉默的右翼部队竟突然向同盟军开火!

  “啪!”

  凯萨琳格手中的咖啡杯失手落地,洁白的碎瓷片与黑色的温热液体一起四散飞溅。 

 

 


  帝国军右翼部队的总指挥是舰队副司令官卡尔·巴托尔迪准将。

  “还有三十分钟时间,看来司令官那边进行得相当顺利,那些不自量力的叛乱军很快就会全军覆没了。”

  巴托尔迪看着舰桥主荧幕的图像,不由得这么想。

  舰桥外忽然起了一阵喧哗。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巴托尔迪一边嘀咕,一边叫他的副官弗里德利克·舒尔茨中尉出去看个究竟。

  舒尔茨应了一声,刚要出去,只见一名士兵撞开舰桥的门,直冲进来。

  “副司令官阁下,大事不好,舰内空调系统有毒气泄露,许多士兵都中毒了!”

  “什么?”

  巴托尔迪霍然站起。眼看一场大战近在眼前,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巴托尔迪随即冲出舰桥,只见走廊上一片混乱,几名中毒的士兵眼神涣散,力气却变得异乎寻常的大,正疯狂地攻击周围的人,一些胆小的士兵吓得躲在角落里,另一些士兵试图制止他们,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巴托尔迪准将眼见这种情况,当机立断地下了指示:

  “别白费力气了,使用无力化瓦斯,让这些中毒的人安静下来!”

  “是,阁下!”

  几名士兵连忙去准备。

  无力化瓦斯分为两种——普通型和压缩型。普通型的外包装与空气清新剂没什么区别,打开就可以使用,适用于小规模的作业;而压缩型则必须通过空调系统或其他设备才能使用,适用于大规模的作业要求。

  此时的这种情况,普通型的无力化瓦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片刻之后,走廊上的骚动停止了。

  巴托尔迪吁了口气,转身走回舰桥,但他并没有注意到,舰桥内的空调通风口处,一缕缕极淡的白色烟雾缓缓地飘了出来。他此时想的是,应该叫装备兵检查一下舰内的空调系统才是…… 



  帝国军右翼部队中,到底是哪一艘舰艇先向同盟军开火已经不得而知了,而且,这也已经并不重要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收拾这个混乱的局面。

  凯萨琳格舰队的副司令官巴托尔迪准将绝非无能之人,他下了一道简洁而正确的命令:

  “各舰维持住战线,缓慢后退!”

  这道命令是正确的,巴托尔迪的意图是维持现状,撑到其他两个分舰队赶到,然后将同盟军围而歼之。

  但是,他手中的舰队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各舰杂乱无章地开火,阵形也乱成了一团,更有些舰艇企图逃跑而进行愚蠢的回转,结果不但阻挡了己方火力,还成了同盟军炮火的靶子,一艘接一艘爆炸开来,在帝国军舰队中形成了明亮的宝石群。

  凯萨琳格见到右翼部队有溃灭的危机,当即下令麾下的舰队停止后退,并向两点钟方向沿顺时针急速前进,如果成功的话,他就能绕到同盟军的背后,对同盟军实施沉重的打击。

  但凯萨琳格并没有成功,原因是帝国军的左翼部队。

  帝国军左翼部队舰艇数为四七○○艘,指挥官为谢列斯准将。他奉命埋伏在小行星带里,但他看到情势骤变,也就不得不下令出击了。

  参谋长谢列斯准将下令舰队向十一点钟方向前进,他的意图是冲到敌人的右前方,一方面抵挡同盟军的攻势,另一方面也可以和与中央部队前后夹击敌人。

  这想法是没错,但谢列斯准将毕竟只是参谋长,他无法抓住最佳的出动时机,如果他迟半小时行动的话,凯萨琳格的计划就真的可以成功了。但现在,谢列斯准将率领的左翼部队正横亘在凯萨琳格面前。

  “不行啊!靠得太近了……”

  “快回避!向右回转九十度!”

  帝国军的通信回路被回避冲突的哀叫声淹没,操作员们汗流浃背地操纵着舰艇,试图解决这意外的麻烦,但还是有数十艘的舰艇因碰撞而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凯萨琳格和谢列斯这一耽搁,帝国军右翼部队已逐渐滑下了毁灭的深渊。

  三月二十日四时十五分,巴托尔迪准将的座舰被三发光束粒子炮打中,舰身后部顿时开了一个大洞,火焰和气浪沿着走廊,以惊人的速度席卷着一切,当火焰到达舰艇中心的核融合炉时,先是一道橘色的光,接着,一个亮白的火球吞噬了整个舰身。 



  凯萨琳格好不容易重整了舰队,他让谢列斯准将先行通过,自己仍然按照原计划进行绕回运动,如果能咬住同盟军的后尾,这场战役应该能以“平手”收场吧。

  但同盟军第九舰队的副司令官亚尔·沙列姆少将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向德森中将请求拨出一支三千艘的小舰队,先牵制帝国军从背后杀到的舰队,其余的则以优势兵力围而歼之,即可大获全胜。

  德森中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阁下!不能再迟疑了,如果让帝国军形成前后夹击的形势,就算我方不会输,也会损失惨重呀!”

  “……”

  “阁下!牵制部队请让下官来指挥,阁下只要一心对付前方的敌人即可!”

  在亚尔·沙列姆的请求下,德森同意了他的进言。 



  巴托尔迪准将的阵亡报告是于当日五时二十分送至谢列斯准将的手中的。

  “巴托尔迪阵亡了吗?真是的,这家伙先晋升中将了……”

  谢列斯准将独自一人低语着。

  在凯萨琳格舰队中,他和副司令官巴托尔迪准将是有名的对头,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会互相抬杠,不给对方好脸色,但私下里却比谁都关心对方,频频向部下打听对方的情况,两人各自的部下也心知肚明,从来不会去说破,就这样过了十多年。

  巴托尔迪的死,令谢列斯心中一阵感伤,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挡住敌人的攻势。

  帝国军右翼部队几乎全灭,侥幸逃过一劫的数百艘千疮白孔的舰艇,好不容易与左翼部队合并,暂时逃过了灭顶之灾。

  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谢列斯准将明白正面冲突是非常愚蠢的,于是他下令全舰队暂时后退,以免被敌人包围。

  他的指令虽然是正确的,但实际执行起来远不是那么回事,帝国军的舰列忽然毫无理由地混乱起来,各舰行动也杂乱无章。

  “……这是怎么回事……?”

  谢列斯准将额上沁出了冷汗,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但他却忽然明白了巴托尔迪溃败的原因。

  那就好比一个拳击手在比赛是手脚忽然不受自己控制,那么就算他面对的是一个丝毫不懂拳击的瘦弱少年,也会被对方一拳击倒。

  谢列斯此时自然不知道士兵们的行为之所以如此混乱,是因为近半数的舰艇内有气化的塞奥奇辛外泄所致。他也无暇顾及这么多了,由于刚才的混乱,现在帝国军已陷入同盟军的重围之中。

  他强自镇定,下令全舰队整编成纺锤阵形,向一点钟方向全力突围,如果这一次再不成功的话,那这个阿尔雷斯海姆星域就要成为凯萨琳格舰队的坟墓了。

  尽管听从指挥的舰艇只有两千艘左右,但由于谢列斯准将的指挥得当,这些舰艇将同盟军的包围网硬生生地撕开了一角,几乎全体突围成功。

  谢列斯准将的座舰负责断后,当他确定己方已脱出危险后,他将一张疲惫的脸朝向他的副官沃尔夫冈·冯·丹顿中尉:

  “中尉,我方有多少艘舰艇幸存下来?”

  “大约一九○○艘,阁下。”

  “是吗?辛苦你了,下去休息一下吧,我也想休息一下。”

  丹顿中尉敬礼后离开了舰桥。

  “巴托尔迪你这家伙,竟然一声不响地就比我先到瓦尔哈拉去了,真是的,你难道不知道没有你和我斗嘴,我会很无聊吗?”

  谢列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取出了他的枪。

  “不过我要先说清楚,我之所以会去瓦尔哈拉只是为了我自己不会无聊,可不是为了要解你的闷哦……”

  当丹顿中尉隐隐觉得事情不妙而飞奔回舰桥时,谢列斯准将已经用枪射穿了他自己的太阳穴,殷红的鲜血在舰桥冰冷的地板上缓缓地流淌着。

 

 


  宇宙历七九二年,帝国历四八三年三月二十日十五时五十分,阿尔雷斯海姆会战结束了。参战双方的兵力,帝国军一六一万七四○○人,同盟军一七三万五八○○人,战死者帝国军为一○五万余人,同盟军为四三万余人。参加战斗的舰艇数,帝国军为一四七○○艘,同盟军为一五八○○艘,被击毁或严重受损的舰艇,帝国军为一万○八○○艘,同盟军为三一○○艘。对帝国军而言,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惨败。

  凯萨琳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原先精心构筑的作战计划,最后竟落得如此结局,再加上巴托尔迪和谢列斯两人的死讯,更令他的心情跌落进了绝望的谷底。

  他的副官埃尔温·海因茨上尉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

  “阁下,请您振作一点,千万不要做傻事……”

  “可是,海因茨,你说我活着作什么?就算我活着,回奥丁之后的军法会议也会判我死刑,那与现在就死有什么区别呢?”

  “阁下,如果您自杀了,属下自然会陪您一起去,可是,您忍心让副参谋长帕尔曼上校一个人去承担败战的责任吗?”

  海因茨的这番话令凯萨琳格一下子觉悟了:

  “我明白了。军事法庭的被告席由我一个人站上去就足够了,不能连累他人……你们和我不同,你们还年轻,大好前程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

  说着,凯萨琳格站起身来:

  “谢谢你,海因茨。多亏你提醒我,要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做出愚蠢的事来……”

  “请您别说感谢的话,阁下。属下是您的副官,为您做事是应该的,无论是战场,还是军法会议的被告席,甚至是地狱,属下都会陪您一起去。”

  “海因茨,你……”

  “所以,阁下,军法会议的被告不是您一个人,而是两个。”

  海因茨上尉对着他所敬爱的上司露出罕有的笑容。

  “……”

  “另外还有一件事,阁下。”

  “什么?”

  “方才属下听有的士兵谈起我军混乱的原因,好像是由于许多舰艇内有毒气外泄,致使士兵因中毒而行为失常,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凯萨琳格吃了一惊:

  “竟有这样的事?海因茨,你立刻派人做详细的调查,一有结果,立刻向我报告!”

  “是!”

  海因茨应声而去。 



  调查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六小时后,一份详细的报告送到了凯萨琳格的手中,其中之一的内容令凯萨琳格大为震惊。

  报告的大致内容如下:

  许多舰艇的空调系统通风管道内,被发现藏匿了大量的毒品——塞奥奇辛。在刚才的舰队战中,由于舰体升温,使得塞奥奇辛气化,并顺着空调管道传播,使许多士兵因急性中毒而行为失常。另外在各舰的军需品仓库内也发现了大量毒品……

  报告的最后还指出,依这些毒品的数量计算,就算是最保守的估计,全舰队官兵也有半数以上染上了毒瘾。

  凯萨琳格看完后,久久没有说话,他挥了挥手,示意海因茨暂时退下,自己却倒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竟然一无所知……”

  凯萨琳格喃喃自语,忽然,另一个极为不吉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

  “难道……?难道对巴塞尔贩卖毒品的指控,并非完全空穴来风?难道巴塞尔真的……?”

  这种想法在凯萨琳格的心头挥之不去,他的感性想否定它,但理性却不断地提醒他这是事实。

  “巴塞尔……”

  凯萨琳格的叹息回荡在空气中。 



  四月十日,帝都再次召开军法会议,凯萨琳格自然列席其中,不过这次他不再是以辩护人的身份,而是以被告的身份出现在法庭上。

  凯萨琳格的副官埃尔温·海因茨上尉并未站在被告席上,原因是凯萨琳格在审判前的讯问中,一开始就说明海因茨与这次败战完全无关,所有责任都在自己一人身上,请不要再问罪他人。

  军法会议给凯萨琳格定的罪名是作战计划设想不当,开战后指挥不力,不能安抚士兵,以及在出现混乱时不能控制。最后凯萨琳格被判死刑,明日上午九时执行枪决。

  在整个审判过程中,凯萨琳格一直保持沉默,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在审判结束时,他低低地问了审判官一句话:

  “除了下官之外,真的不会再问罪其他人了?”

  当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又沉默了下去。 



  当天黄昏时分,凯萨琳格躺在监狱的床上,正准备静静地度过他这一生中最后一个夜晚,这时,监狱的看守告诉他有人来访。

  单人牢房的门一打开,埃尔温·海因茨上尉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海因茨?”

  凯萨琳格有些意外。

  海因茨却一语不发,直到看守将门重新锁好并走远后,他才开口道:

  “阁下,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您不可能不懂的!为什么,为什么您不说出舰队之所以混乱,是由于毒品的关系?为什么您不说出巴塞尔少将有最大的嫌疑,他很有可能是败战的罪魁祸首!为什么您要袒护巴塞尔少将,而自己一个人去承担责任?为什么?”

  海因茨的表情极为痛苦,声音也极为苦涩。凯萨琳格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真的不懂。

  “海因茨,有许多事你永远不会明白……”

  “是的,属下并不想明白每一件事,但是,为什么阁下您不对军法会议说出真相?只要您说出来,您的罪名就会减轻许多的!”

  “海因茨……”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您去向监狱长提出,他必定会受理的,至少,明天的枪决会延期!”

  “如果我想说,早就说了,何苦等到现在?”

  凯萨琳格叹息着摇摇头。

  海因茨霍然站起:

  “阁下,您不说,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这些苦衷我没有。您不去说,我去!”

  “海因茨!不要去……不要去……”

  凯萨琳格不住地摇头,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痛苦和无奈。

  “那么,请告诉我,究竟您为什么要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为什么不举发真凶?”

  凯萨琳格沉默了下去,海因茨也没有说话,无声的乐章在两人之间演奏了几十小节后,凯萨琳格终于缓缓地开口:

  “好吧,我告诉你,但是,你得发誓在你有生之年,绝不向任何人说出此事。”

  “阁下!”

  海因茨急了,如此一来,他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是不会答应的。”

  “……不,我答应。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绝不向任何人说出这件事。”

  凯萨琳格长叹一声,道:

  “海因茨,你知道巴塞尔的夫人吗?她叫约汉娜,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年轻时,我曾向她求过婚,但被拒绝了,她爱着巴塞尔,最终嫁给了他……”

  “阁下……”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不能让约汉娜所爱的人成为罪犯,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只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保持沉默,其实……就这么简单……”

  海因茨无言,只是望着他所敬爱的上司。

  门口忽然传来看守的敲门声和说话声:

  “会客时间结束了,来访者请离开!”

  凯萨琳格对着海因茨说出了可能是他有生之年最后的一句话:

  “保重自己,海因茨!如果我明天在地狱或瓦尔哈拉见到你,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海因茨对着长官敬礼。 



  次日清晨,一夜无眠的凯萨琳格望着初升的朝阳,心想,这可能,不,是肯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日出了……

  门口处起了一阵小喧哗,接着,他听到有人将门打开了。

  “来了!”

  凯萨琳格这样想着,自己即将被带往刑场,但奇怪的是,自己好像没有一点恐惧的心理,反而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

  走进来的是监狱的看守,以及一名身穿宫廷服饰,像是位侍从的人。

  “米歇尔·冯·凯萨琳格中将。”

  那名侍从开了口:

  “由于我银河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弗里德里希四世久病初愈,宣布大赦天下。凯萨琳格中将阁下可以免除死刑。”

  “什么?”

  凯萨琳格对事情的骤变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看守接着道:

  “不过,您得官降一级,另外,必须立即退役,请于三日内到军务省办理相关手续,‘少将’阁下。”

  “我……自由了?”

  “是的,您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不会有人阻拦您的。不过,请您尽快。”

  说完,看守和侍从都走了出去。

  凯萨琳格觉得头脑一片混乱。本来已经必死无疑的他,忽然被赦免,那种感觉只有当事人才体会得到。

  他还没有从混乱中理出个头绪来,又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阁下!”

  他回头一看,只见埃尔温·海因茨上尉站在门口,满脸兴奋地对着他敬礼,另一只手却在不停地拭去夺眶而出的眼泪。 

 

 


  “什么嘛,那个马铃薯军官居然打了一个胜仗回来?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这是自由行星同盟第九舰队回国,并受到热烈欢迎后,达斯提·亚典波罗中尉坐在自己的官舍里,一手拿着装满威士忌的纸杯,对来访的杨威利少校所说的牢骚话。

  杨的手里同样也有一个装满威士忌的纸杯,不过此时已经空了,他正抓起酒瓶,把酒往空杯子里倒。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胜了,尽管我也得承认这次是敌人太无能,不过他胜了却是事实啊。”

  “真是的,那马铃薯军官肯定要升为上将了,真是同盟军的一大灾难啊!”

  “我还听说他会担任统合作战本部次长呢!”

  “啊,同盟军的未来真是一片黑暗……”

  亚典波罗将黑扁帽从头上拉下来,仰面朝天,用近乎呻吟的语气吐出了这一句话。

  “说正经的,亚典波罗,你不觉得帝国军输得很奇怪吗?”

  杨这么一说,亚典波罗也收敛了表情,道:

  “是啊,是很奇怪,我们都看过这次战役的图示和过程,再怎么说都该是帝国军赢才对。”

  “帝国军的战术是以小股兵力将我军拉入包围圈,再围而歼之,但是,还没等我军进入包围圈,埋伏的帝国军就胡乱开火,于是就成为我方各个击破的大好目标了。”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为什么会这样呢?再晚个三十分钟开火的话,战斗就会成为一边倒的屠杀了。难道帝国军这么性急吗?”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杨和亚典波罗并不知道这特殊的原因竟是毒品,如果他们知道是毒品帮同盟军打赢了这场战役,只怕会苦笑不已。

  “对了,杨学长,明天你要去宇宙舰队司令部开会是吗?”

  “是啊。席特列校长,不,是司令长官,叫我去商量作战方案。唉,真是堆积如山的工作,什么时候才能退役呢?”

  现任的宇宙舰队司令长官西德尼·席特列上将是杨就读于军官学校时的校长,所以杨有时会改不过口来。

  “这么年轻就成天把退役挂在嘴边,会加快老化的速度的。”

  一句话就将杨所有的牢骚尽数打回肚子里,亚典波罗脸不红气不喘地打了一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