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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 沙 游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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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盟人在费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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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都有一个毛病,就是总爱回忆过去那些自己以为十分辉煌的历史——我也不例外。因此当星际民用船进入费沙的大气圈时,我又想起了以前无数次战斗后我降落在海尼森的情景。

  当然,这两者之间有着相当的差异,毕竟一个是麾下几百万将兵的同盟司令、一个是孑然一身的普通老头;一个是乘坐着军用穿梭机凯旋而归,一个是在民用飞船三等舱内黯然而去。一个是摧敌破营班师回朝,一个是因为退休金不够而被迫移居。造化弄人,我算是懂了。

  亚典波罗元帅下令削减退休金的消息在我的意料之中,那个贫穷的国家所急需的是宝贵的资金,而不是几个退役老人的赞赏。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决定来帝都费沙定居,对一个和故国没什么牵挂的人,换一个环境是必要的。另一个原因是身为同莱因哈特交过手的提督,我一直就想拜访一下瑞贝尔·莱恩这个人,以前关于他的种种传说将他描上了一层颇为神秘的色彩,莱因哈特的崇拜者和背叛者,这两种人在宇宙里都大有人在,但同时身兼这两种身份的话,那个人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相当感兴趣。

  其实我对退役这件事并不介怀,我只是感到无比的幸运。和我同时入伍的人中,绝大多数已经享受不到“退役”的待遇了。在军队苟活六十余年竟可以全身而退,看来我也可以被称作“奇迹的比克古”哩。退役后的退休金现在是每年三百个第纳尔,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古退役军人的生活就大多不佳,我不过是循守旧例罢了。

  “费沙航空港即将到达,请您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降落。”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赶紧站起身来,从行李架上拿下我为数不多的行李,然后站到了过道中央。

  飞船的舱门打开了,旅客们蜂拥而出。我因为年老体衰,所以走在最后,避免和他们挤在一起。当我踏上费沙机场平整的水泥地面,还未来的及感叹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老人家,您需要帮忙吗?”

  我转过头去,发现是个留着披肩发的时髦女孩,漂亮的大眼睛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你不是卡介伦家的小丫头莎洛特·菲莉丝吗?”

  “老爷爷很棒的眼力耶!可您又是谁呢?”

  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没有名气,以前我还有点自信呐。

  “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比克古爷爷,别那么认真嘛!”

  不愧是卡介伦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若无其事地投下重磅炸弹。我只能冲她微微一笑,同时挪了挪脚。

  “我们是同一个航班呀,我就在A-23号舱,怎么我没看到您?”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印有C-13的票根就捏在我手里。

  “你是来费沙旅游的吧!”我有意叉开话题。

  “不是。”她似乎很兴奋地说,“我是来工作的。我是费沙《新时代快讯》的自由撰稿人啊。”

  “哦,好职业!有前途!”不知是否出自嫉妒的心理还是旅途的疲劳,我只是淡淡地夸了几句。

  “那老爷爷是来干什么呢?”

  “啊,这个,在海尼森住厌了,来帝国散散心。”

  正当我们走出隔离区时,忽然临近的地方一阵喧哗。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记者正簇拥在贵宾出站口互不相让。

  “那是——?”我指着人群问到。

  莎洛特说:“那是欢迎希格蒙德·金的队伍,他也是今天来费沙的。”

  说起来的确是,在刚接近费沙时,我就看到在军用轨道上就停放着一艘与帝国军风格不同的战舰,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希格蒙德·金的旗舰“阿斯索尔”吧。那家伙也到费沙了啊,如此盛大的欢迎队伍,还真配得上他如日中天的政治地位呢。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尽快离开这里。

  穿越过巨大的“欢迎金阁下光临费沙“条幅,我和莎洛特走到了出站口,许多人都站在那向里面张望,接朋友的、接亲戚的、接恋人的、等等等等人类数得出的各种友善的关系全都可以在这体现出来——当然,不可能有来接我的人就是了。

  “嗨!莎洛特!这里!”远处接站的人群中有人在拼命挥手。

  “啊!是珊娜君!老爷爷,我先走了!祝你过的愉快!”莎洛特对我摆摆手,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我默默地拎起包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检票、取托运的行李、护照核查、入境手续打点完一切事务之后,我终于彻底抵达了帝国的首都,费沙。

  费沙的确是个好地方,美仑美奂的建筑、相彰得宜的绿地、宽敞流畅的街道,人工控制的温度气候也令我这个老人很是受用。比起现在的海尼森,更适合一个退役且除了战斗一无所长的老人居住。

  大街上人虽多但相当有秩序,我一边钦佩瑞贝尔·莱恩的管理才能,一边向四周搜寻着电话亭。在来费沙之前,我通过寇捏夫找到了一个叫JULIEN的人接待我,在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前,他将提供我的食宿并帮我准备定居的一切相关事宜,首先我必须找到他才行。

  我走到电话亭旁,放下行李,揉了揉被勒得发红的指关节,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卡来,塞进电话的插孔中。

  “……嘟……嘟……卡嚓……”

  “喂,你好。”

  “我是JULIEN,现在我去奥丁度假了,要一个星期以后才回来,有什么急事到时候再说吧——不过既然可以等到一星期后再说,可见不是什么急事,所以不必找我了。”

  “???喂!喂!”

  “……嘟……嘟……嘟……”

  “……………………”

  我楞在那里,手中电话兀自响个不停。这个JULIEN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但转念一想,或许是联络上的疏漏,再不就是交代不清。不过现在不是追查这种事情的时候,我来费沙前已经将大半积蓄汇到费沙的银行做担保,等到我合法取得居留权后才能取出,所以我现在身上只有二百多第纳尔而已。

  眼看天就要黑了,今晚的容身之所却还是没着落。费沙的旅馆太贵,住完一宿恐怕我就身无分文了,倘若那家伙还没回来,我只能去当乞丐。

  对了,可以去找莎洛特或者她的那个朋友珊娜帮忙啊,不过刚才忘记要她的地址,就算是去费沙民政部查的话也要等明天,归根到底还是今晚睡哪里的问题。

  我不禁一阵苦笑,当年出有专车、住有别墅的宇宙舰队司令长官今日却沦落到这等田地,和原来意气风发如今穷困潦倒的自由同盟境遇倒是蛮相近的,不知是我传染了它还是它传染的我。

  一阵凉风刮过,我下意识地紧了紧大衣,自己的表情我估计虽不至茫然无措,也是懊恼之极。正苦苦思索应对之策时,两个警察服饰的人从对面马路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忽然问道:

  “老人家,您是来费沙旅游的么?”

  “不,我是移民这里的,今天才到。”

  “哦,我们是秩序监查局的,劳烦您把证件给我们看一下。”

  我没生气,就我现在这副德性,任谁都以为是偷渡的,何况是警察呢。我规规矩矩地拿出证件递过去,脸上陪着笑容。那警官仔细看过之后,客气地还给了我。

  我略一鞠躬以示谢意,他们笑笑,回了一个军礼,从我身边走过去。

  “去哪里呀?”

  “对了,不如去酒馆泡上一会吧!”

  “真拿你没办法,简直是杨威利转世。”

  我听到他们的交谈,心里不仅一喜。我竟然忘了世界上还有酒馆这种东西,只要找一个通宵开放的地方呆上一夜,第二天就好办了,何况通宵的酒钱怎么也比住宿费便宜啊。以前我在海尼森也经常去那种地方喝酒,象和杨提督去的“三月兔亭”就挺让人怀念的,那时候…………哎呀,还是先别怀念,正事要紧。我打定注意找先一间酒吧泡上一宿,明天再去寻求帮忙。

  寻找并不费时间,完备的电子地图查询系统很快就找出了离我最近的一家叫PAN&J的酒吧。我按照地图的指引朝北走去。倒拖着行李,傻头傻脑地四处张望,十足一个刚进城的土包子。其实在老人里我算是很英俊的了,如我般精神矍铄、仙风道骨的七十岁老头少有呐。

  大概步行了二十分钟——因为舍不得钱打的——总算到了地方,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酸软无力了。

  忽然我觉得旁边的建筑很是眼熟,抬头望过去,见是一座颇为雄壮的大厦,巍峨的大理石屋顶“人民议会”的标识相当显眼。而莱因哈特的肖像,正斜睨着我这个老人,似乎透着一丝怜悯,抑或是轻蔑也未可知。

  “这里就是人民议会呀!!”我喃喃自语,以前曾经用超光速通讯在这里与别的议员聊过几次,印象不恶,民主风度比同盟还要好,可以说也是我会来费沙的诱因之一。今天我总算一睹它的真面目了。

  旁边就是那家PAN&J店。整个店铺呈暗紫色调,门口挂着极富个性的幌子,大门半开半闭,一条横匾挂在门楣,上书:入店如登天,来人走这边。”果然是善饮者的好去处!

  人民议会是费沙的招牌建筑,平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其中能人异士极多,可以在这开店的,纵非来头不小,想必那老板也绝非等闲之辈。想到此节,我不禁好生钦佩,随手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和外面的装潢一样,紫色、黑色为主,灯光暗而不昏,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氛。几个人或三三两两把酒低声谈话;或独自一人自斟自饮。轻柔的音乐缓缓滑过空间,是黑人的灵魂音乐,卡斯帕·劳恩的曲子。

  看到我进来了,没人显出惊讶的样子,只有几个多瞄了我两眼,因为带着大堆行李来喝酒的人不是每天都见得到的。我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将大煞风景的行李放到脚下,靠在柔软的背椅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老板娘样子的人迎了过来,俯下身子问道:“您要点什么?”

  “啊,要一杯香槟,加点白兰地。”

  “您的嗜好和杨提督很象啊,比克古大人。”

  我闻言又惊有喜,惊的是她竟然能认得出我,喜的是毕竟我还是个名人。我连忙点点头,表示她猜的不错。

  “可是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哎呀,比克古提督,堂堂同盟宿将您的大名哪个不知呀?”

  “哈哈哈……是这样吗?”我心头大慰,不由得对这老板娘更有好感。

  “当然不是了,我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爱听奉承话是人类的毛病,那怕是名不符实的话也厚着脸皮去接受,我说的对吧,比克古先生?”

  被她这么一咽,我老脸变得通红,好在灯光暗淡,看不出来。

  “好了,我去给您拿,稍等。”那老板娘扭头走去吧台。

  我侧过头问邻座喝酒的人道:“她是谁呀?”

  “您连她都不知道?”邻座的人大吃一惊,“她可是费沙的名人!传言之女王,指的就是她啊!可以说费沙百分之八十的小道消息都是以她为源头和媒介流传的。”

  “总算正式消息还有得看。”

  那人露出对无知者不耐烦的表情,“您是不是才来费沙呀?你不知道自从吴迪副司令官离开以后,珊娜就将《新时代快讯》的主编之职交给她了吗?现在…………咳咳!”

  迦莱蒂迦把酒放到桌子上,又笑咪咪地走开了。

  最近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好象那个都是不让须眉的狠角色,象同盟的杨夫人也非普通女子,前些日子反出同盟,自建新MM同盟,不分帝国同盟,全宇宙女权势力之大,可见一斑。

  我握着酒杯,望着窗外的议会大厦,黑压压的一片显得异常庞大。人工月亮沉滞在灰暗的云层中,这就是我在费沙的第一个夜晚。一个老头、一杯酒、一面窗户、一盏小灯,除了可以凸现出所谓寂寞孤独之外,自以为是迟暮英雄的感觉更令我不知所云。音乐依旧平稳地流动着,当杯子里已没有足够的液体来反射外面的月光时,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