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德男爵还没有找到吗?”
“估计已经跑了。”
“那我们怎么办?布朗胥百克公爵一定会报复。”
“哎,现在那个罗严克拉姆,听说是向着咱们这边的。”
“可是我们怎么和他取得联系呢?”
我在会场外一边倾听着传出的热情讨论,一边等待着父亲。他是自治委员会的成员。我认识的人中,父亲的朋友,科赫大夫也参加了自治委员会,在其中也是相当受尊敬的人物。此刻他们正结伴走出会场。
“爸爸!”
我迎上去。这时我听到一声口哨。回头一看,怀尔斯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向我招手。
“呵呵,王子来了吗?那你就快去吧!”父亲笑道。
我笑着跑过去,怀尔斯说:
“待会儿去学校吧,我们搞到一辆新宣传车。”
“那好。爸,我们有活动——”我喊道。
“成啊,我先回去。”他向大夫道别之后,朝停车场走去。
“说起来,你不觉得最近有点失控吗?”
我们一边走,怀尔斯一边说。
“到处的治安都很混乱。昨晚刚刚有一对夫妇的住宅被一伙暴徒袭击,财物被洗劫,主人遭到殴打,墙上涂了巨大的‘贵族猪’字样。”
“他们是贵族吗?”
“只是贫穷的下级贵族。两个儿子都在同叛军的战斗中牺牲了。”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妮……”他有些吃惊的望着我。
“怎么啦?”
“算了,”他换了个话题,“我怀疑自治委员会到底能不能平息这个局面。”
“喂,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火是他们点起来的,可他们似乎并没有灭火的能力呢!”
“可是——”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我扭头一看,停车场升起一朵巨大的火焰。
“爸——”
“真的是男爵的余党干的吗?”怀尔斯问科赫大夫。
“你怀疑吗?”
“不,只是佩服你们的破案效率,不到48小时就胜利破获了。”
“请住口好吗?”
我无法忍受他们在父亲墓前进行这种争吵。
怀尔斯把我扯到一边。
“安妮,你真的相信委员会的侦破?”
“不相信又怎样?爸爸已经死了。难道你找出真相他就能活过来吗?”
“那么那个被指为凶手的人呢?”
“和我又没关系,反正是贵族。”
他叹了口气。“所有的贵族都该死吗?”
“怎么,你同情他们么?”
“不是同情的问题……”
他抓抓头发。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
两天后,一大早天还没亮,怀尔斯匆匆闯到我家来。
“我要马上离开。”
“怎么了?”
“我现在被作为贵族同情者通缉。”
“……真的?”
“委员会发的通缉令。实际原因是因为这个。”
他拿出一包东西。
“你的父亲……是被委员会谋杀的。证据在这里。”
一个立体卡带。图像录得很模糊,但能分辨出是委员会用作议场的绿洲大饭店的小会议室。声音很清晰。
“我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父亲的主张一直同他们相左。
“你——跟我走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没什么牵挂了吧?
我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想想,应该有太空船的。宇宙港被封锁了,可是我知道有一个太空梭维修厂,那里应该有试航用的小型宇宙港和修好的太空梭。”
“你会驾驶?”
“我服兵役的时候开过类似的,应该不成问题。”
“要到哪里去呢?”
“这……”他沉吟一会,“总之先离开这里。小型太空梭没有星系间航行能力,先到最近的行星去,到那里再改搭去别处的航班好了。”
“可是,就这样走……”
我轻轻抚摸着墙壁。实在舍不得这片从小生长的家园。虽然是小小的一座房子,却充满了父母的心血和回忆。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
“放心,我们还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
他吻着我的头发说。
“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地上车上,怀尔斯说:
“从前我在期待这样的民众,期待他们从贵族们的统治下站起身来,可是——”
可是,他们只接受简单而极端的所谓绝对真理,而不会对自己的行动进行反思。他们将别人的力量当做是自己的力量,又把自己的责任看作别人的责任。即使做出平常看来是残暴的行为,他们也不认为自己犯下了任何罪行:这一切都是为了所谓更崇高的事业。他们有着忠诚的信念,坚定的意志,勇于献身的精神等等高尚的品德,然而,愈是高尚,却愈是恐怖。
“但是,无论怎样,那不是他们的错。”
“怀尔斯……”
他望着前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到了怀尔斯所说的修理厂,他轻轻推开铁门。带我钻进去。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太空梭。”他说完就迅速跑向机库。
突然间,灯火通明。
“有贵族想从这逃走!”一个声音高叫。
我才看清,一群工人已经占据各个通道,手中都握着武器。
“那个人是贵族!”
“我不是!”
怀尔斯叫道。
“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怀尔斯根本无法辩解。
“他是通缉犯!”有人认出了他。
“你们被委员会骗了……”
“打死他!死贵族!打死他!”
“停手啊!”
我叫道。可是我的声音被淹没在无数的呐喊里。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臂。
“安妮!”
是科赫大夫。
“大夫!放开我!”
“想活命就别闹了!”昔日温和的大夫怒喝道。
一群治安队员冲了进来,驱散了人群。他们把满身血污的怀尔斯从地上拉起来,我眼看着几个拿枪的人把怀尔斯带走,便又要冲过去,大夫紧紧的抓住我。
“不要冲动!要是一起被抓走就完了!幸亏委员会现在只知道他掌握真相,暂时不知道你和他已经有过接触!马上回家!有人问你你就说这段时间你在我家!”
我惊惶的看着他。
“要把他怎么样?他总不会就这么被杀了吧?”
大夫低下了头,转过身去。我被他硬拖着离开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家里。我记得大夫好像给我喝了什么。大概是镇静剂。
大夫推门进来。脸色十分阴沉。
“实在没办法。对不起。”
“到底怎么样?”我一下大叫起来。
“背叛,死刑。29日——就是明天——天一亮处刑。”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刚过12点。这么说来,现在就已经是8月29日了。几个小时以后,他就要被他曾寄予希望的民众执行死刑了。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这种时候,我想放他,别人也不准哪!”
科赫大夫摇了摇头。
“先前你也看到了,那些工人,每一个都发自内心的对他切齿痛恨。他已经被人民视作公敌,此刻任何人想改变已经来不及了!”
远处,一波波的呼声随着风声飘过来。我走到窗前,夜空的一角有隐约的火光。又是谁被卷进了火焰的熊熊烈风?
我想了想,走出门外。在临刑之前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
这时候,天边出现了耀眼的光芒。
哎?天,这么早就亮了?……
附注:
8月29日为威斯塔朗特纪念日的提法出自白山千鸟阁下的同人《纪念日》。
这篇文或许又有些不像纪念,可是我并不是指责那些群众。他们是否实施暴力也同他们遭到的屠杀没有任何联系。
这,只是当时的情势的一种可能。因为笔者坚信历史的画笔多数时候都在重复从前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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