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岔路口
第四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宇宙历七九九年三月中旬，当杨率领着同盟的全部舰队（其实也就只是杨舰队，外加兰提马利欧会战后的残兵——大概有三千六百艘舰艇吧——合并而成，总兵力一万七千余艘）离开海尼森五天后，一则帝国军的消息传到了杨的耳朵里。
——由于罗严克拉姆公爵突然在宇宙中失踪，前进到干达尔的帝国军现在已经分裂成两派，大有可能出现火拼。
“好有趣的消息呀……看来罗严克拉姆公爵的失踪是真的了，对吗？否则帝国军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杨将黑扁帽在手中一抛一抛地，笑着问身边的尤里安少年。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帝国军为了诱出我军，而故意散布的谣言。”尤里安道。
“说得好。但帝国军散布这种谣言，对他们自己有什么好处吗？我们如果不上当，而且耐得下这个心，就索性在一边欣赏帝国军自己打自己好了，反正我们自己不会有什么损失的。”杨微笑着道，“如果帝国军送出这个谣言的目的是为了诱出我军，那我们不出去，他们岂不是亏大了？总不能真的来一场火拼做给我们看吧？”
“那……如何去确认这个说法到底是真是假呢？”尤里安问道。
“原本我想放着在干达尔的帝国军不管，径自去切断帝国在费沙方面的补给线，可帝国军的米达麦亚提督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费沙方面的补给线他肯定是派了重兵防守……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很难抓住敌人睡觉的时候呀！”杨说出的话似乎偏离了他们的话题，“现在帝国军在干达尔的总兵力达到了十五万艘舰艇，将兵近二千万人，怎么说都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尤里安，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帝国军将兵力分散呢？”
“这个……杨提督您就饶了我吧，我怎么会想得出来？”
“现在直接去攻打干达尔无疑是极不明智的，我手中只有一支舰队，而帝国有十支以上的舰队，再怎么说都不能硬拼。”杨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黑扁帽，“看来，还是得从费沙的补给线下手。只要把帝国军逼到一定程度，罗严克拉姆公爵自然会出来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就知道他失踪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了。”
“原来是这样的啊……”尤里安似乎明白了。
这个时候，杨舰队的其他幕僚也被这段对话所吸引，都围拢到指挥席旁来。
“但问题又回到起点了，疾风之狼不会放松费沙方面的补给线，我们怎么才能成功地得手呢？”亚典波罗道。
“我问你，猎人想抓住一只躲在洞里不出来的兔子，应该用什么办法？啊……或许应该说是狼或狮子才对。”杨问道。
“丢块肉吧？”先寇布插了一嘴。
“如果狮子不被诱惑呢？”这回换做亚典波罗开口问了。
“那就丢得多一些，或者等到狮子饥饿的时候再丢肉。”这是卡介伦的回答。
“从常理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但帝国军不是头脑简单的狮子，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上当吧？”一向话不多的梅尔卡兹也加入了讨论。
“那就要看猎人的本事了。”杨将黑扁帽向上抛出，不过这次很遗憾地没接住，还得自己去捡。
在干达尔的帝国军得知了杨舰队出击的消息。
“终于来了呀……看样子就算是杨，也不能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米达麦亚喃喃地道，“好，立刻通知罗严塔尔，让他按原计划行动。”
通信兵应命下去了。
“希望这个计策可以成功……当然，如果杨不上当，那就干脆举全军之力将他歼灭算了。”疾风之狼低声对自己说道。
当然这个时候米达麦亚不可能知道，双方的军队都在努力地想把对方诱出来，现在比的已经不是哪方的战略战术能力更高明，而是比哪方的耐心更好了。如果他的眼睛能越过七百光年的距离，看到杨舰队的具体动向，他准会惊出一身冷汗，而把自己方才的设想全部丢进字纸篓，继而对其做出全面修改。
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
杨舰队此时的目标是帝国军从费沙出发、目的地是干达尔的补给运输舰队。
原本米达麦亚是想让缪拉或瓦列去担任护航任务的，奈何现在帝国军人手也不足，因为一下子占领了同盟的太多星系，大家手边都是一堆的事情，实在分不出更多的人去处理补给的问题。千头万绪的事情搅得“疾风之狼”不得安宁，虽说有罗严塔尔帮忙一起处理，但还是令他烦不胜烦。忙碌之余他也不得不感叹一声：“罗严克拉姆公爵还真是不容易哪，要处理这么多的事情。”
因此这次担任护航任务的是卡尔纳普和布劳希基两提督的舰队。
在他们出发以前，米达麦亚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杨舰队，并随时保持和干达尔帝国军本队的联系。如果遇上杨舰队来袭击，千万不要盲目应战，要想办法拖时间并等待帝国军主力到来。
应该说米达麦亚的叮嘱并没有错，错在执行的人。
卡尔纳普和布劳希基原本是罗严克拉姆公爵直属舰队的提督，现在公爵失踪，他们就暂时被划在了米达麦亚麾下。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就对米达麦亚心悦诚服。在他们看来，米达麦亚虽说有些能力，但这次的事件中……简直就象是给他白捡一个天大的馅饼，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近乎一倍的战力。
——如果真的碰到杨舰队，正面作战就是了，反正你我舰队加起来的数量肯定在杨舰队之上，还怕打不过？
这是卡尔纳普中将的话，布劳希基中将也没表示反对意见。但后者还有另一层的考虑，那就是——不能让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两提督独占所有的功勋，按他们的话来说则是：“你们吃肉我们不反对，但好歹给我们留点汤吧？”
抱着这种想法，两提督护航的运输舰队到达了波利多星系边缘。这里是前往兰提马利欧星域唯一的路，但此时的航路变得险恶起来，数个小行星带充斥着这里的宇宙空间，使航行变得分外艰难。
当操作员发出“有敌来袭！”的警报时，卡尔纳普中将和布劳希基中将两人正将旗舰的通讯回路连在一起，玩着立体西洋棋。
“来了是吗……好！后队守住运输船队，前队和布劳希基提督的舰队一起迎敌！”卡尔纳普下令道。
数十万条纯白的光之枪刺穿了宇宙。
米达麦亚得知杨未被罗严塔尔导演的那场假火拼所诱惑，而是直接扑向了卡尔纳普和布劳希基护航的运输船队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下令麾下舰队全体紧急出动，前往援救运输船队。
只可惜疾风之狼的脚再快，也无法挽回帝国军的这一仗了。
等他到达战场时，杨威利早就撤退了，留给米达麦亚的是一片残留着无数战舰碎片的星域，以及还未完全消失的能源波。
卡尔纳普和布劳希基两提督的舰队几乎全灭，运输船队自然也不能幸免，至于两提督……也很遗憾地去了瓦尔哈拉，反正是以死赎罪就对了。
其实杨采用的战术并不复杂，他先用近乎挑衅的手法，将两提督的舰队引诱到小行星带前，然后以完美无缺的舰队运动，利用在帝国军身后的小行星带，把两提督的舰队包围在小行星带和杨舰队之间。
当然，卡尔纳普和布劳希基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们随即下令使用指向性杰服粒子，在小行星带上打出一条通路来。自从亚姆立札会战后，这种特殊的杰服粒子就经常被帝国军使用。他们准备出了这片狭窄的星域后，再好好地和杨舰队打一场。两提督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就算不能战胜杨，起码维持“不败”还是可以的吧？
可他们的这一举动也早在杨的预料之中了。
杨将他们包围在这片小行星带前是有其目的的——他早就在小行星带内布置了数百个迷你黑洞，虽说这种迷你黑洞使用起来有一定的风险，但杨给迷你黑洞设定的启动信号就是帝国军的指向性杰服粒子！
可以想象一下，一片星海突然在你眼前坍缩是一种什么感觉？
卡尔纳普和布劳希基两提督或许能形容得出来，但他们已经永远无法用自己的口说出来了。
数百个迷你黑洞同时坍缩，将在黑洞的“事件视界”内的帝国军舰队全卷了进去，当然也包括他们护航的运输舰队。少数帝国军舰艇企图开足马力逃脱黑洞的强大引力，但杨舰队的炮火将他们几乎全逼了回去。
严格来说，这一仗帝国军的损失并不是非常严重，但给帝国军士气的打击则几乎是致命的。
没有补给，士兵就无法作战。这是军事上的常识，而每个帝国军的提督也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现在的问题在于，杨已经毁掉了帝国军最急需的补给物资，而下一批的补给物资虽然紧急从费沙运出了，但到达干达尔至少还要一个月！
而且还不能保证杨不对这批补给物资出手。
目前帝国军的补给只能维持将近一个月，如果再不补充的话，不要说打败杨舰队了，连能不能活着回奥丁都是问题——要饿死人的呀！
“这次是不是做得太狠了点？”杨在结束了与帝国军两提督的作战，前往渥佛丁星域时，对尤里安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他们不请自来呢？我们保卫自己的国家总没有错吧？”尤里安是这样回答的。
杨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又要增加几百万对我憎恨入骨的人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你就开心一点吧，因为这一仗胜了以后，帝国军现有的补给拖不了多长时间了。依我看，最迟在半个月后，他们肯定要举全军之力找你决战的。”卡介伦接过了话题。
“你以为正面作战，我有赢的把握吗？”
“反正我只是负责杨舰队的补给，至于军事层面的事，那是你自己负责的吧？不要随便推卸责任。”卡介伦一点都不同情他。
“如果帝国军把我国境内的补给基地都毁掉的话，那我也动不了了……所以就算从这个角度考虑，我也得快点行动是不是？”
“同盟境内有八十四个补给基地，帝国军想把它们都毁掉是不大现实的。他们目前的补给状况也不容他们再乱动，他们唯有等你上门或用计诱你上门。”在旁听着几人对话的梅尔卡兹道。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是好整以暇地等帝国军补给耗尽、出现内乱，还是将计就计，端掉帝国军在干达尔的基地？”亚典波罗问道。
“看来前者似乎是个好办法，唯一需要防范的就是帝国军在补给耗尽之前突袭海尼森。”杨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罗严克拉姆公爵也该现身了。”
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坐在乌鲁瓦希基地的房间里，相视苦笑。
“没想到我们还是计逊一筹呀，罗严塔尔。杨的头脑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望其项背的。”米达麦亚轻轻摇头。
“难道说，我们导演的那场假火拼对杨完全没有吸引力？我军的目前所剩的补给物资只能再支撑一个月，奥丁大神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呀。”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全军攻向海尼森，逼自由行星同盟政府投降，再让他们逼杨停战，否则在这么大的宇宙里想要找到一支杨舰队，简直比大海捞针更难。”米达麦亚叹了口气，“从干达尔到海尼森大概需要走十天左右，当然，这是在杨威利不骚扰我军的前提下。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必须要行动了，否则，帝国军庞大的军队会压垮它自己。”
“压垮……自己……”罗严塔尔喃喃地低语，过了一会他才道，“前方测算航路的工作舰回来了吗？尽管从费沙弄到了同盟的星域图，但具体的航路还是要测算……还真是麻烦哪！”
“刚回来。现在航路测算到了巴米利恩和渥佛丁一带，只要将这两个星系占领，巴拉特就指日可下了。”
“现在想想……也真是令人泄气哪！帝国军的十余支舰队，竟然还抓不住杨的一支舰队。不过，如果我们举全军攻向海尼森，干达尔的基地就要唱空城计了，这样好吗？”罗严塔尔问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只要能占领海尼森，干达尔这个基地其实要与不要都一样。”疾风之狼耸耸肩，“反正只要能灭掉同盟，我军就可以返回奥丁，长期留在敌国的土地上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呀！”
“我也知道不能太执着于干达尔，毕竟我们的目标是海尼森，而不是区区一个干达尔星系……就照你说的去做吧，因为现在我们没什么好选择的。”罗严塔尔的眼中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达希利……巴米利恩……只能是这里了。”杨使劲地抓着自己扁帽下的黑发，两眼盯着星域图，“赶去巴米利恩来不及……如果在里欧·瓦尔提无法阻挡帝国军的进攻，那后面的巴拉特星系就完全暴露在帝国军的炮火之下。何况到了那个时候，不光要正面抵挡帝国军的主力，还要防止帝国军的别动队直插巴拉特……我可分身乏术呀！”
“只能将里欧·瓦尔提作为决战的地方吗？”亚典波罗问道。
“也只能是这里了，实际上我军也没什么选择。不过要以一支舰队去对抗帝国全军，想想都不是什么美差。”
“既然是薪水分内的事，想不做都不行啦。与其在这里发牢骚，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帝国双璧’。骗过卡尔纳普和布劳希基容易，骗过他们可就难了。”卡介伦最近似乎是太闲了，成天对他冷嘲热讽的，幸好杨已经被这群毒舌家们训练出来了。
“你既然这么闲，还不如去关心一下我军官兵的饮食问题，现在已经有人向我提出最近的饮食变差了，这好歹还算是你的责任吧？”杨小小地报复了一下。
“只要帝国军没有把同盟境内的补给基地全破坏掉，我就能保证补给的供应。当然这仅限数量而已，身在战场，哪能要求得那么多？我军的士兵又不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眼下只要能喂饱他们的肚子就可以了吧？”卡介伦毫不示弱。
“接下来的……定然是一场苦战……”杨将口中的叹息吐尽，靠在了“休伯利安”的指挥席上，“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让帝国军的舰队分散？以少击多可不是用兵学的常识呀！或许我可以……”
此时的帝国军中，却有了新的情况。
原本米达麦亚想举全军之力，一举攻下海尼森，如果杨舰队出现的话，就以多数兵力包围并歼灭。但现在他被困在干达尔动不得了。
原因竟然是——帝国军出现内乱！
罗严塔尔导演的那场假火拼竟然变成了真的！
就连杨威利也想不到这点。看来神祗有时候的确会恶作剧，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任意改变人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