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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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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ul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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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喜欢行星索克特-2-1的秋季,干燥冷彻的风将暴雨和酷热推到星球的远极,涤净人的心扉,忧郁中带点成长的感悟,引导万物走向沉思的严冬。那是812年的11月7日,冰雪的气团即将席卷,而离航空港的关闭还有五天。学校在三天前放了假,大部分的学生已经离开索克特,到其他象迪亚马特那样冬季不那么暴虐的星系上去暂避。送冬妮亚的时候,她再一次邀请我:

  “法依纱,你这个傻瓜,还是跟我去艾尔·法西尔吧!哥哥和妈妈都说没关系了!”冬妮亚说她的家里有花园和棕榈猫西维特,元旦的时候城市里还会举行庆典。

  “所以为什么呆在这个冬天像地狱一样行星上呢?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呆在屋子里吃成猪,只要在外面站一下,脸上的皮肤很快就会伤掉的!”我向她保证我一定不会吃成猪,比起闹哄哄的庆典来我更喜欢在冰雪呼啸的夜里读完《龙的星系比斯特》。她只好说我在这里住了十五年,已经变成完全的傻瓜了,最后我答应她每次风暴的间隙我都会跟她通视频电话的,我们拥抱,彼此亲吻,然后告别,她跑进了登录通道,下次从那里出来就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回到空旷的宿舍后才发现领取晚餐的时间已经过了,只好拿起书踱到附近的店去,希望能享受整个晚上的超配给标准取暖来折回昂贵的食物售价,因为饥饿而吃的过于专心,吃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有人在旁边看着我。

  “哎呀呀,开始挥霍赡养费了吗?”对面一个声音响起来了,抬起头可以看到神采奕奕的脸和泛着笑意的绿眼睛。

  “才不是呢!…………奥利比!”我从来不叫他爸爸,实际上他也不是我的爸爸。妈妈生前说过,爸爸经常喝酒胡闹,一次离开家后就再也没回来。妈妈一个人抚养着我,直到我7岁的时候生了重病,那个时候的房东朱利安先生来探望的时候叹着气说:“真是太可怜了,孩子还那么小……”然后跟我妈妈说,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可以收养我。不过妈妈根本放心不下,因为朱利安夫人很讨厌妈妈和我。

  奥利比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开始住进特别护理的病房了,妈妈看到他竟然露出笑容,并不是感激或者宽慰的笑容,我的记忆里那个表情是有点戏谑和顽皮的。

  “很头痛吧?”这就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这回你可没办法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啊。”我长大了一点才猜到,妈妈和奥利比一定有过快乐的日子。记得他那个时候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握住妈妈从病床上伸出来的手,探视时间过后就领我去吃洋葱夹心饼,讲很多太空海盗和宝藏的故事。三个星期后妈妈去世了,他把我送到了寄宿学校,之后大约每半年回来一次,留生活费和学费,从前还常常和不同的阿姨带我出去玩,不过现在他总是一个人回来的,就像今天。

  “真想不到,这么早回来啊。”我站起来拥抱他。很好笑的,我十岁就知道叔叔和很多阿姨都很亲密,但是每次回来遇到我的兴奋和亲热却好象有些受不了的样子,其实在索克特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啊,我也只是普通的会害羞的女孩子罢了。

  “哎呀,好拉好拉,总是这样,一定还是没有男朋友吧。”我想奥利比出生的地方,一定有许多女孩子在15岁的时候就已经有男朋友了吧。说起来也许是我的心智有些发育迟钝,不过好象谈恋爱的人都会变成傻瓜,冬妮亚的说法是“像男孩子那样可笑”,所以那些麻烦的事情,就等我长大一点再做好了。

  “上次离开的时候,说是要出去很久的不是吗?”

  “那个,因为留的赡养费太多了,很担心会被胡乱花掉,所以回来看看。”一本正经的那么说,我还是笑了出来,胡乱花钱点奇怪的饮料的人究竟是谁嘛!在我的理解,这样的话与其说是“漫不经心的警告”,不如说是“满不在乎的允诺”,也许哪天我真的应该大肆挥霍一下才合适。虽然只是养女,但是如果不去努力的追随养父的气质,是不是不够孝顺呢?正好女侍应莲达送饮料过来,跟我们打招呼,她老是很唠叨,抿着嘴笑,因为奥利比一看到她就头疼。

  “哎呀哎呀,原来是你这个家伙回来了啊,应该不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正常人的差别,所以特地来向女儿学习道德和节操这种东西吧?你才走了三个月不到呢!我知道了,是船队倒了吗?或者是又被女人抛弃了?”

  “是啊,做我的女朋友好吗?”这样的台词在我12岁以前还常常听到,但是我一年一年的长大,奥利比也慢慢的在变化,眼角和嘴角会爬上细微的皱纹,看到漂亮的姐姐也不再告诉我“那个……你先自己回学校公寓好吗?”不过笑的时候还是一样的开朗和肆无忌惮,绿色的眼睛仿佛作弄人的精灵一样闪烁。

  “是啊,准备回来反省的。”莲达看着我的眼睛,我摇了摇头,她只好耸耸肩,收起盘子走开。总觉得有一点奇怪的感觉,但还没有来得及发问,已经坐在被问的位置上了。

  “我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和老师顶嘴呢?有没有和朋友吵架呢?有没有做了坏事被勒令反省呢?”

  “好象是一概没有吧。”

  “哎呀,真是太糟了,法依莎很缺乏独创性和判断力啊。”

  “要算坏事的话,拼写考试居然错了三道题,总排名第一次到谢寥沙的后面去啦。”

  “八年级还要考拼写测试?对了,千万不要去做报纸上的填字谜题目啊!”

  “为什么呢?”…………

  谈话一直在继续,但总觉得气氛有点故做掩饰的欢快。我把最后一口沙司吃完的时候奥利比端起了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抓起外套对我说:

  “法依莎,出去走一下吧。”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呢?外面寒风呼啸,打开门的时候让人禁不住打一个寒战。我抱着本来要在温暖明亮的夜晚慢慢享受的书,静静的跟在后面。

接龙一
(作者:巴尔·冯·奥古斯丁)

  火,在壁炉中燃烧;我的脸在这唯一的光亮映照下显得如此苍白扭曲——虽然奥利比经常对我说:“女孩子如果板着面孔或者是哭起来,那么美貌就会折损三分之二”之类的话,但是现在,我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法依纱……”是奥利比的声音,他在叫我;但是,我却连动都感到无比费力——没有眼泪,我只是呆站在那里,手中握着……

  “你……如果你不那样做的话……”从喉咙中发出的声音竟然如此嘶哑,我却已经再难产生一丝一毫的惊讶;麻木——从头顶到脚趾,我没有任何的感觉,身体仿佛变成了石膏塑像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要坚持这样做?!”我继续说话,虽然说出来的,只是没有意义的言语——但是,如果不说出些什么的话,我怕自己会发疯的……

  “法依纱,你在发抖了——最好先把刀子放下哦,不然会伤到自己的。”刀?!——啊,是啊,我手中紧紧握着的,是一把水果刀,那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血迹——是他的血,是那个名叫奥利比·波布兰的人的血,我想:现在它应该还是,热的吧?……

  “你……”我问,但是并不知道在问什么;对面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冲我微笑,绿色的眼睛里有着我看不懂的深邃神情,在他的左胸上,有着一片粉红色的美丽印迹。

  “你做得很不错——我快要死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告诉了我结局——而那正是我想知道的事情。

  “奥利比,如果你——”

  “如果我不是仍然坚持为同盟而战,你就不会这么决定?”

  “是的!”我大声地回答。

  “战争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这样做?!——为了、只是为了你自己不是吗?你根本就没有为我考虑过!妈妈……妈妈让你照顾我是吧?可是,可是你——!”强烈的感情使我中断了指责,而奥利比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正流动着感慨的神情。

  “法依纱……”

  “为什么,你总要离开我?为什么——如果你不做那样的决定,我仍然可以做你的法依纱,以前的生活,就可以继续下去,但是,但是你却——!!”

  “这就是我的选择。”没有一丝一毫要道歉的意思,奥利比似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他凝视着我,那种神色使我不敢伸出手去搀扶他。

  “我的人生,我的作风——那是你所不知道,也永远不会明白的东西——”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似乎在安慰着我紧绷着的神经。

  “法依纱,我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向你道歉——但是,我的确没有能够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对不起”

  “…………”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我哭了,无声地痛哭着——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哭的原因。

  我向他走过去,想要说什么,但是却突然感到颊间一痛:

  “法依纱,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走!”是冬妮亚——她抽了我一巴掌;静静地,我看着她。

  “任务已经达成了,不是吗?——你快点离开这里!”

  “…………任……务……?”我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任由她将我推出门去。

  当屋子被点燃,冒出火星的那一刹那,我的神智苏醒了;猛地冲过去,冬妮亚使劲地抱住我的身体。

  “你要做什么?”

  “奥利比,奥利比还在里面!!!”

  “法依纱,你冷静一点!”冬妮亚的声音是那般的冷酷,我怔愣了一下,慢慢地望向她。

  “我……杀了奥利比……”

  “是的,你做得很好,他的确是死了。”冬妮亚向我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要去报告这件事。”我就这么站在那一团正在燃烧的火光前面,望着里面——同样是鲜红的一片。

  “喂,是总部吗?……是的,已经完成了……是的……法依纱她做得很好……这样应该可以达到目的……”冬妮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最后我听见她用庄严的语气对着手中的电话道:“地球是我的故乡,我要拥抱地球——”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涸了,我的心里,好像被挖了一个洞似的,也在流淌着什么液体,虽然不是鲜血,却比受伤更加痛苦,我想:那应该会是生命……

  “快走,法依纱——警察要来了!”当我即将隐身在黑暗中时,猛地回头,我似乎想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道别;然而唯一所能看到的,却只有那一团在墨色天空中闪烁着悲剧之光的火焰,就好像在预示着我再也回不到那个温暖世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