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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 远 的 齐 格 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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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我没有感到任何痛楚,尽管那激光是穿入我身体的……

  洋溢在体内的,只有一种温柔的感觉——我终于碰到那身影,并且覆盖其上。我自认身份卑微,却没想到也有一天能以自己的死换取最敬爱人的生。

  ——为安妮罗杰小姐和莱因哈特大人而死,人生何憾?

  这在我心中是天经地义的事,也因此我才能赶在激光之前以身体遮挡。

  想上一想与想也不想的区别,有时就在这里……

 

  身体已失去了知觉,就像飘浮在层层的云中。风和日丽,湖水平静得如一面镜子,水边的柳丝荡漾,点起了阵阵涟漪。

  这就是死亡吗?

  我笑了。

  早在初识莱因哈特大人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样的结果。是的,他是一阵横扫宇宙的风,曾经是我同他起步,但他早已摆脱了我的扶持,现在,仅只追上他,我便已用尽全身的力气了。

  不,甚至不是追上他,而只是保持和他之间的距离不再拉大,就会令我精疲力尽。风是不会停下来等待别人的,他急于要奔向高空与阳光为伴,但是,他应该学会停下步来回头看看别人呀!

  我何尝不想与他并肩驰骋啊!但莱因哈特大人飞得太快,齐格飞跟不上啊!莱因哈特大人飞得太高,齐格飞飞不上去啊!

  或许,我只是一只小鸟,我的羽翼,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不自量力冲到那高空的罡风吹散,散落在这一天、一地、无尽的苍穹之间……

  但我不怕牺牲,死亡只是通往安息的一种途径。只要能把对他的损害减低到最小程度,我的忠诚就有了代价。我所害怕的是,在那面罗严克拉姆公爵想认出莱因哈特大人自己的镜子里,是映着太多的欢呼、太多的鲜花和太热烈的掌声了。他还能分清哪个是真正的自己吗?让欢呼中断,让鲜花凋零,让掌声沉默,变高贵为平凡,变声名显赫为藉藉无名,变一个被虚名所困的傀儡为一个自由人,再来清清楚楚的认识这个一无所有却拥有一切的人吧……

 

  当我们的脚步在大地上奔跑,我们的眼睛却总是投向星海。哪一个少年没有自己的梦想?然而,从小,我的命运却注定了与莱因哈特大人联结在一起。因为,他是我的爱人一生最宝贵的人。

  ……那是许多许多个夏天之前的许多许多个夏天,当我仰视隔壁的房屋之时,我看到了太阳!就在那一瞬间,天空中那个蒙着眼睛,手持弓箭四处乱飞的小男孩,已经找到了阿波罗之后的又一个恶作剧对象。

  然而,玫瑰是维纳斯的鲜血染红的,想要攀折的人也必须付出自己的血,正因如此,玫瑰才会越开越红,可我却因为害怕天使的眼泪,不惜自欺欺人的隐藏着自己的真心。因为曾经拥有,所以一旦失去会更加痛苦;因为曾经痛苦,所以我更加把自己的感情压在心底。齐格自认是个懦夫,我不敢相信自己生命中那段确实的经历,不在意自我欺骗,不在意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那不是……爱……唉……

  我早已清楚的认识到,那样的美丽与纯真,是与卑微的我无缘的,正如阳光永远不会射入水塘底的污泥之中。而我,或许就是污泥中的那条小泥鳅。

  瞧,瞧上帝是如何惩罚那些最粗心最无情的人,惩罚他们曾漠视他慷慨的赐予的幸福。我,一个迷茫的旁观者;我,一个好奇而冷漠的人;我曾经自以为能够与命运女神抗衡,能够拉断她们纺下的情丝;我试图推开神的恩惠,试图让命运之轮反向转动;我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天使,笑吟吟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我被自己所种的玫瑰刺伤了,而且就刺在我的心口上!

  你离去之后,那空荡荡的房屋里,一种凄凉的阴影似乎笼罩了一切。内心的痛苦是不会被驱逐的,就像维吉尔所说的命运之箭一样,受伤的人永远也摆脱不掉它。这个时候,假如你重新走进来,那么只需一个眼神,我就会用我那炽热的双唇吐出一连串狂热的话语,不顾一切的,用我那冰冷颤抖的手抓紧这短暂的幸福。情人的世界,没有过去也不需要未来,现在的一刻就是永远。但是没有声音来打破房间里的沉寂,所以我像呜咽似的嘘出一声叹息,倒在自己的椅子中。

  在抑郁的悲叹声中,在伤心的呻吟声中,我用尽一切绝望的力量呼唤着你的名字。那个名字是唤开宝库的那个有魔力的字,在这个名字之下,气息是芬芳的花香,笑容是怒放的玫瑰,而那声音则是浇灌着玫瑰的清澈的溪流潺潺。因为曾经触手可及,所以失去之后会更加绝望。试想当上帝创造了世界,使花木生长,使万物复苏,使一切欣欣向荣的时候,忽然,太阳熄灭了,整个世界在瞬间被推入那冰冷、黑暗的虚无之中……不,即使是这样,也及不上我痛苦的万一。

  在辗转难眠的黑夜里,我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呼唤这个名字。你的名字虽只两行,我的思念却长得无边无涯。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分离,只要心仍在同搏跳动,距离就并不遥远;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近在咫尺却又擦肩而过,就像两条平行线般触手可及却永无交点!

  唉,我感谢这仁慈的黑暗覆盖了我的眼前,让我能用心来读你的心。我的心好像长上了翅膀,从那一望无垠的花丛中飞向高空,风迎接着我穿过朵朵白云冲向太阳!透过星海,我望见你的心,心是什么?那是LOVE中间的那个 O,尽管以往,它被理智所包裹,被礼仪所束缚,然而今天,在满天的繁星簇拥下,它也想伸手去抓住那星群中最美的一颗!是的,充斥在我心中的,弥漫了我全身的,强烈而又唯恐消失的感觉的确是爱情!如果我有能力,我多么希望让时间就此停止在这一刻!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我但愿这场梦永远都不要醒来,就让我在这甜蜜的爱情中死去吧!

 

  哦,不,我是怎么了?我不是早已认清自己的命运了吗?那么我又为什么要嫉妒莱因哈特大人与安妮罗杰小姐的幸福?而这幸福恰恰是我所心甘情愿促成的。不!我在用错误的眼光回溯历史。当我站在这里望向已经变成昨天的今天和变成前天的昨天,我的眼睛被时间蒙上了一层纱幕。这世界不是人类的眼睛所能看清的,当我们受伤的时候,那创痛如一把从体内燃起的烈火,让我们无法透过剧烈的伤痛看清自己的伤口;而当事易时移,伤口已经平复,我们终于能够像陌生人一般打量那飞溅的血色,我却又如何能得知那种伤痛的味道?哦,绝望和希望使我成为无神论者,坚信只有自己的力量能摆脱黑暗,难道我现在又要再成为一个宿命论者,难道反抗命运的人只能承受命运的折磨?我做错了吗?

  不,还是不要再想了吧,因为想也不会有任何用处。泥鳅原本只适合存在于水塘底下,所以还是不要让它显现出来吧。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我,该走了。

  就像扑向玫瑰中最尖锐刺的夜莺,我用自己的生命唱出一生中最美的一首歌。我想对你说一句我从没有勇气说的话,我的安妮罗杰小姐……

  那顶天生的金冠,我再也无法触及,身周的一切都在离我远去。视野旋转着迅速缩小,我还想说什么,却早已发不出声音。

  但是,我的唇角一定挂起一丝淡若春风中摇曳柳丝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