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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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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云霓的彼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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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苏克越来越不安了,他虽然也沉浸在失去了好友的巨大痛苦中,但他明白,他的朋友内心的悲恸和绝望只有比他自己沉重十倍百倍。艾利方斯失去了朋友同时,也失去了未婚妻子,而作为复仇,他必须要统帅宇宙中恨意最强的舰队,毁灭他的爱人和另外许多朋友所开拓出来的星群,而那些在银河的边境闪耀着动人光辉的星星,曾几何时还是他梦中的伊甸。而他的爱人此刻正在云霓的彼端,辗转于病榻,生死未卜。

  但这种种的打击仿佛石沉大海,不曾激起半点涟漓。在苏克·冯·帕林桑德拉的眼里,处决了沃斯·奥佩特娅之后,艾利方斯仿佛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公开的场合里头,两人相见的时候仅仅点一下头而已,私下里也完全无法接近。苏克注意到,在他的朋友那张苍白的脸上,再未展现过什么欢乐愤怒,甚或哀伤和困惑的表情,一副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架势再度回来了,就如同军校的那个夜晚,两人初次交谈之前的情境。

  “难道他想回到无牵无挂的过去吗?”

  苏克回想起军校那些荒唐的夜晚,荒唐的殴斗,还有可笑的放荡生活,那个时候的艾利方斯,虽然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但是却拥有也许是全宇宙那个家伙最最珍视的安宁和自由。从那以后的这些年里面,他把艾利方斯拉进了现在这种生活中来,也许是那个家伙自己,永远没有缘分的历史缔造者的生活,他们做了很多事情,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接下来还可以作出更多,足以改变宇宙格局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苏克心中头一次涌起了这样的想法,难道,让他的朋友走上这条路的他,是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如果没有把他卷入到自己的野心和梦想中来,他是否就能过的更加幸福呢?他会成为普通的下级军官,在死水一般的“泛人类星系联盟”的旗帜下做着如同清道夫一样的丑恶生活,也许会带着大笔退休金很快退役,在哪个人烟稀少的行星安顿下来,以愤世嫉俗的小中产者终其一生,不会再面对这些抉择,看着自己珍视的东西牺牲怠劲却又无能为力,但同时也没有帕米拉的创立,联盟的愚行也要持续不知多少时刻。在直觉上,苏克认为自己做的没有错,与其在不知道哪里的角落里头腐烂,还不如在错误的地方燃烧爆炸,放出光热灼伤旁人,更加符合他们这群人的人生,但他的朋友已经面对和正在继续面对的那许多不幸,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谴责,让他无法不对自己产生怀疑。苏克头一次觉得需要艾瑞卡,想和她谈一下,把所有的这些不安和沉痛倾泻出来,从她永远不会暗淡的眸子里头得到慰籍和鼓励。但是他不敢面对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因为他就要离她而去,进入另一次战争中去了,这一次,无论他是否能活者回来,他必定永远失去她的心,再也无法挽回。

 

 2.

  在又一次恐怖爆炸在贝比塔发生,宇宙港和毗邻的驾驶学校被炸成碎片,伴随着数百条人命的失去之后,帕米拉政府对新开拓麦捷克诺区的战争动员令终于在300年3月4日发布出来的,距离两个星系政府的停战协定只有两年零七个月而已,依照双方力量的对比,战事演进成单方面的屠杀只是时间问题。首区的产业自治联盟宣布表示强烈的震惊,并且请求双方以克制和容忍的态度来看待一系列突发事件,然后以终止贸易和货品运输来威胁,期望大家能回到谈判桌前面。应该说这是一个值得钦佩的威压,正在面临经济低迷和工会运动高涨的巴巴尼亚而言,一旦终止与现在的尾区的贸易,其自身的压力也会非常大,经济根基的改变必然带来政治体制的动摇,若非为了整个银河的均衡和安宁,断然不值得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另一方面,“泛人类星系联盟”虽然声色俱厉表达“强烈的谴责”,却完全没有一动刀兵的架势,当他们任命内阁部长沃雷作为特使前往斡旋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沃雷的辞职书。

  “我此行使命的实质,并非是为了阻止侵略和屠戮,恰恰相反,把新开拓区出卖出去,换取和平才是任命的实质。我真的非常惊讶,是不是联盟的根骨里天生就有谄媚和出卖的要素?以前是屈辱条约,现在又是这种虚伪的斡旋!”

  这段话被从阿森的视讯新闻中剪去了,随即在大街小巷中流传开来。议会继续展开冗长的辩论,讨论武力支援的利弊,沃雷则以渎职为罪名遭到起诉,一瞬间联盟的激进分子和沃雷的拥护者(突然一下子冒出的大群拥护者)开始声援,四处示威,破坏公共设施,而沃雷离开后的政府运作也面临困境,整个国家直奔彻底的混乱中去。一名被处决的激进分子在行刑前说:

  “联盟已经完了!腐朽,懦弱,卑怯,无耻,我敢说只要三年,就会彻底灭亡!谁征服了联盟,谁就能征服整个银河!”

  没错,只要征服了正在急速崩溃中的联盟,整个银河的统一的通路就打开了,银河的版图又将被单一的颜色漂染,而这个统一者,一定会是帕米拉,这个以首都星系命名的帝国在铁和血中成长,懂得在战乱世代的游戏规则,一切以和平正义,妥协忍让哲学为治国纲领的星球政府和星系政府甚至星系间征服都必然无法抗拒,在牺牲无数人命和可能性之后终将被淘汰。249年的暴行者凡宁终于找到了继承人,他的所作所为在半个世纪后产生了影响,并且必将开创一个崭新的世代。

  是的,一个新的世代,即将在帕米尔将新开拓区从文明的版图中抹去之后开始,而执行这个祭礼的,就是“帕米尔的冷刃”,帕米尔近卫军的司令,艾利方斯·帕姆希维特。整个动员令在广场上下达的,背后就是在恐怖暴行中被炸的支离破碎的建筑群,头一次这么正式的军事宣布没有任何军队制服的出现,苏克,艾利方斯,还有在场所有的人,身上都穿着着肃穆而哀伤的黑色礼服。伊索克拉底老人的头发将花白的头发扎在脑后,坚持要甩开侍从和医生,独自登上讲台。大会由葬礼开始,波妮嘉和艾伦的收集舱发射出去的时候,人群中涌起了一阵抽泣,苏克发现,即使是那个时刻,艾利方斯的表情仍旧特别沉静,目光清澈的让人害怕。

  “难道他疯了?”

  不,他没有疯。他的举止还是那么得体周正,让人们由衷的钦佩他。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妻子和朋友的,品德高尚,能力杰出的将领,他无论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都打算立即彻底的原谅他。但大家都发现,艾利方斯只是将悲伤压抑起来,维系着个人的尊严。甚至当他接过代表任命和权责的晶片的时刻,也只是用无机的声音,重复着老人说过的话:

  “是的,元首,没有和议,没有俘虏和土地,我们并非为了劫掠和屠戮,我们必须去匡扶正义。”

  人群中发出轻轻的赞叹声,了解内情少数的几个在意识的深处点着头,艾利方斯在麦捷克诺的那段生活,曾经让他们对青年的此刻,会抉择哪一方阵营心存质疑。停顿了一下,他又轻声补充道:

  “您的女儿,我的妻子,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那些我们深深爱着的人,我发誓,我定不让他们的血白流,父亲,请您节哀吧。”

  老人被这个称呼吃了一惊,看着他单膝跪下,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人们看着热泪顺着老人的面颊流淌着,开始高声叫着他们的名字。这一天里元首,军队和星系间的政府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悲伤的父子,和无数高呼着他们名字,誓要报仇的人们。

 

 3.

  军务三等秘书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访客,访客的看上取异常憔悴,粗犷的面容令人无法确认他的年龄,高大的身材,洪亮的说话声音和微微有些怪异的口音使人想到那个彩虹彼端的世界,那个他们的大军正将长矛指向的星群,但来客身上并没有穿着异民族的服装,并且用毋庸质疑的语气要求面见他们的司令,帕姆希维特。在机要秘书的办公桌前坐了三十年前的他当然不可能涉足过环境恶劣的麦捷克诺,更加不会认识拉弗亚德,了解这个没有任何职务和地位的来访者在他们都熟识的那些人身上的影响力。当通讯中传来他们的司令略带惊讶的“请他进来”的声音之后,他对来访者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艾利方斯还不太适应这么大的办公桌和庞杂设备,当脚步声走近后他手忙脚乱的按动了一个按键,将投影仪上的战场信息透视关掉了。虽然他确信即将进来的人对于那片星域的了解比电脑绘制出的模拟图还要精确许多倍。来访者出现在门口,将手按到胸口微微躬身,他连忙也站起来,将手举到胸前,但对方制止了他。

  “请不要也行那礼,帕姆希维特元帅,此刻的我们站在战阵的两侧。”

  “对不起。”

  他将手举到额顶,行了个军礼。一瞬间可以感觉到象是痛苦的电流掠过他的面容,拉弗亚德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艾伦·塞巴斯蒂安和波妮嘉·伊索克拉底,以及其余诸人的不幸,我和伙伴们,谨至诚挚的悼念。请恕我等无法参加葬礼。”

  “沃斯的事情我也非常难过,请问您这次来这里,是作为是非正式的特使吗?麦捷克诺的阿诺伯·拉弗亚德阁下?”

  “艾利方斯?你还不明白吗?”

  访者首先放下于繁琐的礼节和词汇的纠绊,直接将问题揭示到实质。

  “因为种种的误会和嫁祸,麦捷克诺就要被战火毁灭了。我想听一下关于这件事情,帕姆席位特先生你的看法。”

  你忘掉过去的朋友了吗?你忘掉那一段生活了吗?那灼热的目光刺射过来,带着挑衅的意味在内心留下钝痛。艾利方斯用力抿紧了嘴唇,这是他最害怕面对的对话,他的纯洁和自负决不容许他背叛他曾经爱过的土地和人群,他唯有以另外一种纯洁对抗。

  “这么说你是来谴责我这个背叛者了,我亲爱拉弗亚德先生。你不认识艾伦,也不认识波妮嘉。我刚刚来到这个星球的时候,除了冷漠自私的父亲,什么亲人朋友都没有,是他们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中来。波妮嘉爱着我,艾伦则将我当成弟弟一样关怀,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觉得他们离我而去,每天我坐在这儿,脑子里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就会觉得他们还在我的旁边,高声笑着或者说着不知所谓的话语。有时候我想插话进去,却猛然想起来,他们已经死去,再也听不到我说的话,我已经是孤单一人了。你明白那种苦闷吗?阿诺伯?你们有克努特真神为你们指引前路,但是他们的灵魂,却注定永远无法安息了。”

  “艾利方斯,你变了……”

  阿诺伯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头响起。

  “我确实不认识你的朋友,但我认识你,这不是你!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艾利方斯,这只是一个自私软弱的虚伪东西。死人究竟有何等价值?要值得用无数活人的鲜血来献祭?醒来啊!你不是那么懦弱的东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没有俘虏,没有土地’,你不是那么疯狂的人啊!”

  艾利方斯摇摇头,嘴角流出一丝阴惨的笑容。

  “你看错了,我亲爱的朋友,我并非永不疯狂,我只是最后疯狂的那个人而已,既然所有的人都已经疯狂了,接下来必然就轮到我了。要醒来做什么?走出门去,高呼‘住手吧!既然你们的亲人的尸首已经扔进宇宙,然何不底忘掉这一切,让我们重新回到友好的岁月中去呢!’这种话语?愤怒正在燃烧,要无数的鲜血才能浇灭,在此之前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能为力。这不是罪恶,熔岩有罪吗?陨星有罪吗?它们将生命吞噬的时刻,无人可以阻挡,无人可以谴责,这就是真实的宇宙,正义从来只在小孩子的童话中才会出现。请回去吧,阿诺伯,神已经离开了这个的世界,既然你们还能跟她联络,就请向他祈祷吧?肉体凡胎的你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神从来没有离去。”

  阿诺伯凝视着艾利方斯的眼睛,过了很久之后,他这么说。

  “那么我要走了,走之前不想问一下莉莉的事情吗?”

  “…………”

  “你一定很奇怪,我一直都没有提到她,她的情况很糟。”

  艾利方斯转过了头去。但那个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我们没有告诉她。”

  “没有告诉她什么?”

  “这该死战争的一切。不过也许你很快就能亲自跟她讲了。我怀疑你是否说得出口……”

  “滚出去!”

  “这疾病正是在那一次战争里面,你和你们的武器带来的,不要忘记了。”

  阿诺伯象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一样,将手按在胸口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4.

  300年4月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无数的战斗舰艇陆续跃离帕米尔和巴塔尼亚各个宇宙港,集结在库图海前,范围有数万公里的宇宙虚空即刻被复合陶瓷,金属以及喧嚷的电磁信号充塞了。从远处看,仿佛矿土在沸凝炉中结成晶莹的钻石一般,来自四面八方的舰艇在无形的手的操纵下,渐渐以迁跃点,库图门为核心排布成整齐的阵列。标准时间11日的上午9时,最后一片碎屑也纳入整体,巨大的钻石在恒星和远处的星河的照耀下发出熠熠的光芒。

  “远程超空间迁跃准备就绪。”

  一切突然静止下来了,艾利方斯·帕姆希维特能感觉到来自旗舰母舰战斗指挥舱室内四面八方视线的威压,也能感觉到真空之外三万五千艘配舰和二百八十艘母舰内等待聆听着的士兵的屏息静气。他取过通话器,轻轻的咳了一下。在幕僚苏克·冯·帕林桑德拉的眼中,那种举动甚至也不是因为紧张,只是因为不习惯罢了。

  “回想一下,我们所爱的人,倒在血泊种那些人的名字吧,战士们。不要忘掉悲伤和愤怒,不要忘掉那种神圣的尊严和骄傲。”

  一份报告在大型投影显示屏幕上弹出,显示出长程迁跃的目标点周围半径一万公里的球体内部已经扫描完毕,没有发现低质量群物体的踪迹,也就是说,并没有出现舰队群落。

  “各位,这里是艾利方斯·帕姆希维特,远征军总司令,我命令,迁跃加速程序现在启动,目标是拉塞尔星系外沃尔塔8.76.24b区,所有部队现在进入战备状态,以上。”

  若是传说中的钻石精灵存在的话,那么现在是精灵醒来的时候了。五彩光线自一万三千个共振引擎同时亮起,如同千万缕丝带在钻石周围流淌着。这些光线在引擎的作用下缓缓加速,为包围其中的舰艇创造一个核磁共振场,当震动的频率超过某一个数值的时刻,场内的所有有质量的物体就会穿越时空,出现在遥远的目标点,尾区星系拉塞尔外的某一点上,无论是温柔的庆典礼物,还是冷酷的杀人兵器都将如此。

  苏克将最后一颗代用币投入休息室的赌博游戏机内,他突然呆住了,扭头看过去,他的朋友正站在身后。

  “啊,我亲爱的朋友,你的第六感觉还是那么灵敏啊。”

  “元帅…………”

  艾利方斯。

  一转眼两个人就坐在有消音设备的精致舱室里头了。苏克看着自己的朋友兴致勃勃的翻阅饮料简介的样子,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他拿不准对方究竟在想什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一切都还好吗?”

  这样平庸的开头,艾利方斯将眉毛挑动了一下,瞟了一眼他朋友的眼神,仿佛不太满意似的。

  “不好,麦捷克诺人没有拦截迁跃。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战力如此悬殊,这种时刻更加应该好好把握,库图门是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屏障。真不知道那群大叔们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打算在迁跃开始的时候突袭或者从迁跃源点偷袭吧,就象你在三年前做的那样。”

  “那么他们已经输了,现在还没拿到通讯体系的控制权呢。”

  三年前那场梦幻般的战斗,就是从通讯控制权易位开始的。

  “说不定已经拿到了,现在的通讯都是骗人的录制数据。”

  “精彩!苏克就是苏克,做幕僚都这么出色,下次我们换过来,我做你的幕僚吧。”

  一股战粟涌过苏克的心脏,他记得过去也有过这样的场面,漫不经心的许愿竟然化为现实了呢。艾利方斯拉起旁边的通话机,用暗语向战斗指挥舱的代理司令官颁布命令,要求通过非军事通讯回路手工从目标点的无人侦察舰艇取两个空间扫描数据包回来,跟军用回路上传回的数据包加以对比,如果是欺骗数据的话定然会有所不同。

  “给你算加班勤务好了。”放下电话的时候他这么说。

  还是休假比较实惠啊,阁下。苏克喃喃的说,然后终于忍不住加了一句,怎么好象跟过去什么时候的对白一样啊。

  “啊,你也想起来了?我们真的一点进步都没有啊,哈哈哈。”

  苏克看着兴奋的同伴,心里止不住涌起巨大的不安,总觉得有某种强颜欢笑的成分在里头。

  “…………苏克,我们的舰队中,这次有携带秘密的武器,你知道吗?”

  母舰一般的装备是破坏力巨大的粒子炮,也有装备牵引抛射武器的,但艾利方斯所说的是绝密中的巨型武器。恒星炮。

  “连星星都可以毁灭的炮”这种评价再恰当不过了,充电时间冗长,发射消耗的能源足可以将一个行星搬出星系去,但武器的效果也是惊人的,将恒星的燃烧--质量平衡彻底搅乱,诱发大规模的爆发。太阳膨胀起来,吞噬邻近的行星,将远端行星上的冰川汽化,将生命和文明尽数毁灭。在星系中生活的人来看,一切就如同末日一般。

  “这是屠杀!”

  “也是也不是。”艾立方斯淡然的情绪让他心寒。

  在作战计划里面,并没有“劝降”这个项目,但也没有“屠杀”这个说法。“获得制宙权后,对麦捷克诺的敌人进行接触,一旦遭遇抵抗即刻予以还击。”也就是说,以取得“抵抗”的口实为目的侵略,一旦获得反应,马上将星系毁灭作为“还击”,以此来逃避道德上的罪恶感。

  “…………艾利方斯,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那种欢快和轻浮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艾利方斯停顿了一下。

  “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我亲爱的朋友?”

  “别再说什么加班勤务了,我不知道你今天吃了什么药,但这两个月你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然后跑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我说这些废话!哈,神圣的复仇之战?并非用于屠杀的恒星武器?那些麦捷克诺平民只是不巧选错了出生的星球,所以要在煎熬中死去?且不说他们有些人据说是你的朋友,且不说你和那个古怪女王的暧昧关系?你根本不该接受远征军的指挥权!我真不明白,为何你不去制止这场变态的屠杀!”

  艾利方斯凝视着他,目光异常的清澈安详。

  “关于这场战争你我做不了任何事情,这是由千千万万人的仇恨和愤怒支撑起来的。如果一个人要阻止他们,他们就会杀死那个人,如果是一个政府要阻止他们,他们就会推翻那个政府,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消减这种疯狂,除了……除了时间。”

  “所以你就欣然接受,做这种疯子行为的头儿?哈!既然已经无法阻止了,干脆就好好利用吧!你终于想通了,所以那么兴高采烈的找你的好朋友叙旧?莫度老爹伤心过度,显然不会再适合领导他狂热的帕米尔人民了,麦捷克诺人的鲜血可以帮你走上元首的位置,对吗?看来贪婪权欲那种东西终于在你的心里找到一席之地了,或许你从来就不是你装出来的那么纯洁正直的人?我恭喜你,我亲爱的朋友,麦捷克诺之后又是哪里?贝比塔?皮内梅?何不征服整个银河?不肯臣服于你的人,就用恒星炮对付他?”

  “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

  艾利方斯仍然是平静的。苏克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你有了计划是不是?叛逃?或者整个作战都是假的,麦捷克人已经找到了新的迁居点?”

  “没有第二次背叛也没有迁居点,我们必须进行血腥的报复,这正是我接受司令任命的时候发誓要做的事情。”

  “你这该死的究竟打算怎么样!”

  艾利方斯看着狂怒的朋友,站了起来,苏克也站了起来,尽管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艾立方斯走了几步,和苏克稍稍拥抱在一起。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有我的灵魂。”

  他接着在苏克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他的朋友脸色都变了。

  “你不能那么做…………”

  周围突然轰鸣起来,并非是隔音设备出了什么问题,脚下的地板也开始剧烈的颤抖,迁跃开始了,整艘舰船正在战栗狂吼中穿越无数的光年,直达银河最恶劣的地狱,执行最冷酷的战斗。苏克听到他朋友说:

  “我能,我的朋友,这件事情跟你无关,你该回到艾瑞卡那里去,而不是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再见了,再见……”

  苏克张开嘴想说什么,但突然肩膊上微微的刺痛,他看到苏克手中拿着单兵维生装备中的药剂注射器,然后一阵眩晕,倒了下去。艾利方斯取过话筒。要求派遣一艘医疗运输船将突发疾病的幕僚次长送回帕米拉的军事医院。那些药剂是早期星际旅行的模拟冬眠用药,其中的剂量可以让他的朋友在一切都结束后才能苏醒过来。

 

 5.

 当疯狂跳跃的信号稳定下来的时候,指挥室的大显示屏终于浮现出来了舰艇周围星域的图景,这里是刚刚脱离拉塞尔恒星重力范围外的空旷地带,也是银河系的边缘地带,最接近超新星,中子脉冲星,雏形气云和黑洞群的不稳定星域,画面上的银河只是角落上的几组星团,而真正抓取整个视线的则是兰色的星云和爆发中的超新星的闪烁,各种射线犹如豪雨一般的沐浴着这片空域,任何没有磁场保护的舰艇暴露在这里几年内就会变得象饼干一样又疏又脆。据说在行星的大气层下,当天空不受恒星光芒的干扰的时候,可以看到无数的不稳定星团组成的五彩斑斓的光幕,美的令人窒息,难以想象这里便是银河一切变乱的发生地,如今尾区三个星系所有的人类聚居区基本上已经在历史上两次清剿中毁灭殆尽,几个行星已经变成无人居住的生命禁区,那传说中的美景也伴随着银河两个世纪的安宁与和平,一去不复返了。如今的尾区只是一个通路,一个连接旧的银河世界和不知还有多么广袤的未知世界的起点,麦捷克诺星系之间通路,成为仅仅在战争指挥者和亡命商人的字典中出现的的星域。

  现在赫然侵入到这片不祥坟场的,便是几个世纪也不曾有过的大军,而伴随着这些大军,有些东西已经等候多时了…………

  “发现麦捷克诺舰队!位置在…………位置就在沃尔塔8区,离我们很近!”

  “把画面调出来!规模和武器?”

  “母舰十二艘,战斗舰5500艘左右,其中千骑长估计在300艘!”

  “所有舰艇转向!面对敌人,各舰艇主炮开始填充!”

  大屏幕上切换了几个画面,终于在一个角度定格,并不是很密集的光点出现在很近的地方,甚至在舰船倍数不是很高的潜望镜上头,可以看到千骑长舰体上涂制的花纹。

  “为什么不进攻……”

  艾利方斯用凶恶的声音低声吼着,敌人的舰艇只要占领迁跃目标点并且持续释放空雷,就可以对迁跃制造很大的障碍,但是他们只是在旁边看着整支庞大的舰队迁跃过来,这些钢铁和陶瓷构成的杀人机器可以把他们碾磨成真空中的尘埃,而他们守卫的通路尽头,就是他们的父母妻子居住的星团。

  “对方在扫描我们的通讯频段!”

  是想破译通讯密码,找到我们的战术弱点吗?艾利方斯的思路被通讯官遽然提高八度的声音打断。

  “敌人开始进攻了!”

  一艘艘战舰开始动了起来,犹如流星瀑布一般从一万公里外流淌过来,没有任何阵形和组织,在这些舰艇的前方,帕米尔的七倍于他们的舰艇正在展开,以漂亮的凹形等待着以绝对优势的光雨和飞弹,吞噬任何不自量力的侵入者,但恐怖的气势对敌人没有产生任何效果,所有的战舰尖角,指向的都是同一个方向…………

  “是旗舰!只要杀死我就可以了吗?”

  艾利方斯露出一丝冷笑,原来扫描频段的目的就是确认旗舰的位置,敌人完全放弃了在舰队战上一较胜负,却将希望寄托在杀死舰队的指挥官上。真是一群蠢货,抹除了我的存在,就可以终结这场杀戮吗?他拿起话筒,向着整个舰队广播。

  “不必等待敌人进入射程了,马上展开持续不断的轰击!直到战斗结束!”

  光与能量之网在两支舰队之间张起。

  就如同舰船吸入黑洞一样,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钢铁洪流在接近目标得过程中浸入光芒之中,逐渐化为碎片四处溃散,但后继的舰艇仍然源源不动的补充进来,如同锥子一样插入远征军的阵列,一艘小型的千骑长甚至穿透了层层阻碍,来到了艾利方斯所在的旗舰前面。在被击毁之前将一束闪光刺在侧面的屏蔽磁场上,涌起一阵能量波澜。

  “帕姆希维特大人,敌人越来越逼近这里了,请发布命令,将旗舰稍稍向后配属吧!”

  这是幕僚总长的声音。

  “用不着,笨蛋。”

  艾利方斯的声音向是灌了冰一样冷彻。

  “既然要将刀子刺入对手的心脏,总要将刀柄递得朝前一点吧!”

  屏幕上又是几束光线来往,然后一艘麦捷克诺的母舰开始了剧烈的爆炸,白光充塞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艾利方斯的面容一时间化为黑白色块组成的版画,微微冷笑的嘴角显得格外狰狞。这恶神表情犹如面具一样,遮住了他内心之中的愤懑和绝望。

 

 6.

  苏克发现自己回到了军校附近的那个咖啡厅里面,他身体上穿着的还是士官的服装。这是几年级了呢?还没等他回忆起来自己的处境,他的朋友们一涌而入,艾伦不顾身体日益庞大,大口咀嚼着一个火鸟三明治,他坚持戴着那幅呆头呆脑的眼镜,对苏克的嘲笑一笑置之。莉莉金色卷曲长发像流苏一样垂落下来,微微笑着看着周围的一切,优雅中带着一点帅气,那个时候的她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客人,艾伦的朋友罢了。艾利方斯紧紧抿着嘴唇,看起来很紧张似的,有客人在场的时候他总是分外拘谨,特别是这样美丽的女性客人,真是可爱的家伙啊。波妮嘉在和新来的客人交谈着,她总能让这个小圈子里头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自由自在,新来的客人也很快喜欢上了她。但是艾瑞卡呢?艾瑞卡在什么地方?苏克依稀记得他刚刚和艾瑞卡吵过一场,但是究竟为什么而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想询问他的朋友们,但是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来,他害怕了起来,想要走上前去,但是身体却在急速的后退,他的朋友们还是围坐在一起没有移动,在他的视野中却越来越远,让他心里充满了恐惧。他竭力的叫喊挣扎,却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召唤着他:

  “醒来啊!苏克!不要死啊!”

  突然一切都消失了,黑暗渐渐明亮了起来,他看到了自己在一个充满器械和仪器的舱室里面,一双美丽的眼睛脉脉的看着自己,那人脸色苍白,声音中带着哭泣的声音,焦急的叫着他的名字。

  “苏克!”

  苏克勉强牵了一下嘴角,女孩子呆住了,有几秒钟仿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的事情似的,一动不动,然后眉头舒展开了,仿佛要笑起来的样子,眼泪却泉涌而出,那个女孩子扑入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是艾瑞卡。苏克觉得头脑一片混乱。

  “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刚才身体全冷了,”,女孩子抽泣着,“我以为你死了……”

  啊,对了,一定是冬眠药剂,他感到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接下来他发现一个更加惊人的事情。

  “艾瑞卡……你哭了……”

  “笨蛋!”

  女孩子大声叫出来,然后继续呜呜的哭,这个女孩子应该早就说过,再也不会和自己相见这样的话语的。那时候他是那么不知所措,只能硬邦邦的维持礼仪,两个人之间就像结着越来越厚的冰墙一样,渐渐的遥不可及,宛如身处两个世界。

  然而她的眼泪正在润湿自己的衣襟,那层冰消失了,苏克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人。有一点温热的东西也在他的眼眶中打转。

  “对不起,艾瑞卡……”

  女孩子抬起了头。

  “再别离开我了……”

  苏克用一个吻回答了这句话。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直到一个医生装扮的中年男性踱进了舱室。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艾瑞卡小姐,我说过,他不会死的吧。”

  “谢谢你,医生。”艾瑞卡说,她还在抽泣呢。

  “欢迎搭乘富瑞-2号医疗舰,我是医护官福尔玛上尉,还有4个小时到达巴塔尼亚的后方基地,如果你们想吃饭的话……”

  苏克突然跳起来,他想起来了,有及其严重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躺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前方战事怎么样了?”

  “不要着急,年轻人,战争还有很多,不乏让你立功的机会。我们从旗舰上接受你的时候,他们说是突发疾病,你是遗传了巴思洛克昏睡病吗?真奇怪,我从来没听说过疾病能诱导人进入模拟冬眠……”

  “别说废话!”

  “好吧好吧,帕林桑德拉准将,你进入冬眠状态已经有12个小时了,虽然我们表达过反对,但应这位小姐的要求执行了强制唤醒的程序,所以回到后方后你必须接受一个星期的住院监视……”

  “战役呢?”

  “结束了,大获全胜。据说我们的部队明天就要通过大峡谷,然后开始镇压。”

  “上帝啊……”

  苏克用力的摇了摇头,重新确认整个事态,他脑子还是有些迷糊。

  “我现在有十分紧急的任务摇马上执行,现在征用这条舰艇,驾驶舱在哪里?”

  “苏克!你答应过我的!”

  苏克看着女孩子红肿的眼睛,感到一阵愧疚。他用力拥抱了一下艾瑞卡,然后拉起她的手。

  “你也一起去,艾瑞卡,不是去打仗,是为了去救艾利方斯。”

  “艾利方斯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就要做一件蠢事了,该死!但愿还来得及。”

  “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们的舰队携带了十分危险的武器……”

  苏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恒星炮的威力,但没有提到使用那个武器来毁灭整个星系的计划。

  “艾立方斯告诉我,他打算用那个炮来轰击潘多拉。”

  “那会怎么样?”

  “拉赛尔会被潘多拉吞噬!麦捷克诺门会彻底毁掉的!新世界和银河系就彻底隔绝了!”

  舱室里的三个人都静下来了。过了一下,艾瑞卡轻轻的问:

  “那战争就会结束了!我们为什么要阻止艾利方斯?”

  “艾利方斯也会死的!载恒星炮的母舰根本没有机会在吞食开始前逃离!”

  “你是说……那是自杀?”

  “对…………”

  这一次沉默的比较久,打破沉默的是医师不自然的咳嗽。

  “也许是我太唐突了,你们也不认识我,而且你们说的,帕姆席位特司令会背叛大家的信任并且作出那种疯狂的举动,我一点都不能相信。不过我进入医学院前曾经在私立大学修过星系物理和宇宙工程,这样做法绝对不可能引发任何事故或者爆炸,我敢肯定。我们现在就前往舰桥,更改航向,然后我会给你们详细解释的。”

 

 7.

  核心脉冲晶体无声的跳过一个小格,三万八千艘舰艇中几百万个数字台案上的时间走到了300年4月12日的零时,士兵们在这片漂浮着敌人舰艇残骸和尸体粒子的虚空中酣睡着,补给和维修在无声的进行中。高级干部的例行作战事务讨论正在进行,是的,6小时后休息结束,会对战场进行全面的搜索和扫荡,同时分配部分舰艇守御尾区的能源补给运输线路的畅通,舰队的主力,将径直进入麦捷克诺,然后是恒星炮舰的迁跃,然后,就是一切的终结,新星域的一切都会从宇宙文明中抹去,也许只留下历史书中的几页纸张,和一个代表不可思议和梦想世界的通用语词汇“麦捷克诺般的”。

  “承蒙各位一直以来的友谊和协助。”

  会议散去的时刻,不知为何有些动感情的远征军司令艾利方斯·帕姆希维特,在会议终结的时候和每个人握手,并且提议大家共饮一杯,喝下掺有轻微麻醉药剂鸡尾酒的阁下们在沙发上睡着之后,会议室的大门被轻轻锁上了。

  载有恒星炮的母舰一共有十五艘,即使是远征军司令也没有权利直接颁布命令,推动严密的启用程序,发射这种毁灭性武器。按照计划,在几十个小时之后,一个跨星系的通信流将会建立,将他们的首都,帕米尔,和应该已经处于麦捷克诺外待命的这支舰队群联系起来,然后一个老人将对看着有些模糊的星系图像挥动手臂,以最高元首的身份颁布命令,那些体积可以和小彗星相比的庞大的武器才会吐出地狱之火,将一切抹平。因此填充能源,开始戒备的命令传送到十五个作战室的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惊愕。值班舰长们急切的想要请示正式舰长,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过早的进入如此紧急的状态,但是他们的长官都在参加作战会议尚未归来,而命令又是直接从司令作战中心发出的,服从命令的天职战胜了要一探究竟的意念,命令在反复要求的确认后终于执行了,毕竟充电和维护并非发射,这样的命令还在舰队指挥系统的权限之内,是必须遵守的。

  大量能量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十五个慢慢亮起来的橘红色纺锤体内,舰队黯淡下来了。除了索敌,关键通讯之外一切机能全部处于停滞状态中,这就使得各个中级军官寻找他们奇怪的还未归来的长官的行为变得更加困难,由于私人通讯一律取消,没有人认识到上级将领失踪的事件并非一个个体事件,所有的提督都不在了。

  4时16分,十五个恒星炮之中的十二个充电完毕,随着电力限制的解除,无数的消息在通讯频道中交突,不安一点一点扩大,将领们还没有归来!和帕米尔的通讯也受到了奇怪的干扰,完全处于瘫痪当中,最震撼的消息确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舰队的总指挥,他们的司令艾利方斯·帕姆希维特,失踪了!

  4时25分,所有的舰队收到紧急通告,士兵们被从休眠舱中赶出来,舰队进入战争状态。经过反复的确认事实和查阅应变手册,提督中硕果仅存的两位中将和一位少将在中级军官的催促和威胁下艰难的作出判断,舰队内部受到控制,可能发生了叛乱!这三个将领素来只是主管后勤和补给,此时被骤然赋予的重大责任和紧急的事态压的喘不过气来,一份关于绝密武器的资料在三个人郑重的签署四本解密文件之后被打开,然后恒星炮的一切展现在他们面前。

  4时47分,一个关键控制令从旗舰发出,传达到所有的恒星炮操纵的电子系统当中去,这个控制令是最初为了保护恒星炮系统控制权不会从内部被争夺,从而成为对付自己舰队的武器而设定的,按照资料上的提示,命令发出后所有的恒星炮的控制系统都会被加以锁定,所有从载有母舰上的一切控制指令都将失去效果,同时已经填充的能源都将释放。但是命令发出了无数次,十五艘母舰下挂的炮体,犹如火炉中寂静燃烧着的晶莹煤矿,丝毫没有熄灭的征兆,“叛乱”这个词瞬间占满了通讯回路,就近的舰艇主炮填充的光芒亮起,从各个方向包围了恒星炮舰群。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们都是按照旗舰的命令行事的!”

  依照不断赌咒发誓的十五个值日军官的说法,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系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于是根据资料中关于紧急事态的处理说明,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成队的救生艇从十五艘炮舰中弹出,收容到一条运输舰内分别接受调查,虽然也有军官质疑这种做法不符合舰队的常理,但是对文件深信不疑的阁下们完全不打算理睬。

  “切断能源供给!失去外界能量补充,再过10个小时填充的能量就会泄光,然后再派人登舰调查好了!”

  但是在这段时间,倘若有人发射已经填充完成的恒星炮怎么办?结果可能是不可预见的灾难。当有人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三名临时舰队司令从文书中翻出了“恒星炮不可能在此种情况下发射”的段落。

  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是十五艘恒星炮舰之一的控制中心里头,艾利方斯·帕姆希维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灯光全部关闭了,只有机器上的信号灯光和大幅显示屏幕发着荧光,他用手轻轻拂过被磨的发亮的控制按钮群组,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数据匣子,撕去保护封套,插入机器的读取设备中,一个等待输入密码的对话框跳了出来,艾立方斯坐了下来,开始专心工作。

 

 8.

  “尾区所在的几个星系,其实只是苟延残喘在地狱的边缘的幸运儿罢了。”

  人们聚集在富瑞-2的控制舱室巨型立体投影座前,听取医师福尔玛关于星系物理的讲解。那是一个柱形的基座,周围探出一圈光子投影枪,经过波长调整,在每秒中数兆兆次的轰击下勾勒出周边星系群落的质量分布。在微微跳动的图象上,无数老化的星云,黑洞和脉冲星体纠结在一起,以重力和光热构筑起属于自己的空域,敢于闯入那块空域的任何拥有质量的形体,从舰船到行星,都会被撕扯成碎片,然后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若是单独存在的星系天体,这个区域毫无疑问将是最完美的球形,但是在这块地狱般的空域中,所有的力量相互作用,将力场和辐射场扭曲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总之这些力场组成了犬牙参差的死亡山峦,阻挡了一切想要向外张望的人的眼睛,在这片空域中不像其他的空域中如此难以辨别方向,因为背离银河中心的那一面,除了就近的零星星体外,望过去满眼都是一片漆黑,看不到更多远处的恒星和星云,就如同宇宙的尽头一般。因为银河之外,没有任何光能够越过这么强烈的力场,投射到人们的眼睛中去。这片天体群被命名为潘多拉,传说中一切痛苦和绝望的发源。

  幸运的是那些力场并非严丝合缝的紧密相接的,这道封闭的城墙上也有裂缝存在,与其说尾区三星系是存在在力场裂缝中而得以保全和发掘的,不如说首先有了大裂缝,所以存在其中的星系才得以保全。总之经过了无数牺牲之后人类终于确认了这三个星系是这片星域中唯一可以生存的处所,这个裂缝也被命名为麦捷克大峡谷。从大峡谷中向外的任何迁跃都以没有返回的音讯,根据计算的结果,用于迁跃的舰体地可能都抛入到那片地狱星域中去了。因此这个区域的航路一直无从开掘,直到一次海盗围剿中,在裂缝的最深处,走投无路的海盗船不愿意投降,破釜沉舟的进行了迁跃,却意外的越过了潘多拉天体群,坠入到几千年来人类未曾涉足的庞大无人星系群。这便是麦捷克诺域,那个迁跃点也命名为麦捷克诺门。怀抱着梦想来到这片星域的人开始建设自己的家园,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来到了新的世界,甚至从文明历史上消逝已久的宗教也开始重新占据了人们的内心。

  “这便是古代宗教传说中的圣地!是神引领我们来到这里的!”

  由于的星域完全无法在银河系坐标中进行定位,连这片星域是否存在在银河系中都无法知道,因此望着新星系中完全陌生的天空,天体地理学家无法进行任何的辩驳。但若要说旧世界的人们与麦捷克诺的对立和征伐的缘故是由于信仰和宗教观的差异,那也许过于片面了,宗教只是表象,更深处的思想差异和价值观的都是在一直在变化分离着的——只是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未来而已。究竟是对是错?麦捷克诺人一直相信自己与旧世界截然不同,拥有神的祝福,这种情绪最终招致了反感,而屡遭战乱的银河系也早已将宽容和理解力弃之若履,对着一切不同于自己体系的存在挥舞着镇压的大棒,一切可能性就此越来越狭窄,直到走向了今日的破局之路。

  就在这种未来的可能性几乎要消失殆尽的时候,一个人终于站了出来,苏克终于明白那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消减这种疯狂,除了时间”的意思了,将麦捷克门封闭,让人们有更多时间思考,反省自己的决定,评价对方的存在,是吗?

  “对不起,福尔玛上尉,你说过,即使使用恒星炮,也不可能关闭麦捷克门?”

  “恒星炮能够改变星系的燃烧效率和方式,在短时间内引起巨大的能量波动,在敏感的重力,能量平衡系统中甚至会引起大爆发,导致天体变异,而潘多拉正是这样的一个平衡体系,这个危险的天体系统形成仅仅几亿年,大部分能量还没有释放掉,任何轻微的搅动都会引起能量的爆发和释放,即使是最轻微的爆发,重新平静下来也需要数百年的时间。若说以打破平衡的能量强度来说,恒星炮是具备的。但是这并不是太空船射击游戏,打中靶子就能得分的。”

  医师在控制器上发出一个命令,三维的模型体上,大峡谷的之中出现了一个亮点,亮点开始延伸出一条发亮的丝线,刺入了一个深色的力场中,丝线徒然转变了方向,就像射入水中的光线一般。

  “我只是对星系物理感兴趣,并没有机会专门研究这片空域,但重力和辐射这样混杂,星体能量又这么极端的系统全银河也没有第二处,任何进入这片空域的能量流就像是驶入太阳风中的小小漂流舱一样,完全没有自主的机会,要不断的接受外界无数力场折射和扭曲,最初发射的方向,和最后到达的位置完全不是同一个地域。对着这里的天体射击,除非是拥有详细的数据,经过非常大量的运算来定位,否则几乎没有命中的可能。所以我认为,任何人即使暂时控制了恒星炮,也没有办法在潘多拉搅起多大的风暴。”

  “你是说,艾利方斯会失败吗?”

  医师苦笑一下,以他的身份和职位,在这支军队中是不适合做这种推断的。

  “我并不相信元帅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只能说,任何人自从获取那枚炮的控制权到发射的期间内是来不及做这样复杂的计算的。”

  “谢谢你,医师,现在前方有消息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将头转向了旁边的舰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舰长皱起了眉头。

  “我刚才和后勤中心的长官通讯,说是三个小时前,好像进入了紧急的战备状态,之后通讯就几乎完全中止了,不知道受了什么干扰。”

  已经开始了啊,苏克失神一般喃喃的说,心脏在胸的下面猛烈的跳了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便将下面的话清晰,坚定的说出来。

  “我是苏克·冯·帕林桑德拉,远征军元帅部的战略执行官,阶级是首席正将,也可以向最高的战役后方本部确认我的身份和权力的有效性。我现在宣布,由于发生了突然紧急的状况,现在征用这艘舰艇。我要求所有的人听从我的命令,我对引起的一切后果担负完全的责任。”

  舰长点了一下头。

  “明白了,现在就对全舰广播。请发布命令。”

 

 9.

  宇宙中并无白昼,黑夜之分,此时是标准时间的上午6:17分,视野中还是辉煌的银河和包围着银河的无尽黑暗。远处的战舰群开始后撤,一艘微型医护运送舰已经到达了悬挂着十五枚旁然大物的宙域中。只剩下两个人的舰桥看起来十分空旷,在接管者的命令下,原来的舰员自舰长都已经离舰了。苏克并不打算让太多的人牵连到整个事件中去,幸好这种微型舰艇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驾驶。

  “什么时候会发射?”

  艾瑞卡看着占据了整个画面的巨大的橘色纺锤形,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或明或暗的脉动着,觉得呼吸器官好像被沉重的东西紧紧压住一样,透不过气来。

  “任何时间都可以,不知道那个家伙对控制权先期已经获取到了什么程度。只要在发射前阻止他,这一切事情都可以对后方掩饰过去……可恨!所有的通讯频段都关闭了。”

  “找不到他?”

  “现在不可能一一登舰搜索了。我现在要将我们这艘医护舰放在恒星炮的发射路径上面,那里应该是唯一能联系到他的方向。这很危险,如果那个时候发射我们就可能会死了。但我会尽量小心躲避的,相信我,艾瑞卡。”

  “去做吧,我…………相信你。”

  微型医护舰小心的沿着巨型母舰的边缘下降到纺锤体的轴线的延长线上,从比微型舰艇还要大的内径的恒星炮口望进去,满眼都是金色的光芒。苏克找到了视像头,那是一个碟形的光学器件,恒星炮的操纵者可以依靠那个观察发射视角上,外界宙域中的画面。苏克将微型舰艇上所有的航标灯置成手动的状态,然后用手按动操纵钮来使得所有的灯按照一定的编码闪烁起来,这个不是任何军事上正在施用的通讯协议,只是军校时期,他们的游戏工具罢了,艾瑞卡也见过这个,并且可以勉强的阅读。

  “这里是苏克,还有艾瑞卡。请打开通讯频道。”

  在闪光的编码中这样说道。

  “不想伤害我们的话,马上停止发射,我们问过懂行的人了,即使发射成功,你无法破坏任何东西的。”

  通信频段上一片寂静,毫无反应,是否下一秒钟那金色的眼眸就会喷出怒火,将他们尽数淹没呢?

  “艾利方斯,跟我们正式的告别,可以吗?你不能就那样离开啊!”

  一个头像骤然跳跃出来,出现在通讯屏幕上。

  “苏克,我拥抱过你了,像个男子汉那样的告别吧。艾瑞卡,和苏克又在一起了吗?想不到还能见到你,我祝福你们。”

  “但是,你怎么办?”

  这是艾瑞卡的声音。

  “我会救很多人。”

  “然后就这样死去?你这个笨蛋!活着的人也需要你啊!”

  “当那些爱着我,了解我的人死去的时候,我的一部分也死去了。明白吗?我亲爱的朋友,现在的这个我,已经不是你们可以依靠和相信的人了,那个艾利方斯已经死去,我,这个临时接管他位置的人,只是为了让他死得其所而已。”

  “听我说,艾利方斯,你不会死,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我碰到一个了解星系物理的人,他说你永远不会成功的!这个星团的结构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如果没有足够的计算……”

  “没有足够的计算,根本无法做有效的发射,击中某个星团核心是吧?”

  画面上的头像从旁边的机器取出了一个小数据匣,举给他们看。

  “所有的计算结果都在这里,这是三年以来的工作成果。”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这是我拜托艾伦做的。清理他的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已经基本完成了。”

  “艾伦?”

  “对,我们讨论了很久,觉得必要的时候必须封闭麦捷克门,否则这个人类最后的乐土也会失去了,而封闭的最好方式就是用潘多拉的力量破坏麦捷克门。最后我拜托他将相关的计算预先做好,这样在危急的时刻马上可以启用。记得吗?他看起来总是昏沉沉又糊里糊涂的,就算我们聚会也会睡着过去,其实他在夜里是非常辛苦的。”

  “那么,恒星炮发射会成功了?”

  “是的,艾瑞卡,麦捷克诺会封闭起来成为与世隔绝的孤岛,直到人类学会怎么样和他们共存为止。”

  苏克的心震颤起来,原本以为可以避免的事情终于要变成现实了。

  “那么我更加要阻止你了,艾利方斯!我不能看着你死去!就算一艘一艘母舰的寻找,我也会把你找出来!我们不会离开这里的!”

  “看着我,苏克。”

  画面中的人看起来是那么悲哀,冷彻澄静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做一些事情比做一些事情更加需要勇气。艾伦死了,波妮嘉也死了,现在,轮到的是莉莉,之后是麦捷克诺无数无辜的人,若是你,你会看着这些事情发生,置之不理吗?我们活着的意义究竟何在!是那样守着别人的安排,看着丑恶的肆行,看着悲剧的发生,然后说一句‘我们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没什么好奇怪的’,然后像狗一样心安理得的活下去,直到老死?这个世界不该如此!所有的人都疯了!你了解的!”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直到艾瑞卡的抽泣声响起,大家都明白了,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

  “是的,我明白了。”

  苏克行了一个军礼。

  “别哭,艾瑞卡,作为礼物,我把和平的时代送给你们两个,还有无数牵挂我,信任我的人。也许时间不会很长久,但足够你们的后代在爱和宽容的世界里长大成人了,那样的人,永远不会失去所爱的人,也不会失去灵魂。请离开吧,发射程序已经引发了,再过30分钟,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一束光线掠过宇宙星空,是在7:08分的时刻,然后在两分钟内,12束恒星炮尽数发射完成。十五分钟后,潘多拉最黑暗的部分亮了起来,先是些微的红色,然后在闪烁中渐渐化为白色,渐渐的整片星云都开始发着耀眼的光芒,原先只有在数据模型上才能看到的轮廓现在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沸腾中的气体和尘埃云伴随着剧烈的热核聚变迅速扩散,吞噬着周围的星体,大峡谷就如同注入了水的河谷一样漫溢起来,三个星系内的恒星被拉成奇怪的长条形,剧烈的发着光和热,将临近富含矿质的行星蒸腾起来,那星球在火山爆发中渐渐融化,液态的表面流动着数万度的熔岩,掀起几百公里高的红色的巨浪和漩涡,人类的陈旧矿区和设备被分解成粒子,再也无法分辨。

  苏克,艾瑞卡和远征军的无数人聚集在迁跃的加速圈内,越来越强烈的能量流不断的侵袭着他们,让仪器和计算设备跳出许多火花。原本是一片黑暗的虚空,现在就如同古地球上的黄昏,正在绚烂的燃烧着,不时放出漂白视野的闪光。那种闪光并非可见光,而是不断爆发的超新星释放出来的宇宙射线撞击在视神经上产生的印象,即使是闭上眼睛或者转过身,那束光都不屈不饶的出现在眼前的景物里,将望出去的一切照上一层明色。迁跃进行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完成,那一日有百分之十的人暂时失明,几百人神经失常了。

  300年4月12日,在帕米尔远征军面前,尾区发生了巨大的超新星爆发,通往麦捷克诺的通路被关上了。他们的司令,帕米尔的未来继承者,艾利方斯·帕姆希维特消失在虚空中。失去了敌人的军队在爆发中饱受摧残,回到了巴塔尼亚进行休整。三个月后,伊索克拉底元首在悲伤中去世,失去效忠目标的军队盲目的自相开火,内战持续了一年,直到301年的7月,在首区的调解下,军人们开始谈判,8月20日,一个以军人和资产者为主的议会开始运作,这个国家以后还会有许多波折,但这已经是和平时代的开端了。

  苏克和艾瑞卡始终留在首都帕米尔星,为停止内战而努力。内战结束后苏克从军队里退役,购买了贝比塔的一颗小行星,进行农场的开垦和种植,移民者渐渐增多,他们都说苏克是少有的关心住民甚于关心利润的殖民者。

  艾瑞卡当然也和他在一起,他们在304年结婚,并没有什么铺张的仪式,只是和移民者一起来狂欢一场而已。那年秋天他们得到了一个儿子。那是个坚强敏感的婴儿。

  他们给那个孩子无数的关怀和爱护,让他在开放和自由的世界中长大,让他拥有勇气,智慧,还有关怀别人的心灵。

  “亲爱的,这个孩子,我们叫他什么名字好呢?”

  “艾利方斯怎么样?”

  “艾利方斯啊……”

 

 10.

  艾利方斯·帕姆希维特的手指微微颤抖,再次敲下了一个打开通讯联系的按钮,身后的又是一声呼啸和能量测量仪超载的警告声,他知道最后一枚恒星炮也发射出去了。

  还有30分钟,也许只有15分钟,他就会淹没在射线和火焰中,痛快的死去。他以为自己不再会害怕死亡的,但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连呼吸都那么吃力。

  “若是能够再见一面的话……”

  充满白色斑点的画面突然扭动起来,一张机器合成的脸形隐约出现在屏幕上。

  “这里是小姐的私人住宅。请通报你的姓名阶级,若是获得首肯,我们会替你转接的。”

  “姓是帕姆希维特,阶级的话……”

  总不能说自己在敌对国的阶级吧。

  “是见习骑士。”

  是,请稍等,机器就这样闭上了嘴,艾利方斯的胃痉挛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对视频通讯的恐惧还是对死亡的恐惧,他开始想着自己要否去喝一杯水,虽然快要死去的人还要特地喝水可能有点奇怪。

  “艾利方斯!”

  那个消瘦的女子面庞出现的时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了。

  “莉莉……”

  “为什么这么久才联系?我拜托拉弗亚德去问,但总是没有回应的样子。”

  “我知道,对不起……”

  艾利方斯想起阿诺伯的话。心中一片感激。

  我们没有告诉她。

  “实际上,我是来告别的,莉莉,我就要去……旅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

  “不能进行通讯吗?我最近很不好,你不应该离开我。我……身体很辛苦,总是非常沮丧。”

  “对不起……”

  “不用不停的道歉了,看着我的样子,记住我,我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能否见到我。现在若不记住,也许以后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记住了,我会一辈子记住的。”

  “陪我聊聊好吗?我总是整夜睡不着,但又不想吵到别人。”

  “我马上要离开了,对不起,莉莉……我想问个问题。”

  “请说。”

  身后的质量警报器响起来,远处的星云应该已经燃烧起来了。

  “你……您……莉莉·奥佩特娅小姐……我并不是想要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吗?如果我三年前这么恳求你的话?”

  “不能,你这个笨蛋。”

  为什么啊,现在才问这样的话?莉莉·奥佩特娅心中的喜悦和绝望交葛在一起,她声音里的哭声让艾利方斯吃了一惊。泪水从女子的眼中涌出来。

  “你忘掉了吗?我给你授过衔的,骑士不能对女主人有非分之想。”

  艾利方斯勉强的看着画面里的女性流着泪装出一点笑容。

  “即使我爱您!?”

  “即使我也爱你……我的骑士……”

  艾利方斯吸了一口气,眼眶中也感到一阵温热。他觉得身体的颤抖更加利害了,心中的恐惧却不知不觉消退了,取而代之的一种温柔的感动。

  “我明白了,愿意为您效劳,奥佩特娅小姐。”

  “只为我。”

  小姐的声音在对面轻声补充到。她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这个拒绝任何头衔,只允许别人称呼她为小姐的女人,一度是整个麦捷克诺的领袖和灵魂。人们爱戴她就像是爱自己的孩子那样。

  “只为您,小姐。”

  “那么现在为我做一件事吧,骑士。”

  “是。”

  “记得你唱的那首我教给你的歌吗?那首自由世代,唱给我听。”

  于是艾利方斯开始唱起来了,唱到第二段的时候,莉莉开始应和进来。宇宙的这一点上无数能量正在激跃的爆发,夹杂着火焰和射线喷涌过来,在那一点上无数变异细胞正在加倍摧残着他们的寄主,那位美丽女性的身体。

  但两个人忘我的唱着,身体微微的颤抖,声音飞扬起来,压过一切喧嚣,在整个宇宙中回响着,那么澄澈醇美,那么晶莹柔弱。

“看到那点星光了吗?
那是我的心在等待
那是我凝视你的目光
那是我的爱”

“看到那星云的彭湃吗?
看那翻滚的色彩
你是否终于也懂得思念
那甜美的辛酸,你再无法掩盖”

“不要,不要说你不明白
神造出你我的时候
早把爱在你心底藏埋
也不要说,你无法到来
每个人都该抓住自己的星辰
即使那温柔,伴随着伤害”

“来爱我吧,即使相隔千百万光年,这里是自由的世代
来拥抱我吧,无论是何等的苦涩,何等的无奈,这里是自由的世代”

……………………
……………………


――――――――――――――――THE END――――――――――――

后记

  首先非常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各位,只要有人肯来解读,怎么样的辛劳都无所谓了。从昨夜11点被电话吵醒开始写,到现在,已经是7个小时的通宵了,终于写完了。啊,让我先哭一下~~

  自由世代写了一个序,和一个第九章,本意是迅速处理掉一个没能力填完的坑,顺便带一个笑话,可以自豪的在后记里说“我写成这样,也算是有始有终了”,让大家来骂。

  但没想到即使只是这样,也写出来了我这无能的三流写手前所未有的篇幅,两万字。更加欣慰的是,开始学会一点故事的编法和讲法了。

  即使只是第九章,但最初想出来得故事,其中得60%已经在这一章里出现了,最初这故事,只是为了这个结尾而写的。希望这个结尾能看得懂,也能让辛苦看到这里的各位有一些收获,不至于有浪费时间的感觉。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没有自信,想出来的东西写下来一看,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情,若有不满,请一点都不要客气的指出来吧,毕竟作者也是认真的在写的,这些心血总该值一些骂声吧。

  对于只写序章和第九章这种做法,还是向大家抱歉,但能力就在这里为止了,若不这样作,这个东西可能永远也只是停留在脑子里慢慢忘掉。如果,以后有空的话,会把前面的情节用两章补回来的。

  谢谢美狄亚一直在催这篇东西,似乎是答应了7月前出来,结果从6月份一直写到现在的样子,已经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何况还只是一个第九章,笑。顺便推荐一下,美狄亚的催稿用字是“摧”稿,我以为十分形象,推荐大家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