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帝王
第二章 异端
帝国的疆域包括了彩虹沙漠以东，到始祖之海为止的广阔大陆，比起南方岛屿之间的城市国家和北方森林之外的星之冻原上面的游牧民族，大陆上的人们相信自己受到神更多的眷顾。他们在广阔的平原上面耕种和收获，在村落和市镇进行交易，在都市中钻研科学，创作艺术品。蜜之河流淌过的地方文明和信仰都已经不间断的积累了数百年了，财富和生命没有消耗在战争之中而被最大限度的供给人类福利和进步，这是人这个群体所能达到最和谐的景象。以维持这个景象的为责任的，不仅有勤勉的帝国君臣，还有托里斯神的追随者，引导人的心灵的严密庞大的教会。
劝喻世人常常保持谦虚和忍耐，安抚人们的不安与死亡，见证他们的誓言与婚姻，给他们困境中的勇气和信心，这些都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建立起真神的绝对权威，让所有人沐浴在共同的信仰下，从而得救走入死后的乐园去侍奉托里斯。当然也有很多保有理智的神职者更加注重尘世间的人的欲求和不满，但狂信者被认为虔诚和圣洁，他们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权力，同时做着极端和难以想象的事情，一些人前往气候恶劣的未知目的地，为神寻找更多的信者，另一些人则醉心于维持神的尊严，对他们来说，拷打和杀害那些对神的存在产生怀疑的人和研习魔法想要挑战神的力量的人，与每天的祷告祈福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他们把拥有足够判断力和理智而置疑神的意义的人称做异端。
旅者卡希努和他的妻子走进修道院，然后门就迅速的被关上了，拿着武器的修士围住了他们，女人用恐惧的目光望着四周，紧紧抓住卡希努的身体，旅者竭力作出镇静的表情，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
“我……我是……”
“我们知道你，异端和巫师，这边走。”
领头的人这样说。
“我要见迪尔法修士……”
“他已经被流放了，请不要多问，卡萨德拉主教在等你。”
教堂的屋顶很高，但采光不好，给人以强烈的渺小自卑感和压抑的氛围。
“裁决院收到你的信了。”
被称为卡萨德拉主教的人在背光的讲台上这样说着，卡希努连忙做出感激的表情。
“请允许我表达我的诚意……”
“不用说什么废话，按照信里所述，你愿意放弃先前的荒诞言论，重新回到神的身边吗？”
“是的，我放弃，我愿意撰写悔过书，接受一切惩罚，只要我的家庭能够回到库里亚重新开始生活，我的孩子也将接受教会的祝福，成为真神的信众。”
“悔过书？我的孩子，你的罪孽深重啊！出卖灵魂的魔鬼！你散布极端荒诞和不敬的言论，你公开的对神和教会表示轻蔑！你以为签一纸文书就能赎回你的无礼吗？”
“我愿意……”
“住嘴！仔细听好，神是仁慈的，他愿意宽恕你，但你必须完成相当的事情表达你的虔诚！不，不要讨价还价，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将会在集会上示众，忏悔自己的罪行，是吗？”
“是的。”
“你必须自己写一本书，来纠正你先前那本的谬误！”
“我会的。”
“这里有一些受你蛊惑而走入邪道的无知者的名单，把这些人带到这里，裁判院会安排他们得救的道路。”
“可是……我决不会出卖……”
身边女人伸过手来，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哀肯的目光阻止他说出剩下的话，主教抬起眼睛，看了内心挣扎着的异端一眼。
“最后，鉴于你的异端思想，你的孩子必须交给教会监管直到成年为止——你的儿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旅行者的面色变得刷白，他挣脱开妻子的手，双眼紧紧盯着主教冷酷的双眼，用轻声然而清晰的声音说：
“在安全的地方。”
“把他带到这里来。”
“我拒绝。”
“卡希努！”这是女人带着责备语气的声音。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十年前你已经被神圣裁决院缺席审判处以火刑了！如果你……”
“这是错的。”
“什么？”
“这是错的！真理并不是教会的私有物！神也不是！没有人有权力因为其他人从神那里得到不同的知识而将他人视作异端！这是思想的禁锢！”
“他疯了，马上抓住他！”
然而旅行者卡希努平伸出手来，一股火焰在手掌上跳跃。指向安座着发号施令的主教。那股火焰迅速扩大，室内的人都可以感受得到灼人的光和热，毫无疑问，发出之后是可以轻易的毁掉主教和就近的修士的肉体的，而在这之前已经震慑了他们的精神，没有人敢踏前一步。
“神对我们的希求是和谐而不是盲信，只有与自然达到和谐的人才能够驱使精灵的力量，魔法并不是神秘和邪恶的东西，真正邪恶是人的内心，是贪婪的和狂热的欲望！”
然后他用轻声对身边的人说：
“马上离开这里，把希洛带到安全的地方。”
“但是……”
“不要管我，我会想办法的。”
旅者拉蒂娜凝视着丈夫的背影，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跑出殿堂。身后马上传来了追兵的脚步声，然后紧接着一声啸叫之后的巨响，气浪将她掀倒在地，她马上撑起身体继续跑，并没有回头，而追逐的人已经晕倒在后面了。
哥林达镇在清晨中迎来了一批武装修士，他们的铠甲上面教会的徽标在初升的日光下面散射着刺眼的光芒，在询问镇中的几个教士之后又将他们要追捕的目标增加了三个“异端的同党”。这些人先是扑向小镇的旅馆，然后顺着大路追向远方。不久四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在店员的眼里是两个大人和三个孩童——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于连将十几尼的金币塞入老板的手中，然后五个人回到先前的房间里。
“……整个过程大致就是这样，我的丈夫被指为异端，始终无法获得谅解。总之，你们的委托已经结束了，谢谢你们，这里是余下的酬金。”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客气了。”
于连非常庄重的接过了了钱，不过看起来好象是对于钱的本身而不是接受酬金的过程或者给付酬金的人给予了过分的尊重。亚历山大一副想笑的神情，但卡丽娅却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小孩子。
“那么希洛的父亲会怎么样呢？”
“卡希努一定能脱身出来，随后会赶上我们的。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有过，最后大家都平安逃脱了。”
“真厉害啊。”
但小孩子目光还是透出担忧和不安，母亲收拾好旅行的物品后和三位冒险者道别，希洛突然过去抱住卡丽娅的腿。
“哎呀，不要怕，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啦。”
卡丽娅只好这样安慰。旅者拉蒂娜轻声的呵斥，然后在“真是抱歉”这样的言辞中离开了小镇。卡丽娅带着担忧的神色打着哈欠走进自己的房间。
“卡丽娅？卡丽娅？马上收拾一下，我们也要快点离开啦！”
“昨天睡眠不足啊，你们没有听说过‘缺乏睡眠是美容的大敌’这句话吗？”
昨晚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用于隐藏和询问安抚。
“那你一定是生来没有睡过觉啊！”
说出这句话的亚历山大马上跃到一边，把手放在剑柄上，而于连迅速让出了门口的通道，可是这一次只听到门内传出“笨蛋”的骂声。然后恢复了寂然。两个人在门外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如我们两个先走吧！”
“不行……装备都放在她的房间里面……因为她的房间比较大……”
“为什么给她订那么好的房间？”
“不是订的，是她握着剑要求老板换的啊……”
“……”
“没关系啦，那些人不会马上回来搜查同一个地方的。现在我也要去……啊~~”
于连打了一个舒适的哈欠，安然的走回自己的床。
中午时分，亚历山大和于连的房间突然响起了撞门的声音。
“剑！剑！他们追回来了！”
从睡梦中惊醒的的于连已经做好了戒备动作，却看到亚历山大慢吞吞的揉眼睛。
“不要怕，追兵的话不会把门撞得那么响的。”
然后门外响起了女孩子的叫声。
“懒惰的家伙，快开门！”
“只睡这么点时间能够挽救你的容貌吗？”
亚历山大一边开门一边恶意的说。卡丽娅看起来却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她举起一封信。
“看这个！刚才从门缝塞到我房间里的！”
“于连先生等三位：
非常感谢这些天来对希洛的照顾，也感谢你们为我们一家遭受困境所做的努力。我把我丈夫的书和物品送给你们，那些东西放在床底下的包裹里面。我的丈夫可能不会有机会使用这些东西了，请不必为他担心，这种四处旅行躲躲藏藏的日子已经十年了，他永远把自己追求的东西放在第一位。再次感谢。——拉蒂娜”
“你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有远大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他一直都在不懈的追求真理，为了真理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但是他寻找到的真理吞噬了他，他不再有机会过正常人的生活，生活对他来说是充实和幸福的，但对于他身边人则是艰苦和没有希望的。”
“他无法放弃成为先知的满足感，也无法放弃家庭给带来的安全和充实的感觉，他的犹豫不决一次次的给了他身边的人希望，然后让他们失望。”
“他注定要这样结束，即使不是这一次，同样的事也会发生在将来。他知道这个，但他从不担心，也从来不关心家人的感受。”
“从今以后，选择应得的生活吧……”
旅者拉蒂娜对着对面的孩子诉说着，但希洛睡的正香，紧闭着眼轻轻的呼吸着。她停住了声音，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孩子身上，动作非常的细心，非常温柔。